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鸢推门进来,神色带着些紧张。
“夫人与你讲什么了?”
贺欢的语气没有任何温柔之感,更带了些主子的威严。
“夫人说,主子不好伺候,让杨鸢心里有准备,多求主子垂怜。”她低头咬了咬唇,“说有可能会怀上主子的孩子。”
“还说了什么?”
“夫人说,若杨鸢以后也愿意继续侍奉主子的话,会让杨鸢做妾。”她越说越紧张,手也微微攥紧,“若不愿,夫人也会照顾杨鸢一辈子,让杨鸢衣食无忧。”
贺欢坐在榻上,听完她的话,只是继续问道:“你又是什么想法?”
杨鸢跪了下来。
“只求主子多心疼夫人,杨鸢这副身子随主子用,杨鸢想继续侍奉夫人。”
她红着脸说着这些话,贺欢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她几个字。
“衣服脱了。”
天气渐凉,侧屋许久不住人,便更冷了些。
杨鸢在冷屋里仍是面色通红,终究还是决定豁出去了。
她站起身,咬咬牙,利落的将衣服尽数脱落下来。
身上不知道是冷,还是羞涩,亦或是害怕,总是微微发着颤。
贺欢打量着这个身姿玲珑,颇有些姿色的婢女。
虽比自己夫人差了些,却也是个能让大多数男人动心的美人了。
跟之前陛下送来的宫女一样,足以让正常男人垂怜。
贺欢轻轻敲了敲榻,言简意赅的继续吩咐着:“上来。”
杨鸢微微攥紧了手指,听话的走过去,躺在榻上,回忆着夫人教她说的一些话。
“阿鸢未经人事。”她红着脸,紧张的望着贺欢,“求主子温柔些,多疼疼阿鸢。”
“夫人教你说的吗?”贺欢慢条斯理的问她。
少女闭紧双目点点头,指尖控制不住的发着颤。
贺欢看着身下的美人,试着让自己耐着性子俯下身,却发现身体什么都不想做。
不想吻她,不想抚触她。
或者说,完全不想碰她。
身体的反应,与对待当年那个宫女无异,又回到了以前无欲的样子。
可一想到凝霜,单单是与她的接吻,贺欢觉得自己的身体便会再次热起来。
他只想要她。
杨鸢闭着眼,身上感觉越来越冷,但男人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薄被突然覆在了自己身上。
她有些慌张的睁开眼。
“今晚是我冒犯了你,还望见谅。”贺欢声音缓和了些,“以后好好照顾夫人。”
杨鸢有些心急的说:“还望主子对夫人......”
“不会勉强了。”贺欢回答了她,“以后都不会了。”
杨鸢看着他将薄被往她裸露的肩头再拉了些,接着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
凝霜早上醒来时,神色异常困倦。
一想到贺欢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一夜都在主屋里辗转反侧。
凝霜昨夜甚至产生了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她想过去骂他一顿,然后告诉他,她是他的夫人,他不许碰别的女人,就算折腾,也只能折腾自己。
可这想法终究只是一闪而过。
毕竟要他纳妾的是自己,生气的也是自己,哭着喊着闹着不要的也是自己。
太矛盾了。
早起时,杨鸢一如既往的端着水盆进了主屋。
凝霜看到她,情绪有些复杂,却还是柔声问道:“昨晚,怎么样?”
少女放下水盆,跪下来,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杨鸢也不知道主子是何意。”她神色困惑,“但主子说,以后不会再强迫夫人了。”
凝霜也不理解贺欢昨夜是什么情况,但还是先将杨鸢扶起来,准备对她说些感谢的话。
“凝霜。”门口传来贺欢的声音。
她听到声音,不知道如今该已什么样的态度看对方,只能先收敛情绪,面色平静的望着他。
杨鸢退下后,屋内又只剩两人。
她有些无所适从的起身,坐在榻上先主动开了口:“什么事?”
贺欢走到她面前时,双手背后,步子比平时慢了些。
他思虑了一晚,终究还是做了那个决定。
“再过两个月我就不在府里了。”他先说了这个事情,“陛下允许我提前告诉你。”
凝霜猜到怕是又要打仗了,此时也没心思再计较昨夜的事情。
“要很久吗?”
“也许是。”贺欢说了实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男人望着她,慢慢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东西,我准备好了。”
然后,从身后将卷轴样的物件递给她。
凝霜疑惑的接过东西,打开它看清楚上面的文字后,嘴唇紧闭,抬头愕然的望向对方。
“我的部分已经完成了,等你写上名字后便会生效。”贺欢语气带了些疲惫,“东西交给你,大战前夕不宜公开,此事还是先只有我们知道为好。”
凝霜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好像听懂了贺欢说什么,但又觉得精神似乎都不太集中了。
脑海里,只剩一片混乱。
“你签了它,我若死了,以后也不用为我守寡浪费时间。”
贺欢感觉胸口憋闷起来,却还是要跟她一一说明。
“当年你与我成亲,实属无奈之举。你担心圣上又再赐婚与你的话,可以找到合适的人后,再公开和离书。”
凝霜望着他,干巴巴的问道:“还有其他理由吗?”
贺欢神色愈发疲惫。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懂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神色里带了些苦笑。
“赐婚前,我从未考虑过娶妻生子,如今看来,我也不配。”
贺欢望着凝霜,羞于提起自己的父亲。
贺章对自己妻子种种无责,无德的行为,还有对他们母子二人的漠视,都是他不愿多提一句,根植在自己心里荒漠之处,拔不出来的一棵枯树。
“对不起。”他望着她声音温和,“这样以后,我也不能再强迫你了。”
凝霜看着贺欢,欲言又止后,还是无奈的笑了笑。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不会再强迫我。
真是好笑。
贺欢认为,他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她心里本就没有自己,成婚只是她的无奈之举。
她没必要被一个男人失控的强迫,更没必要为自己守寡,耽误自己青春。
只要她不再是自己的妻子,他就会把握住分寸。
失控,强迫,守寡这些都不会再成立。
而她本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赚钱之道,不需要他的庇护,没了自己,也能过的好好的。
贺欢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束缚,是多余。
她不爱自己,也根本不需要自己。
“贺欢。”凝霜也轻轻笑了笑,“没想到你竟为我思虑至此。”
贺欢看不懂她的神色。
“既然暂时保密,那我府里的东西就不拿走了,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
凝霜缓缓将和离书收好。
“若无事我不会再回这里,该签的我也会签好。”她笑意嫣然,“不会耽误表哥。”
不会耽误以后你娶正妻。
贺欢不明白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可对方却不给他问询的机会,直接叫来了管家赵为。
“我最近要忙生意上的事情,没事就不回府了。”她望向贺欢,笑的温婉,“府里的事,就劳烦夫君定夺了。”
贺欢本想再与她私下多说两句,就听她唤了声:“阿鸢。”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了府。
凝霜宅里的管家李闲听到“砰砰砰”的叩门声时,还以为是自己主子欠了债,讨债的上门来了。
那叩门声震得人魂都要被敲出来。
他透过门缝看了一眼,确认敲门的是自己主子,面带愠色,身后跟着一位陌生女子。
李闲赶紧把门打开,就看凝霜气冲冲的踏进门来,开口便冲他吩咐道:“把厨房的碗碟拿我房里,现在就去。”
李管家从未见过主子这么火大的样子,赶紧差人将所有的碗碟都送到了凝霜屋里。
杨鸢不知道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知道两人定是说了些不愉快的事情,气到了夫人,这才让她回了宅。
“阿鸢,把这几件东西先搬出去。”凝霜指了指自己屋里最贵的几个物件,“我想自己待会儿,守在门口别让人进来。”
杨鸢应了一声,搬完东西后就规矩的守在凝霜屋子的门口。
没过多久,里面就突然传来踢箱倒柜,乱砸乱扔的声音。
杨鸢吓得咯噔了一下,接着便是瓷器不断的被扔在墙上,摔成碎片的声音,夹杂着女人一声声的怒骂。
“王八蛋!”
“狗男人!”
“爱找谁找谁去吧你!”
杨鸢站在外面,听着她摔了很久,扔了很久,骂了很久,然后安静下来一阵子后,又是断断续续的哭声。
凝霜折腾累了,也哭累了,看着屋子里四下倾倒的桌椅,摆件,还有满屋的瓷碗碎片。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睛红的像兔子,发丝也凌乱的不像话。
凝霜抚平了头发,在屋内找了片没有瓷块,还算干净安全的空间,直接坐了下来。
她拿出贺欢的和离书,读了几遍后,嘴里又忍不住骂了他几句。
“话说的倒是好听。”她冷哼一声,“还不是想找个能折腾的,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当正妻。”
提着毛笔正打算签下自己名字的一刻,笔尖突然顿了一下。
接着,毛笔直接被狠狠甩在了地上,墨迹沾染了裙衫。
“签个屁,有本事你直接下休书啊。”
她红着眼,大咧咧的收好那份和离书,嘴里喃喃自语着。
“成年人要讲利益。既然你动不动就要以身殉国,那姑奶奶我不介意守寡几年,然后找个身强体壮又疼人的,拿着你贺欢的家产改嫁去。”
杨鸢守在外面听到屋里的开门声,回头就看到凝霜情绪平和了很多。
少女还是担忧的问了句:“夫人没事吧。”
“既然回了宅,夫人就先不叫了。”她笑了笑,“以后叫我姐姐,乡君,或者主子吧。”
说着,凝霜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阿鸢啊,听姐姐一句劝。”她一副过来人的表情,“男人的话越是冠冕堂皇,越是大道理的时候,越不要信,那都是遮掩私心的,知道吗?”
杨鸢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还小,不太懂。”凝霜换了种说法,“总之这世上高尚的男人没几个,越给你讲道理,越把为你好挂嘴边的,越不要信,你要看他做了什么,不要看他说什么。”
杨鸢觉得,自己好像终于理解了。
“以后我们就住这里,没什么事就不回府了。”
凝霜简单说了一句,望向一片狼藉的屋子,神情忧虑起来。
“这回得好好找人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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