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似乎感觉到了有人过来,往里面缩了缩,将紫色的面料藏的严严实实。
小孩缩着身子,等着别人赶紧经过,却没想身边突然有个人与他一起蹲在水缸背面。
他惊了一下,往旁边闪了闪,一双大眼与她对视着。
凝霜看到这孩子扑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用幼童的声音问她:“你是谁?”
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奶白奶白的,眉眼也像极了他的父亲。
“你满月酒的时候,我见过你,只是你记不得了。”凝霜支着下巴笑着看他,“我叫许凝霜。”
他想了一下,跟她确认道:“那个出宫的公主?”
“你知道我?”
凝霜惊讶了下,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给他解释自己这不太光彩的身份的。
“父皇提过你。”他抬眼望着天想了想,“说你在做生意,以后他想让女子们都能光明正大的经商。”
说着,秦穆好奇的看着她:“宫外长什么样子呀,你做什么生意呀?”
凝霜还没想着跟他怎么形容,就看他突然又冲自己做了个手势:“你往里点,别被人发现了。”
凝霜顺势往外望了望,就看到有宫女往这边瞧了过来,与自己对视了一眼。
她指了指自己左边,冲宫女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一副让她放心的表情。
“那你先说说,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看着这孩子,年纪不大口齿伶俐,怪讨人喜欢的,凝霜就多问了他一句。
“我不想上学。”他奶声奶气的说着,倔着嘴扯着自己的衣角,“我听说以前皇子都是六岁才读书,我今年才四岁。”
凝霜表示理解的点点头,确实没几个小孩喜欢上学。
秦穆转头看着她,抱怨着:“我才四岁,我还没玩够。”
“我这么大了,我也没玩够。”凝霜笑着看他,“你父皇比别人更缺少玩乐吧。”
凝霜回头瞥了一眼,发现宫女太监已经站在远处,做出随时待命准备抓他回去的架势。
她掏出一个金属做的精致椭圆小物件递给他:“给你个玩具,拿着。”
秦穆以前从未见过这个东西,好奇的接过去,问她:“这是什么?”
“指尖陀螺,我有一个生意就是这个。”她又把东西拿过去,转着圈给他演示下,“烦的时候可以转转。”
“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小太子睁着清秀的眼睛问她。
凝霜在小孩子面前,本能的也没有了掩饰。
“我夫君上战场了,有点担心他。”
“担心他什么?”
“担心他的生死,担心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凝霜仰望天空,一想到贺欢在外面打仗,心里就揪起来。
“那你能做什么呢?”秦穆单纯的望着她,“你又不能去战场帮他。”
“你说的对。”凝霜叹了口气,“我只能把他回来的事情做好。”
“回来的事情?”
凝霜一直没有说过的话,此时在小孩子面前,诚实的说了出来。
“照顾好他。”她神色暗淡了下,“他平安最好,要是缺胳膊少腿了,我就养他一辈子,照顾他一辈子。”
“大渊不会这么对待战场负伤的人,至少会给口饭吃的,乡君不要担心。”
秦穆神色认真的望着她,一副宽慰的样子。
凝霜看他小大人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笑,就听小太子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想他了?”
凝霜心里扑通一下,还是支着下巴点了点头:“嗯。”
秦穆思索了一下,冲她提议道:“那你先转两下,不烦了给我。”
凝霜笑着点了点头。
小太子看着凝霜将它放在指尖,很灵活的转动着,自己蠢蠢欲动的也接过去试了起来。
他手小,又不够灵活,刚转起来没多久,陀螺就从手里脱出,掉在地上蹦跳着摔了几下。
秦穆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多藏,起身去捡掉在地上玩具,就看它蹦跳着掉到了一个紫色衣服的脚下。
他紧张的抬了头,看着对方严厉的神色,赶紧跪下请安:“父皇。”
小李子捡起地上的物件,左右看了两眼,递给天子。
秦墨端详着手里的东西,也是第一次见,便问他:“谁给你的,做什么用的?”
小太子指了指蹲在水缸后面的人:
“许乡君给的指尖陀螺。说是烦的时候可以转着玩。”凝霜知道躲不了了,拍了拍衣服起身,毕恭毕敬的上去请了安。
男人将物件递到她跟前:“给朕演示下。”
凝霜又再次接过玩具,熟练的转了转,低头笑着说:“小玩意,让陛下见笑了。”
秦墨再次将它拿了过去,按着她的样子转了几下,又自己研究了一下新的转法,笑了笑:“烦的时候转,有点意思。”
他将玩具递给秦穆,神色又恢复了父亲的严厉。
凝霜发现,他真是随了先皇,对待太子的时候,似乎就只会这样一种表情。
秦穆有些畏惧父亲,不敢过去接,凝霜便将玩具从他手里拿下来,递到小太子手中,又冲后面的宫女太监递了个眼色。
宫女太监会意,赶紧过来冲天子请示了下,待他点头后便将人带走。
秦墨望着低头不语的凝霜,直接干脆利落的提了需求:“给朕也做一个。”
凝霜抬头看着他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怎么,不乐意?”他语气里满是理直气壮,“朕烦心的事情多的很,有个玩具也不错。”
凝霜虽对他之前的事情有些意见,却从未怀疑过他是一个好皇帝。
“凝霜晚点交予陛下,今日只是一个刚做出来的样品。”她心里有了主意,“到时给陛下换一种新材质。”
“新材质?”
“硬度更好,更坚韧的材质。陛下心烦的时候,摔也摔不坏,御剑砍也砍不断。”
秦墨笑了一声:“那朕就期待下,看乡君做的东西,用御剑砍能不能砍断。”
他并不相信凝霜真能研究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新材质,只当她是没见过好的兵器,当御剑是寻常物。
凝霜嘴角带着浅笑,应着他的话,便打算退下。
“你与贺欢过的如何?”他轻声问了句,“他待你可好?”
凝霜准备退下的步子顿了下。
过的如何呢?
他不爱自己,但也不拘着自己,算是不好也不坏吧。
“表哥对凝霜很好。”她的回答平静无波,“劳陛下牵挂。”
“他在战场表现的不错。”秦墨望着她,“不用担心。”
凝霜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不能多问,谢过天子后,便退了下去。
秦墨看着她刚才突然的放松,感觉到了她的在意。
他第一次觉得,或许她对贺欢的感情,比自己想象中要多,心里也复杂起来。
当初冲动之下强行赐婚,他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事后也是有些内疚的。
可现在看她对自己的夫君在意,欣慰之余,又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秦墨不喜欢被这种复杂的思绪占据,转身走向寝宫,努力将这种情绪驱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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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霜出宫时,恰巧经过太医院附近,看着周子云背着箱子,似乎刚从外面回来,面色一片忧虑。
她过去打了声招呼,周子云看到她时候,脸上表情似乎突然有了一点点希望。
他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乡君,借一步说话。”
凝霜听他说完,明白是他的病人缺了一味药引。
“我在医术上看过,这个药引只有鲜缅人那边才有,光知道是长在山上的一种草。”周子云摇了摇头,“书上提的也不多,不知道乡君有没有认识的人,能在鲜缅族那边找到这味药引。”
太医院有规矩,病人的信息不能透露,凝霜也无意打听。
“有图吗?草长什么样子?”
“乡君有办法?”周子云眼睛亮了一下。
“我试试吧,不一定能找到。”
“你等等我,我去把医术翻出来。”
周子云快步跑到太医院里,没过多久就带了一张纸过来。
“这草叶子形状特殊,尾端都是锯齿状的。”周子云指了图给她看,“医术里叫提花草。”
凝霜看着纸上的图案,嘴里说了几个周子云听不懂的字。
察觉到周子云疑惑的目光,凝霜随意编了个理由,将纸折叠好,语气里多了些肯定。
“一个月可以吗?预计这是最快的时间了。”
周子云听完,端正的冲他作揖:“那就有劳乡君了。”
刚一本正经说完,他神色又突然嬉皮笑脸起来,小声问她:“那药,怎么样?”
凝霜咳嗽了一下,有些尴尬的说:“还行,就是药效有点猛。”
“猛?”周子云不怀好意的重复了下,“贺大人不愧是武官啊。”
“什么意思?”
“我这药啊。”他四下看了看,小声解释道,“内火越重的男人,越容易上头。”
“内火?”凝霜不太懂这个概念。
周子云咳嗽两声,隐晦的说:“就是说,贺大人体质好。”
凝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觉得贺欢是武官,体质好很正常。
周子云再次端正的冲她作揖:“药引有劳乡君了。乡君也请注意身体,”
她没多联想这话什么意思,喊了声“走了”便离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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