第2章 入门

地上破碎的碗碟还冒着热气,棕色的药汁缓缓流淌,向外飘散着浓郁刺鼻的苦涩之味。

祁元话音落下,那小厮果真去关门。

宋自闲本欲提脚跑路,但转念一想屋里只留他们两人,祁元那幅样子能把他怎么着?

正好屋子只剩下他和祁元,他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和祁元谈谈。

他思及此,悠哉地走到榻前。

祁元的床一尘不染,一床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一个褶皱都没有。可见祁元虽然身体有缺,但比他这个好手好脚的要爱干净得多。

他大摇大摆地坐下,倚靠着床架,一幅你奈我何的嚣张姿态。

宋夫人同祁元一般,也是极爱干净的人,但凡他把宋夫人的床坐乱,宋夫人立即会生气地哄开他。

宋自闲故意前后蹭了蹭,把床蹭出一团褶皱。

他期待地望向祁元,等待一场狂风暴雨的降临。

但事情发展有点不对。

祁元没有恼怒,反而微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宋自闲变本加厉。

他环抱双臂,戏谑地目光由上扫到下,最后停留在某个部位,发出一声轻蔑的哼笑。

可即便受到这样的侮辱,祁元也没有生气,他身体放松地向后靠去,眼神玩味地盯着宋自闲,冷不丁开口道:“子筠。”

宋自闲往门口看去,让微微一怔,关门的小厮竟然没有走。

小厮走到祁元身后,推着祁元往床榻靠近。

宋自闲有些坐不稳了,满脸警惕。

祁元淡淡道:“把世子妃绑到床上,免得她不听话。”

他的话音还没活下,床榻上的人就惊得瞪圆眼睛,如惊弓之鸟般从榻上弹起来,慌张地绕到桌子后面,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看来还是害怕了。

祁元眼里的戏谑加深,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动着,像是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宋自闲盯着孔武有力的小厮,暗道此地不宜久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祁元似乎看他的意向,双手缓缓交叠,勾唇:“不要让世子妃走了。”

小厮大步向他走来。

宋自闲慌了神。

再顾不得体面,他拿起桌上的东西就向小厮丢去。

小厮怕损坏这些茶盏碟盘,身形迅速地一一接住。

眼看退无可退,宋自闲猛地掀翻桌子跑出来。

他心有余悸地往后看了眼,幸好万恶的主仆二人没追出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宋自闲左思右想,祁元一个病秧子不难对付,难对付的是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如若将这小厮收买了,不愁无法脱身。

晚上他询问丫鬟,得知小厮孟子筠从小就跟在祁元身边,与祁元形影不离。

他又问了孟子筠作息时间,了然孟子筠寅时扫地干活,半刻钟后去屋里伺候祁元洗漱。

也就是说,一天的时间他们在这时肯定是分开的。

探清情报后,宋自闲第二天早早便起来,果真看到孟子筠在扫地。

天蒙蒙亮,外面还有些冷。

他披了件外衣,按照提前计划好的,慌张地推开门冲出去,躲到孟子筠身后。

孟子筠抬头:“世子妃,怎么了?”

“老、老鼠。”宋自闲假模假样地低声说。

“劳烦世子妃在外面等我,我去捉它。”孟子筠拿着扫把往屋里走。

阴谋得逞一半,宋自闲缓缓勾起唇角。

他待孟子筠完全进去后,悄然跟进去,趁其不备迅速把门插起。

孟子筠找了一圈都没看见老鼠的踪迹,扭头看到宋自闲早有预谋的笑意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世子妃,这是何意?”

宋自闲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袋子,扔到孟子筠怀里,嚣张道:“帮我做事。”

孟子筠低头看了眼沉甸甸的钱袋:“做什么?”

“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宋自闲打量着这呆瓜,口吻轻佻地说,“一点小事,事成之后再许你一袋银子。”

“不做。”孟子筠把银子放到地上,准备离开。

宋自闲立即挡在前面,皱眉道:“嫌少?双倍。”

“多少钱我也不会答应,还请世子放小人离开。”孟子筠说,“被人撞见,对世子妃名声不好。”

宋自闲隐约从话里听到如法炮制的威胁口气,登时就被这不知好歹的气笑了。

他再次耐着性子重申道:“世子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而且是双倍,你开价吧。”

“不要。”孟子筠绕过他想要离开。

软的不行,宋自闲还留了一手硬的,他将早就准备好的绳索扔向孟子筠,一下便套住了。

功夫都是练出来的,这得益于宋自闲从前乐此不疲的喝酒投壶。

见套出了人,他猛地收缩绳子,得意洋洋地威胁道:“我劝你好好想想。”

孟子筠回头看了眼他。

“世子妃,请放开小人。”

宋自闲威逼利诱道:“这世上有什么比钱更重要?我给足你钱,你赎了卖身契,买上两亩地,再娶房媳妇,生个大胖小子,不比你在这里当牛做马的强?”

还没说完,孟子筠猛地拽住绳子向他那边扯过去。

宋自闲被这牛劲拽得脚下一个趔趄。

他稳住身形后,孟子筠已经挣脱绳子。

“混账。”宋自闲咬着牙低声骂道。

孟子筠身形敏捷,他追到外面也没抓住人。

他一面懒得再追下去,一面觉得孟子筠不会被收买,干脆拍拍身上的灰尘回去睡觉了。

等到回笼觉醒来,又是晌午了。

丫鬟为宋自闲篦头簪花。

“世子妃。”丫鬟轻声唤道。

宋自闲闭着眼睛打哈欠,脑子还停留在梦里,“何事?”

丫鬟说:“世子说让您梳洗完,过去见他。”

宋自闲没当回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便去见祁元。

一进屋子,他轻车熟路地挑了把椅子坐下,使了个眼神,让孟子筠为自己倒茶。

大片的金光从窗户里洒进来,祁元正坐在窗前安静地看书。那些光芒将他乌黑的头发照得金光闪闪,冷白如玉的皮肤有了温度。

今日窗户没有闭着,开了一小半,凉风涌进来,书卷发出滋滋的声音,似乎随时要从他的指尖飞出去。

宋自闲倚着桌子,看得出神。

看书的人大概早有察觉,缓缓放下书卷,抬头看向他,口吻备至关怀:“世子妃好梦?”

宋自闲吹吹茶,不咸不淡地回道:“噩梦。”

留在这里的每一天对于他来说都是噩梦。

祁元睫毛抖了抖,又耐心询问: “吃得穿得喝得有哪里不称心的地方吗?”

今日对方的语气不似昨日那般冷硬,倒是温柔许多。宋自闲掀掀眼皮,探寻地扫过去。

“看来是没有。”祁元自言自语道,“那你就是对我不满了。”

宋自闲没有说话,他要看看这家伙要唱出什么戏。

“不过再不满也得劳烦世子妃憋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一个病秧子你也只能认倒霉。”

祁元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锋芒毕露,却仍好整以暇地微笑道:“按照我先前说的,我们互不打扰。倘若你再生事,别怪我不客气了。”

宋自闲一脸好笑地看着对方。

“今早的事情我既往不咎,此后下不为例。”祁元淡然道,语气好似在宽宏大量地饶恕他。

宋自闲手肘撑着桌子,脑袋倚在手腕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说完了?”

“像你这种性格,谁会喜欢呢?”他眨巴眨巴眼。

“我不需要谁喜欢更不需要你喜欢。”祁元淡淡道,“我们只需要坐到互相不打扰。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

宋自闲发现一个问题,普通的攻击性语言对于祁元很难奏效。

祁元没理会他,与下人说:“子筠,推我到案台前。”

孟子筠推着祁元过去,顺手将水壶递过去

大抵这是每日的流程,主仆二人已然心照不宣。

祁元开始给案台下摆着的几盆草浇水。

宋自闲蹙眉。

祁元叫他来肯定是知道他早上干的事情,难道只是口头警告两句吗?为什么一点脾气也没有?还有心情摆弄花草?

但只要是人就不可能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可能是没踩准祁元厌恶的点。

宋自闲放下茶盏,盘腿坐到案台前,支着下巴凉凉道:“世子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整日憋在屋里浇花弄草不怕浪费大好光阴吗?”

“不怕。”祁元头也不抬地说,“我闲得很。”

宋自闲:“……”

他搜肠刮肚地再次挖苦道:“终日无所事事,可不能为世子的几个弟弟做个表率,回头人家该在外面议论世子没有兄长的样子。”

“嘴长在别人身上,想说便说。”浇完水,祁元拿起剪刀开始修剪枝叶,“我看世子妃很在乎他人成见,或许你该做个长嫂表率,而不是每日闲得发慌,没事找事。”

宋自闲被看破想法,心底发虚,却仍强装淡定地笑道:“我闲得慌还不是因为世子你?”

“我?”祁元冷不丁抬头,眼底的幽黑深不可见。

“对啊就是你。”宋自闲扫向轮椅,脸部红心不跳地扯道,“世子若是身体好点我可能就没那么闲了。”

祁元低头继续手里的动作,淡淡道:“我身体若是好点,世子妃的位置也轮不到你坐了。”

空气静了一瞬。

宋自闲被怼得哑口无言。

既然说不过,不如直接动手。

他瞥见被祁元修剪得参差错落的树杈,挑眉道:“你修剪得好丑,不如我帮你修剪。”

宋自闲一边说一边抢过祁元手里的剪刀想要使坏,但恰好碰倒了水壶。

水壶掉在案台上,又从案台滚落到地上,洒的哪里都是,甚至溅湿了案台上的书卷。

祁元往回缩了下脚,掏出手帕慢丝条理地擦擦手上溅落的水渍,淡淡道:“子筠把她丢出去。”

宋自闲不等小厮过来,便把剪刀扔到案台上,拍拍手说:“我自己走。”

祁元是生气了,但又没完全生气。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暗暗思纣着,究竟该做什么,才能让祁元真正地生气。

听到后面的关门声,宋自闲再次迅速折返回去,脑袋趴在窗前向里头张望。

他去树坑里捡了一堆小石子,悄悄推开一点窗户,瞄准里面的花瓶。

第一颗打歪了。

第二颗也歪了,花瓶没有打掉,反而落在那花瓶的里头。

没等他投出第三颗,孟子筠把柜子搬了过来!

里面传出祁元冷淡的声音:“果然是太闲了,该为她找点事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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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收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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