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恰在缚愉险些陷入一叶障目之境,目光被案上一沓银票吸引住。

“烬叔,可识得银票上头的样式出自哪家钱庄?”

这银票她见所未见,可以肯定的是绝非来自缚氏钱庄。

纸版上的样式与京中各大钱庄虽有所出入,饶是如此,黄烬依旧一眼看清纸币的来路。只因皇室发行的货币,印发时有一道独特的工艺,使得皇家货币独具一格。

“此银票乃流通于皇室间,缚姑娘仔细看左下角,对焦着光线,必瞧得出有一'贡'字。”

缚愉视线从纸币上移开,直问道:“烬叔,依你所言,能拥有此等银票的,有且只有皇室成员,是么?”

黄烬沉吟片刻,道:“按理来说,是缚姑娘所理解的这般。只不过通常有皇室印发的货币流于民间,又流转到各大钱庄,最后在缴纳国税时,这些皇室印发的银票又再度会被收归国库,如此往复。”

论说皇室银票在流转期间,到谁手中皆有可能。一个丫鬟手里头有皇室银票,可能是主子给的,这没什么奇怪的。

可缚蓁蓁并未出嫁,户下的几间商铺,皆交由母亲掌权打理,其中的收入自是先替缚蓁蓁攒着当嫁妆。而她每月支出的月银,也都来自缚氏钱庄,这皇室印发的银票又是如何到她手里头的?

黄烬出声问她可是有什么其他疑虑,缚愉敛下所思,轻摇了摇头,事情有些繁琐,有些细枝末节可能是她现下忽略了的,她还须在得想想。

缚愉看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是有话不便开口,只问他是否还有其他事相言?

“其实是这样的,听闻缚姑娘曾有护养过一株帅棋,恰夙王府上也有株,长势甚为喜人。只不过前两日淋了些雨,如今见着倒有几分不如前些日子般生机。若缚姑娘这厢处理完,能否随老奴去看看结症之处。”

“烬叔您前边带路。”缚愉记得昨日将如何护养帅棋的法子写在纸上,交与君夙启,难道他没有将方法告知花匠?

黄烬出言打断了缚愉短暂的思索,她回过神,歉意问道:“烬叔,您方才说什么?”

黄烬又将话重复了遍,说是她需要什么工具尽管开口。

缚愉应允,顺势打量着这一方花房,不大却各式花具备齐全,全归拢在博物架上。室内只养放一株帅棋,紫砂椭圆式花盆正对着两扇格栅门,日头浅浅透过窗棂探进花房内,赤日晕浸着花株。

见着如此画面,她轻叹一声,走到置放帅棋的案前,伸出手将花盆捧过,择了旁处荫蔽地安放。

缚愉凝着焉耷的枝桠,轻摇了摇头。

“你作何摇头?”一记沉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缚愉回首,烬叔早已不在花房之中,而眼前的男人不知到这多久了。

她俯身过行礼,回眸往花盆方向扫了眼,回道:“殿下,昨日我眷写给你护养帅棋的法子,是没来得及用上么?”

不然这帅棋如何还放置在日头下曝晒?

君夙启听到她这番话,眸底一片郁沉之色。他昨日早已差人将护养法子送到府上,并传话给花农依着上头方法照料。

缚愉未曾察觉到他的神色,思绪仍停留在花上。“一般的花房采光条件要求极高,可帅棋性喜凉,虽秋日日头不比夏季炙热,却也是干热的。”

话毕,久久未得到回应,她欲要开口,银谷挟着小厮装扮的一人而来。

银谷将花匠押倒在地,粗声禀道:“爷,人带来了。”

显然花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屋里睡的正香,岂料一把被人从床上拎了衣襟带到花房。可他再糊涂不清,在看到府上主人时,瞌睡也吓没了。

但他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以为是自己偷懒,耽误了照顾花的时辰,伏地连声求饶。

“昨日交与你的护养法子,你没按着上头来?”银谷望了眼主子爷,神色莫辨,他却明白主子是发怒的前兆,对着花匠厉声斥问。

缚愉立在一侧,看着这场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花匠阳奉阴违,且失职。

花匠舌头如同打结般,结巴难开口,在银谷一声怒吓下,什么都说了。

原是他知晓这方子出自一女娘之手,觉着料理技法根本是胡诌八扯的,他养过成百上千种花,自诩无人比他还懂怎样照料花。

当他哆哆嗦嗦说完自己将那宣纸投入油灯中,焚烧烬灰时,室内一片静寂。

最终得了男主人令,将花匠遣出府。

银谷劈晕囔喊求苦的花匠,将人扛出去时,心底嗤笑他得寸入尺,主子爷已从轻处罚他却妄图得了便宜还卖乖。

良久,君夙启视线沉沉笼罩着她,“它必须给救活。”

缚愉这一刻竟感受到浓浓的压迫感,她险些忘了眼前人是驰骋战场、扬威域外的战神。

在之前的几次相处中,他在自己面前皆有所敛制戾气,这次情绪却外漏。

缚愉垂下眸,心道看来这株帅棋于他而言,再是重要不过的。来时她听得烬叔隐绰提及,这花是极为重要的人赠予他…

“殿下且安心,所幸发现的及时,帅棋并无大碍,只是接连受了雨后又经曝晒,难免显得枝叶萎靡。”她方才摇头只是觉着料理花植的人,绠短汲深。

她又道:“既失了护养的方法,我重写一遍,殿下按照方法来护养,半月后这花应当无恙,恢复生气。”

君夙启听闻花无大碍,面色稍霁,让人去取来纸墨,重新请她写一份。

“缚姑娘的事解决的如何?”君夙启将方子收入袖中,想起她今日来意,不免问了句。

缚愉的思绪深陷困顿中,最终只道:“殿下能否暂且将梁武收押一段时日,最迟不超过七曜。”①

她没说明为什么。

“好。”

他也没问她原因。

缚愉心底划过一丝暖流,或许他是看在未婚妻这个头衔才帮她,但她也满足了。

……

黄烬脸色苍白,先前那花匠几日前丧了妻,离府料理妻子的身后事。新进入府的花匠入府得急,是在他手底下办事的侄儿寻来的。

黄烬也是看在这花匠有几分经验,才松了口,让他先照料一阵。可他那不争气的侄儿,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不是不知侄儿为人贪得无厌,给他和夙王府尽数生事端。只是弟妹去世的早,世间只余下这唯一的亲人。罢了,就当他为混账侄儿做最后一件事,往后是生是死他也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作为王府的老人,平日里夙王有多爱重这株帅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否则不会在听闻缚愉有养过帅棋的经验时,便擅自请她来看上一看。

谁知出了这糟心事,好在帅棋尚能挽救。

黄烬自知有愧,遂来到主子面前,自请出府,只盼看着往日情分上,主子能留侄儿一命。

君夙启望着年过半百的老者,沉默半晌,语气寡淡道:“烬叔,你不该离府。”

他目光幽幽的落在垂首的老者身上,似在等他主动坦白。

黄烬身体一僵,跟在君夙启身边多年,他何尝听不出话外之音,只得压低头颅不语。

“也罢,您明日前往西郊别院,那适合养老。”

黄烬佝偻着身躯,道谢退出书房。他没有埋怨,甚至心存感激。索性的是后来主子没将话挑明,给自己留了仅有的体面,侄儿的命也算…保住了。

“爷,既是他侄子作祟,将人杖责五十大板,扔出府外算了。您何必遣烬叔往庄子上去?”

黄烬替他那不成器的侄子,掩了多少腌臜事,捞着府上多少油水,还真当爷不知情。不过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那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得难看,这事儿爷也就没追究。

可今个他那侄子花了重金,请了个不成事的花匠,差点将爷那株帅棋给葬送了。那狗杂碎竟让他叔父出来顶罪,亏他狼心狗肺。

“烬叔从本王六岁时,便跟在本王身边了,如今算来已有十五年,权当报了往日的情分。”黄烬今日之举,虽未言明,却也是在暗示他留那侄儿一命。况且让去别院颐养天年对黄烬来说,也是个好归途。

爷这人面冷心热,就连他的太傅死于敌军手下,当时他虽一声未吭,在安葬好姚太傅尸首后,只身入敌营,擒取判军头目,血祭于姚太傅坟前。而对待手底下的弟兄们,更是好得没话说,银谷不再出声反驳。

“至于他那侄子,找份苦差事给他,告诉他什么时候补上府里的钱,便可拿了卖身契离府。”

银谷眼睛一亮,笑逐颜开。爷还得是爷,折磨人的法子就是高明,旋即兴冲冲领了差办活儿去。

定国公府苡静苑。

缚蓁蓁斜斜的倚在金丝榻上,眯着眼并未睡着,一旁的丫鬟替她打着蒲扇。

这时琴儿形色慌张的合上门,因合门的动静有些大,惹得榻上之人一声责问:“琴儿,何事慌慌张张?”

琴儿微朝打着扇的侍女方向一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缚蓁蓁懒懒的觑了眼身旁侍女,后者领意退了出去。

“说吧,遇着什么事了?”没了人使扇,缚蓁蓁尤觉炽意爬满肌肤,连带着语气稍愠。

琴儿压低头颅,眼底浮起一抹狠辣之色,嘴上却道:“姑娘,您放在二姑娘物件里的药,被…被她的侍女发觉了。”

缚蓁蓁猛地直起身来,目光如芒针般扫向她,“你说什么,什么药?”

她投在缚愉衣物上的药,琴儿是怎么知晓的?缚蓁蓁的注意力全然放在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丝毫没来得及深究她话里的疏漏处。

琴儿抬起头,面露疑色,嗫嚅道:“不是姑娘说,往二姑娘的贴身物里放入龙脑丸,致其肌肤中毒?”

缚蓁蓁神情大骇,魂惭色褫的指着她道:“你…”

话还未说完,门被外头的人一把用力踹开,缚蓁蓁向门口看去,望见来人,喉口顿时失语。

猜猜谁来了??

①七曜:古代一周的意思。(若是错的,可以提出来,不过咱勿深究,毕竟度娘上解释了一大堆,好像也可表示这个含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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