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府

喻兰楚见怎么拉两老他们也不起身,索性自己也扑通一声跪在了他们面前:“沈老爷,沈夫人,若是你们不起,我也只能这样跪着了。”

沈昌湛来的晚,大师的话也未听全,不懂这究竟何意,他被人推着上前,见此情景,亦是一头雾水,令阿恒赶紧扶起老爷夫人:“爹,娘,你们这是干什么?”

沈夫人不肯起来,见着一脸病容的小儿子,两行清泪唰唰落了下来:“儿啊,我们沈家命苦,你大哥二哥走的蹊跷,我与你父亲特意请神僧出山为我们沈家一算,这才知晓,我们沈家每个人的八字都薄,祖上福荫又不够,所以你大哥二哥才早早离去。现今能够保住我们沈家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娶了眼前这位阳气旺盛的姑娘,如若不然,就连你,也可能活不过三十啊……”

喻兰楚见沈夫人说得声泪俱下,脑子嗡的一响,只觉得这辈子命数也是躲不过了,但她还是希望挣扎一下:“老爷夫人不可太信命理之说,这沈大公子与二公子也许只是意外。”

沈昌湛何等聪明,见喻兰楚这样句句推诿,不想入他沈家之心很是明了,他不想强求,便亲自起身去扶沈夫人:“娘,这嫁娶之事也需得人姑娘家自愿,我们沈家虽然殷实,但也不能强人所难,喻姑娘若是不愿意,你这样逼迫,传出去可让外人如何说我们沈家?”

沈老爷想到这一层,亦是担心折损沈家声望,便长叹一口气不再言语。

喻兰楚见状忙将沈老爷扶了起来:“兰楚得沈老爷沈夫人赏识,已是的福气,但兰楚自知无论相貌还是家世,都是配不上沈三公子的,故而万万不敢高攀。”

沈昌湛看着喻兰楚这样说,心中反而溢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姑娘若是因为这个,我却觉得,其实两情相悦,何需要家世门楣这些来作为嫁娶筹码。”

喻兰楚晒然一笑:“可我与公子本也不曾有两情相悦呀。”

喻兰楚说完这句,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沈府丫鬟更是惊讶,整个旬阳城谁不知道沈家三郎惊世才华,又俊朗非凡,若不是身子不好,恐怕早被媒人踏破了门槛。

但除开这些,就算沈家三郎身子不好,也还是有很多姑娘暗自倾心于他,只是父母考虑周全才未与之说亲。

现如今喻兰楚这一句话,倒让所有人吃惊了,听她这话的意思,区区一个送葬女,居然还瞧不上这沈家三公子。

周围一片安静,喻兰楚没觉得自己说错话,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些人的反应。

周围的寂静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沈昌湛不知是受了凉还是怎么的,突然咳嗽不止,直接咳得将腰弯了下去,身体蜷成一个虾米,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得让人一阵揪心。

沈夫人连忙上前去拍沈昌湛的背,喻兰楚低眸,余光仍旧看着沈昌湛痛苦不堪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沈昌湛咳了好一阵儿终于停下,但不知是不是太过用力,一口气没上来,竟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全部一拥而上,一阵手忙脚乱。喻兰楚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昌湛,有些不舍,有些心疼,但又想起前世他休妻时的决绝,这些不舍与心疼统统化成满满的怨恨,喻兰楚索性一狠心,走出了人群。

正当她准备往自家小屋走去时,那大师却笑眯眯的走了上来:“姑娘能救人一命,为何要这般狠心?”

喻兰楚想着自己前世都是被这个和尚害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人性命与我何干,你生为佛门子弟,你怎么不救?”

大师也未与喻兰楚计较,开玩笑说道:“我要是姑娘家便就嫁了那沈家三郎,又救人性命又得荣华富贵,哪里不好,只可惜贫僧不能。”

喻兰楚上下打量大师:“大师你这修行不够啊!凡心都还未断。”

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心中有佛自往菩提,沈家三郎欠姑娘的债,姑娘若给个机会,三郎定会加倍奉还。”

喻兰楚瞳孔蓦地睁大:“你怎么知道...”

大师笑回:“若无姑娘相助,沈家三郎恐怕难以撑过今夜,可叹沈家二老刚刚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又要再历丧子之痛。贫僧言尽于此,姑娘自行思量吧,贫僧告辞。”

喻兰楚将大师的话品了又品,总觉得这个大师知晓些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想再问,却再不见大师踪影,眼前只有一群将沈昌湛抬上马车的人。

喻兰楚看着昏迷的沈昌湛白色苍白,如一片枯叶,坠落凋零,心中一阵刺痛。她咬了咬牙,上前道:“我随你们回府,待沈公子好转我再走。”

听到喻兰楚同意入府,沈夫妇二人面上的皆是一喜,生怕喻兰楚生出悔意,便连忙吩咐下去再备上一辆马车将喻兰楚一同送回府中。

喻兰楚朝着沈氏夫妇微微颔首,便提着裙角上了马车,沈昌湛的身体耽误不得,有什么话她只能放在以后再说。

沈氏夫妇目送着两列马车离开了墓地,便又回去再为自己的二儿子诵经祈福,同时也是为沈昌湛祈福。沈夫人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微微念道:“吾儿保佑,让喻姑娘留在府中吧,也好保全昌湛的一条性命。”

两列马车并行在难走的山路上,隔着很远喻兰楚都能听到前面的马车上沈昌湛的咳嗽声,喻兰楚掀开帘子去看,只见他身边跟着的小厮又是送水又是送上药丸,这一套动作已然做的轻车熟路,可见沈昌湛这病有些时候了。

喻兰楚犹记得前世他们刚成婚的时候,沈昌湛就是这样,夜里总是咳个不停,但他总是忍着不发,生怕把她吵醒,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会用被子捂住脑袋,将咳嗽声蒙在床褥之中。

之后喻兰楚便会边喂他吃药边给他顺着胸口,等沈昌湛好一些了,两人相拥而眠。

那个时候他们的感情还很好,只是现在喻兰楚再也不敢对沈昌湛动心了。并非因为前世那一出纳妾之事,高门贵族,想要传承子嗣这本是无可厚非,当初沈氏夫妇与她商量给沈昌湛纳妾,她纵然再想独占沈昌湛也没说过半个不字。令她寒心的是,自从沈昌湛身体渐好,又有了妾室,加上那妾室有了孩子,沈家的所有重心便都倾向了小妾,这沈家便再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喻兰楚还记得当初那个妾室笑起来明艳动人,家世亦是十分显赫,沈氏夫妇甚至为她抬了一个平妻的名头,母凭子贵,妾室也惯于踩在她的头上,沈家夫妇和沈昌湛非但对此视若无睹,甚至有意疏远喻兰楚,时至今日喻兰楚想起来依旧是心有余悸:好一出的卸磨杀驴,如今从头来过,谁又敢保证历史不会重演?

前世坎坷,已让她心力憔悴,今生有幸得以重来一次,她赌不起,也不想赌。

一声“吁”将喻兰楚的思绪拉了回来,喻兰楚掀开帘子一看,就见沈昌湛已经转醒,被几个小厮扶着下了马车,但现在虽然仍旧看上去孱弱无比,却是不再咳嗽了。

喻兰楚也动作灵便地下了车,借着身边小厮拿着的灯笼勉强看见了头上的沈府二字,以前的事情恍若昨天,喻兰楚不再多想,兀自一人走上了沈府大门前的台阶。

扣响了府里的大门,马上就有门房的小厮前来开了门,见着是喻兰楚,那人还在疑惑,转而便看见了喻兰楚身后的沈昌湛等人,看见是自家三公子,那人连忙将大门敞开,顺便照顾着小厮们将沈昌湛的轮椅推进去。

沈昌湛并非是有腿疾,只是身子骨弱,连站都站不稳,舟车劳顿过后更是勉强,如今只能堪堪歪在轮椅之上。沈氏也算高门大户之家,门口的门槛都有两尺来高,几个小厮架着沈昌湛的轮椅,试图将他抬进去,不料抬动过程中,不知是谁手下一松,轮椅瞬间有些倾斜。

喻兰楚下意识地紧走了几步,想要护住摇摇欲坠的沈昌湛,只是这手堪堪抬到一半,便再也抬不上去了。眼前尽是沈昌湛将自己逐出沈家时那决绝的模样,她将手收了回来,笼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握着。

小厮正准备叫人来搀扶着沈昌湛一把,眼前最近的便是喻兰楚,刚想跟喻兰楚说一声,喻兰楚已经看出了小厮所想,狠心将身子背了过去,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小厮们见势,只好又叫了车夫帮忙,众人一同抬着沈昌湛进了沈府大门。

此时天边已是日落西山,深秋的夜来得太早,整个天空在残阳余晖之下,被染上薄薄的淡紫色。

喻兰楚随着小厮一起把沈昌湛送去了放在房中,随后便由小厮去请了大夫。

房中只有喻兰楚和沈昌湛两个人,喻兰楚忙了一天,口早就渴了,因为这房间她前世住了许多年,太熟悉不过,便轻车熟路地拿起桌上的热水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沈昌湛经常药吃药,所以房中的热水通常半个时辰便有人专门换一次,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这个喻兰楚心中再清楚不过。

沈昌湛对此满心疑惑,只觉得喻兰楚实在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但也没说什么,好歹人家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体才跟过来的,他又怎么能因为一杯水冒犯梁姑娘呢。

喻兰楚喝完了两杯水,才想到了靠在床栏上的沈昌湛,便随意问了一句:“你要喝水吗。”

沈昌湛摇了摇头,说:“喝过了。”

既然沈昌湛说自己喝过了,喻兰楚也不会上赶着给他倒水喝,屁股往矮脚凳上一坐,喻兰楚仔细打量了一下沈昌湛,觉得他现在应该好得差不多,不会有什么差错,就问他:“你相信那个和尚说的命理之说吗?说和我成婚便可避免你英年早逝的命运。”

沈昌湛轻笑了一声:“原本觉得不信。”

“哦?”喻兰楚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话里有话。

谁知道沈昌湛又说了一句:“见到姑娘就信了。”

喻兰楚此刻只是觉得滑稽,前世的时候沈昌湛分明一开始也是看不上她那般家世,也看不上她那般相貌,只是为了保命才委曲求全,现在又成了见到她就信了命理之说,男人果真善变。

见喻兰楚面上带着嘲讽,沈昌湛只是微微低头咳嗽了一声,再没说其他。

随后大夫匆匆赶到了沈昌湛的房间,又是把脉又是开药方,一番操作之后说了一句:“公子这是老毛病了,只可悉心调养,万万不能伤心,二公子的事,公子还请节哀顺变。”

沈昌湛轻轻应了一声,道:“劳烦先生这么晚还跑来一趟。”

随后沈昌湛让小厮送走了大夫,目光再落在喻兰楚身上,“姑娘今日辛苦,在下已经令下人们收拾出一间屋子,供姑娘休息。”

折腾了一天,喻兰楚的确有些累了,她揉了揉额角,却摆了摆手拒绝道,“先不忙,今晚我便在这里守你一夜。”她仍旧记得大师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若今晚自己不在,沈昌湛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见喻兰楚满脸疲惫之色,沈昌湛不再多言,吩咐小厮布饭,再转身回来时,却见喻兰楚已经用手肘撑着额角酣睡起来。

她睡着时,睫毛微微颤动,好像在做什么梦。

但愿是美梦吧,可她眼角挂着的那滴泪水,又分明在说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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