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修看凝霜下了车,便跟着她一起过去,示意两名打手先松开他。
中年男人跪在地上,头上冒着冷汗,看到她后像是看到救星一样。
“鸢儿,鸢儿快救救爹啊,他们要砍爹的双手。”
那少女面容生的精致,粗布麻衣下也遮盖不了她玲珑的身段。虽是简陋的装扮,却更凸显的她天生丽质。
少女看到温子修过来时,两名打手恭敬的样子,便猜到这位便是赌坊的老板。
她急忙拦在自己父亲身前,冲他跪下,低头求饶着。
“求老板放我爹一马,不要砍我爹的手,鸢儿以后当牛做马也会偿还赌债。”
“姑娘事情了解的还不太清楚。”温子修轻缓的解释着,“你爹欠了钱,又作弊,才会按规矩砍掉手。若今日不这么做,只怕以后会有更多人效仿。”
“那老板砍掉杨鸢的手吧。”她将手伸到案几上,“鸢儿父债女偿,这样应该也不算坏规矩。”
温子修看着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自己的手不要,也要救这个沉迷赌局的父亲,还是拒绝了她。
“姑娘是孝女,但在下还是按规矩做事,你爹一人做事一人当。”
话音刚落,那男人突然一把抱住温子修的腿,哀求着他:“温老板,我用鸢儿偿还好不好,赌场里是可以这样做的,对不对?”
凝霜看着这少女看了眼父亲,面色虽有些难过,却还是跟着父亲一起求他。
“求大人让鸢儿偿还吧,鸢儿甘愿被砍断双手。”
男人看温子修一言不发,觉得他不满意这个结果,思索后又赶紧补充道:“我有个办法,一定能让温老板与我满意。”
他满眼血丝的打量了下自己的女儿,然后指了指她。
“砍断手太可惜了。我,我把鸢儿直接卖到大人的青楼里,拿来抵我的债。”
凝霜以为自己听错了,人群里也一片哗然。
少女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嘴里喃喃低语着:“爹......”
男人一把将她扯到温子修面前,捏着她的脸让温子修看个清楚。
“我女儿很漂亮,本来是打算把她嫁给一户痴傻人家多换些礼金的。”
“爹。”她惊恐的看着他,“爹什么时候......”
男人不理会她,掩着嘴小声冲温子修说道:“是清白身子,这样的容貌卖到青楼抵了债后,应该还能有些余钱给我留下,我少拿点。”
“爹!”
少女挣扎开他的手,往后正想躲两下,就被他扇了一巴掌,再次抓到温子修面前。
“女儿家哪有自己做主的份!”男人大咧咧的骂了她几句,“不管把你卖到哪里,嫁到哪里都是我说了算,你娘死的早,我拉扯你容易吗,是时候尽孝心了!”
“我不要。”少女挣扎着,眼眶开始流了泪,没了之前刚烈的样子,“我不要被卖到青楼,我不要。”
“你......”杨父正准备再打她一巴掌,就被温子修拦了下来。
“二两银子。”温子修说出了这个数,“若将女儿卖到我这里,抵了债,免了罚,你便是拿这些。”
“二两。”杨父低头皱眉喃喃自语着,明显对这个数字不太满意。
“爹,爹你不要卖了我。”阿鸢惊恐的看着他,抓着他的手,“我去做工给爹挣二两银子,我这辈子不嫁人给爹养老,求爹爹不要卖了我。”
人群中开始议论起来。
凝霜看着这一幕,再看看温子修淡然的神色,只感觉这许是业都冷暖的常态。
杨父看着自己女儿,叹了口气,用精打细算的语气跟她说:“鸢儿啊,你爹我真的不想被砍了手,何况你要是被砍了,以后也不能找个人家卖个好价钱,以后还得爹养你。”
杨鸢听着自己父亲这番冷静说出口的话,望着他眼泪无声掉了下来。
“若是现在卖了你,爹留下了手,也能有点银子,你以后也不愁吃穿,兴许还有男人愿意为你赎身。”
杨父劝慰的哄着她。
“好好呆在那里,以后兴许爹还要靠你养老呢......”
杨鸢看着自己父亲,感觉流再多的泪也无济于事了。
“够了,爹。”
她认命了,也是在今日终于看清了自己父亲。
“你就拿着你的银子,继续赌吧。”
慢慢的,她的神色带了些漠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爹了,以后我们父女便缘尽于此了。”
她望着温子修,低头轻声说道:“杨鸢愿意为父亲卖身,以后也不会再管他的事情。”
“好。”温子修冲身边人吩咐道,“拿契书过来。”
凝霜看着那少女红着眼在上面画押,周围多是一片唏嘘声。
杨鸢刚画完押,温子修便赶走了那个男人,很快便有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神色大胆的打量了杨鸢几眼,便冲温子修问道:“温老板,这姑娘什么时候卖初夜啊。”
杨鸢没想到刚画完押,就有人问出这样的话,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这姑娘还需要教导一段时日。”温子修恭敬的回道,“楼里新来了一些姑娘,王老板应该也会喜欢。”
男人有些不舍的打量着杨鸢,还是冲温子修说了句:“等这姑娘挂牌卖初夜的时候,还请温老板也知会声。”
温子修处理完这场闹剧,看着凝霜用同情的眼神望着她。
“这种事情,子修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一边扶起杨鸢,一边对问凝霜,“姐姐是不是觉得,子修很陌生。”
“你有你的打算,做的也是合法的生意,我没什么好说的。”凝霜有些勉强的说,“只是有些看不习惯。”
“子修知道不会得到姐姐的理解。”他望着她,“没有听到姐姐的辱骂,今日已经很欣慰了。”
接着,他望向少女:“你叫杨鸢?”
她抿着嘴点点头。
“可恨你父亲?恨我?”
杨鸢摇摇头:“是我自愿的,父女之情今日便断了,谁都怨不得。”
温子修看着凝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说:“姐姐给我一文钱吧。”
凝霜迟疑了一下,还是从荷包里拿了一枚铜板递给他。
接过铜板,他轻声再说了句:“伸手。”
凝霜缓缓伸出手,刚才画押的那张契书便交到了她的手上。
“杨鸢,你的新主子帮你赎身了。”
他看着这个可怜的少女,想到了多年前在象姑馆的自己。
杨鸢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温子修笑着催她:“愣着干什么,刚才那一文钱便是你的赎金,以后你听她安排就是了。”
“子修。”凝霜望着他,“我不能轻易坏了你这边的规矩,以后你怕是会难做事。”
凝霜不曾多关注过青楼的事情,却也知道,一旦签了契书,赎身也是困难的。
尤其是这样的漂亮女子,更是不能被人轻易赎走。
她有考虑帮她赎身,却也顾虑到了他日后的经营。
“当年你救我的时候,有管过什么规矩吗?”温子修眼眸带着温柔,“她与我一样,遇见姐姐,皆是命中修来的福气。”
说着,他望向杨鸢,叮嘱着:“务必珍惜你这份福气,记着这份恩情。”
杨鸢冲两人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多谢二位大恩大德。”
看凝霜还有些犹豫,像是给他添了大麻烦,温子修将契书直接塞到她手上。
“你当年看不得我被人糟践,定也看不得女子受折辱。”他声调轻缓,“子修会永远记住这份恩情,姐姐也无需为我思虑过多。”
“多谢。”她终究还是收下了这份契书,望向杨鸢,“你想去哪里,便随你去吧。”
“鸢儿已经没有家了,既然您是我的主子,便听您差遣。”
“好。”凝霜望着她,“那就随我入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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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欢过几日回到府中时,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侍奉在凝霜身旁。
听管家说阿妙家里有事,要照看自己病重的母亲,凝霜便自己带回了个贴身婢女,
是个做事勤快的姑娘。
杨鸢入了府,才知道今日真是遇到了贵人。救她的是贺夫人,府里的主子是贺欢将军。
她见到贺欢的第一眼,便是带了些畏惧的。
这个男人虽然容貌英俊,没有对将军五大三粗的印象,但气质里的疏离感,还有那不苟言笑的气质,让她一看到对方,便紧张起来。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救她的许乡君。貌美性格又随意,也不会随意苛待别人。
可杨鸢入府不久后,还是听到了府里的闲话。
她以前听过贺将军有隐疾的事情,但没想到,这几日听到下人们在传,贺将军似乎强迫贺夫人与她圆房。
杨鸢不禁有些心疼起凝霜来,看到贺欢时,除了一开始的紧张外,心里也多了几份对他的不满。
贺欢连这新来的婢女叫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她是个做事仔细又认真的。
至于她的貌美,虽与府里下人也多有议论,但贺欢也从未有过什么多余的想法。
他这几日即使在军营里,心心念念的也只有自己的夫人。
比以往更甚的想念。
他知道自己失了控,犯了错,也真心实意的想弥补她。
与她圆房后,他真正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女人,只想以后多疼她,爱她。
但他的夫人,这几天每每遇见自己,眼里都多了几份疏远,也很少笑了。
贺欢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出现在她面前,似乎会让她心烦,便也只能先压着想见她的心思,愈发早出晚归了。
凝霜这几日也觉得自己膈应的很。
看不到贺欢,会觉得他这人不来关心自己。
可看到贺欢,感觉自己刚好的伤口,似乎又痛了起来。
她不喜欢这样的他,也不喜欢被当物件,被当繁衍工具用了的自己,连带着人也跟着冷漠起来。
她就这样冷了贺欢好几天,看着他愈发的早出晚归。
杨鸢看着他们,只感觉这对夫妻果然是被迫接受了圣上赐婚,一点都不相爱。
若是相爱,又怎么会强迫圆房。
而贺欢,在忍了几天不见她的心思后,终于还是决定去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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