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江淮吗?”
许连翘见他既不回头也不回答,又开口询问了一声。
寥寥月色下,长廊间,男女身姿长立,温婉的一阵细风略过,像是吹起了宁垣心间长久的涟漪。
游移不定间,他才慢慢地转过身。
目光紧紧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即使月色昏暗,他也依旧看清楚了眼前的她如今皱着眉的模样。
明明才不过十八的年纪,却偏偏如此忧心。
宁垣很想承认,他不是江淮。
很想问阿翘,问她是否还记得八年前与她相识的那个男子。
可是…
宁垣的眼神注意到了什么。
他那犹豫不定地回答尚在喉口之中时,许连翘已经三步并做两步地仓促上前,两只手一伸,一把捏住了宁垣两颊的皮肉。
她下手一点也不温柔。
惊得宁垣轻声“嘶”了一声。
“奇怪。”
许连翘捏了捏,又揉了揉,发现并没有什么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这居然是真的?”
她皱起眉,却又好奇的模样落入宁垣眼中,再加上她那细绵的指尖触感,慢慢地从他下颌处蔓延至全身,他只觉着周遭都紧绷了起来。
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燥热。
许连翘还在看…
她想起小的时候,那人就和她说过,这世上多的是常人不能理解之事,也多的是巧夺天工的技艺。
所以…
她又使劲在“江淮”脸上抠了抠。
如果说刚才她的动作还算得上是轻柔,那么现下,“江淮”的脸上却是实打实出现了道道红痕。
许连翘依旧不死心,踮起脚来继续凑近观察。
熟不知,她这一靠近,暗香盈袖,宁垣看着心上人贴近的面容。
灵动的眉眼,娇俏的红唇,甚至连她那腮上一抹淡红都在冷白的月色下看得清清楚楚。
他到底…也是个男人。
感觉到身上的异样,只能急忙推开她一些。
他还不想被她当作禽兽。
倏然被推开,又见他忙不迭地转身离开,许连翘更觉着眼前的人就是有问题。
不然,他躲什么躲。
“我再看看。”
许连翘追上“江淮”的步伐,愣是想要再看一眼,摸一把。
“别闹。”嘴上说着拒绝,语气间却多了宠溺。
“要不,回屋再看。”
呸,谁要和你在一个屋子。
不知不觉,二人一前一后竟然像极了追逐打闹。
只是隐于角门间,却有一个身影,默默地看完了这一切。
…
“咳咳咳…”
屋内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周菀端着汤药的脚步在屋外一滞。
眼神微闪后,才沉下气,推门而入。
“夫君,怎么又咳得这么厉害。”
说着,熟稔地从床下拿出痰盂,坐在床边,一边顺着拍打江涟的背,一边用手中的痰盂去接江涟口中吐出来的污秽。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就如此习惯了,竟然都不曾像往常那般嫌弃了。
江涟的咳疾持续了大约一刻,稍作渐缓之后,才拍了拍周菀的手示意她将痰盂放下。
随后,接过周菀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苦,也是真的苦。
“辛苦你了。”
江涟看着周菀,说得真诚。
周菀浅浅地笑了笑,一边扶着他躺下,一边说道:
“夫君说的是什么话,只要夫君能好起来,妾身做什么都不辛苦。”
给江涟盖好了被子,正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却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
“菀儿,这些年是我拖累了你。”
江涟刚才咳得厉害,再加上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说话起来难免带上了粗气。
“我的身子…咳咳…我自己知道,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夫君莫要说这些丧气话了。”
她这些话听得实在是太多了,也听累了。
可江涟却好像没有听见周菀的话,仰着头看着头上的帐顶,执意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嫁给我,委屈你了,是我们江家对不起你…”
“夫君说的是什么话,嫁给夫君是妾身心甘情愿的,夫君以后也莫要再说这些丧气话了,大夫不也说,夫君的身子正在一天天变好不是。”
周菀嘴上说着这些,眼神里却没有半点波澜。
“明日便是十五了,母亲说要去卧佛寺祈福,想来佛祖也是会保佑夫君的。”
卧佛寺…
江涟听到这个,不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那母亲,哪里是为了他才去求神拜佛的。
“咳咳咳…”
想到这里,又转了个身咳嗽起来。
周菀又只能忙不迭地安抚他。
直到出了这房门,周菀才卸下一口气。
可恶,江涟的身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她那梦…到底还准不准了?
梦里,她十七岁那年,迎来了江家的提亲,她本以为是嫁给江淮,满心欢喜。
可谁知道,她嫁给的竟然是江淮的大哥,江涟,那个实打实的病秧子。
她不甘心,便什么大家闺秀,名门望族的脸面都不要了,一心同江家和江涟闹。
后来,江涟也厌烦了她,便给了她一纸和离书,放她回了周家。
可是,她到底嫁过人,议亲事事不顺,最后只能低嫁给了一六品小官做继室。
偏得江涟的身体却越来越好…
梦里很多事情成了真,所以,当江家真的托媒人来与她提亲时,她虽然知道是要嫁给江涟,也并不显露已经知道真相的地应了下来。
如此一来,她还能引一波,江涟对她的愧疚。
事情也确实如她所预料的一般发展,她嫁给了江涟,江涟也对她满心愧疚。
只是,她有些记不太清,梦里,江涟的身子骨究竟是什么时候好的。
不知道,她还得伺候这个男人到什么时候啊。
…
月半中秋,如约而至。
今日,正是江夫人携家中女眷去卧佛寺上香还愿的日子。
虽然前头两天发生了许多事,可最后好歹也算是有惊无险。
思晴和孩子都无事。
总的来说,对江夫人而言也就只是折损了一个徐嬷嬷而已。
不过是个下人,她虽唏嘘,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因此,计划好了的还愿,也不能就因为这么放弃。
出城祈愿还愿,是高门中女子鲜少可以出门的时候,因此气氛难免很是高涨。
特别是江汐,拉着周菀很是高兴地说着什么。
只有许连翘其实一点也不想去。
除了她不觉着佛祖在这上面照拂倒了她之外。
还有就是…卧佛寺这个地方,她本身就不是很想去。
偏生,她如今这个处境,到底还是不由得她自己说了算。
一咬牙一跺脚。
可在她不情不愿地跟在江夫人身后迈出大门口之时,竟然意外地看到“江淮”身着一身墨蓝圆领袍,正有些焦急地往她这边赶。
只是他还未到她身侧,就先被江夫人拦了下来。
“淮儿,你身子骨还未好全,来这里做什么?”
宁垣将看向许连翘的眼神收回,行了一礼后,正声对着江夫人回道:
“母亲既是为了儿子去还愿,儿子岂有不亲自去的道理。”
虽然一般来说去还愿这类事情通常都是府中妇人做的,可“江淮”将这话说得毫无偏漏可挑。
江夫人听罢,无从反驳,也只能点头同意。
等马车安排妥帖后,宁垣上前一步,拉过许连翘的袖子,将她拉至身侧,才对着江夫人继续说道:
“母亲既然要带着这位霁雨姑娘一起,那阿翘便和儿子坐一辆马车好了,母亲那也可以坐的宽敞一些。”
说完,也不客气地朝江夫人鞠了一礼后就带着许连翘去了最后停着的马车处。
江夫人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本来是打算让许连翘和霁雨与她同乘一辆马车的,为的是路上搓磨一下许连翘的同时,再膈应她一下。
却没想到被这么猝不及防地扰乱了计划。
而一旁的霁雨,也在看到“江淮”竟然亲自扶着许连翘上马车时,眼神也不由地暗了暗。
许连翘直到坐上马车,才渐渐反应过来,刚才江淮竟然唤她“阿翘”。
究竟多少年没有人再这么叫过她了。
宁垣受不得阿翘与他这般打探的目光,对上她那一双杏眼,就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昨夜他做的那些个梦。
谁能体会,他今早醒来时的尴尬。
“我昨日不是说,你不想去可以不去的吗?”
他知道卧佛寺对于阿翘意味着什么,因此,也不想让她再去回忆那些旧事。
对上“江淮”关切的话语,这下轮到许连翘不知所措了,别开眼。
将自己从愁绪中抽离,才缓缓回应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
不过就是她那传闻中的父亲是在卧佛寺出家的而已。
除此之外,真的也没什么了。
面对许连翘,宁垣向来多的是耐心,见她不想提起那些往事,也不继续这个话题。
像是知道她没什么兴致,一路上,“江淮”都没有来打扰她。
但是,许连翘知道,他一直都关注着她。
要不然不会她渴了的时候给她递水,饿了的时候给她递糕点,甚至是在她因为颠簸肚子里难受的时候,给她递上一块姜片。
这样的江淮…
许连翘真的很陌生,
但是不可否认的,她也觉着很安心。
她都有点唾弃这样的自己了。
…
他们是在早上辰时出发,正好赶上巳时来到了卧佛寺。
原本许连翘以为,这也不过就是寻常的上寺礼佛时。
却看见他们马车旁又依次停下来好几辆马车…
随着车上的人一个一个下来。
许连翘看清楚了,正是卫府的人。
一直想换文名,但是举棋不定,想了想也不知道换什么,又是秃头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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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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