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并没有犯什么错,”江棠心迟疑:“至于抬人这事,也在征求我的意见......”
“怎么不至于,”江初璟摇头,面容严肃,“以我对男人的了解,他说出这话,就说明心里已经有了想法,甚至已经先斩后奏得到了结果,在这时告诉你,也可能是想探探你的口风,看你如何抉择!”
“不可能!”江棠心打断他,显然认为他还是记忆中的猴儿,没上心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姑父夜夜都同我宿在一起,哪有别的时间做其他事!”
听到她这露骨的话,阮云映端茶的手抖了抖,没想到在江家这样的家风下,还有人能如此随心,她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江初璟恼羞成怒,“我都长大了,已经成婚了,怎么就不知道这些了!更何况,上次在溪鸣堂,我亲眼见他带着别的女人去吃饭,看他那样子,可不像头一回了!”
听他这样说,江棠心怔忡,半响,恍然道:“怪不得他上次回来,身上带着伤还不愿多说。”
几人正在这说着,外面,守在门外的柳嬷嬷敲门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的也是江家先前的老人,在前几年被指为了江棠心的陪嫁。
“夫人,”陪嫁嬷嬷给几人行了个礼,面上有些气恼,“刚刚留在府里的下人过来传话,称姑爷她带了个女子进府,现在那女子正等在正堂准备给您敬茶呢。”
听到这话,江棠心愣愣抬头,像没听清,“什么?”
江夫人叹口气,“棠姐儿,你是怎么想的?”
江棠心是上一辈中江家最小的女儿,年龄比宫中的皇后还要小,从小被两个哥哥和嫂子当女儿一样养大,性格娇懦,并不擅长处理那些琐事,所以才嫁给了当初只是大理寺少卿的袭思辰,为的就是他的那句四十无子方纳妾之言。
现在出了这回事,江母也想听听她是怎么想的。
“我,”江棠心捏着帕子,眉头紧蹙,明言道:“我不想让他带别的女人进门,也不愿接她捧得茶,嫂嫂,我现在有些乱,想在府里住几日。”
“好。”明白了她的意思,江母没有丝毫迟疑,朝陪嫁嬷嬷道:
“和袭思辰说,当初怎么和我们承诺的就要怎么做到,出言无信,枉为读了圣贤书。还有那什么女人,打哪儿来的就让她回哪儿去!”
“是。”有了她的话,陪嫁嬷嬷也精神起来,行了个礼后便赶忙去传话了。
今日因着江棠心的缘故,一家子没有分开,午膳是在一处吃的。
江母方才说的那话虽然硬气了点,可她也明白,女子无子傍身,哪怕这一回能过去,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棠姐儿,”思索再三,江母还是道:“你平日有没有诊过平安脉?”
江棠心和她也没有好隐瞒的,点了点头,“以前诊过,大夫说我有些体寒,确实不易有孕,但只要调理的好就没有问题。这两年,夫君就不用人来了,说是怕我知道了心里有压力,顺其自然就好。”
江母明了,又道:“有压力确实不好,正巧,阮儿有个师兄受她所托,现在正住在后院,也是瞧心内杂症的,你这段时候住在这儿,无事也可去他那请教请教,听听大夫怎么说,等过段时日,这件事处理好了,到时你家那人来接你回去,你也调理好了自身,也能更妥帖。”
“嗯。”江棠心垂眸,魂不附身,显然都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江母见状,喟然摇首,也不再多言。
.
夜。
东厢。
阮云映睁着眼,看窗外的月华透过枝丫,照射在屋中的空地上,眼神渐渐迷离了。
今日发生的事有些杂,盘旋在她的脑海里,扰的她睡不着。
南街那个妇人的话和自幼的教导碰撞不停,她幽幽叹气,翻过身支着脑袋看他。
少年的面容刚刚脱离了稚色,斜飞的眉彰显出他的傲气,高挺的鼻梁,黑黑的睫毛阖起,看起来乖巧又俊秀。
伸手去摸他的掌心,光滑平整,一试就知养尊处优惯了。
阮云映垂眸想着心事,手无意识在他的掌心打着转研磨,并没有注意到熟睡中的人睫毛轻颤,垂在另一侧的手悄然捏紧。
江初璟没有睁眼,但却在她发出那一声叹息时就已经醒了。
夜的维系,让他能够放任自己的情绪,他能察觉那道落在自己面上的目光,更能清晰的感受到掌中的瘙痒,他明白,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乱了。
“没睡下的话,我们就聊聊吧。”少女的声音响起,在夜色中多了几分缱绻。
江初璟喉头滚动,睁眼看她,没有问她是如何知晓自己醒来,毕竟越演越烈的心跳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我找到如钰了。”少女重新平躺回去,望着床帐。
“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他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装作若无其事。
“我也说不清,”阮云映摇头,“婶娘还有那些孩子都说她过得好,有夫君疼爱,怜她懂她。”
“这不是很好吗?”江初璟看她。
“一个人过得如何,只有爱便可以吗?”她迷茫,“没有显赫的家世和地位,难道要孩子以后过着下等人的生活?”
她说的有些刺耳,但江初璟明白,这些其实才是她的心里话。
她的想法不是一日能改变的,他没有反驳,只是扭头认真问她:
“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他平庸,也无科考能力,以后只能靠祖上蒙荫,靠收铺子里粮产银子度日,可他娶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平日里妻善子孝,过得并无烦恼,你觉得,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阮云映怔楞,说不出话来。
“或者,他天资聪颖,有经世之才,未及冠便能高中,以后前途一片,但他为了延续江家的荣耀,娶了个高官家的女子,但他并不喜欢,两人相敬如宾过着一生,他身份高贵,可你觉得他开心吗?”
他说的这些,阮云映从来没有想过,她一直觉得,江家乃皇亲,只要入了他们家,以后子孙辉煌,也能供养得起自己,这样,便够了。
却没有想过子嗣平庸,家道中落。
见她半响不说话,江初璟拉住她的手,“我想,她嫁人时,一定是因为喜欢对方,而对于自己的孩子,她也并不是要求一定让他们成为人上人。为人母者,更希望的是儿孙健康,过得快乐,这才是她最期盼看到的吧。”
“儿孙健康快乐......吗?”
阮云映桃花眼闪烁,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困扰她一晚的难题竟然就这样说开了,她嘴角勾起,虽然月色已晚,可心情不错。
她扭头,粲然一笑,“小瞧了你。”
说完这话,也不管对方有什么想法,转眼,便睡了过去。
见她展眉入睡,江初璟眸色温柔,心中同样舒展开,他盯着那张睡颜,目光竟然止不住移向那勾起的红唇。
最后,他贴身靠近,缓缓低头,就如受到蛊惑一般,轻轻印了上去。
漆黑的夜,遮住了少年羞红的面庞,只有那双明亮的双眸,无论夜色怎么遮掩也无济于事。
第二日。
江府的人还在沉睡中,一声惊雷就炸响在江家大门前。
如华也顾不上冲撞,直接在屋外叫起了人,“少爷,少夫人,您们赶紧起来,宫里面来人了!”
江初璟一晚上心情激荡,才刚睡下没多久,现在被叫醒后,更是头痛欲裂,可他也知晓宫中来人乃大事,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只手去晃她。
阮云映迷糊转醒,“出什么事了?”
“宫里来人了,所有人要赶紧去前面接旨!”
听到这话,阮云映也惊醒了。
二人说话的声音如华已经听到,她敲门入内,把准备好的清水等一应物件放在边上,转身就帮着阮云映打理自身。
即便他们紧赶慢赶,到了前厅时,里面的人依旧到齐了。
一身火凤云锦衫的庄丽皇后坐在正中的位置,江初璟一见到是她,揉了揉自己的眼,不敢置信道:“阿姐?你怎么出宫了!”
这太子现在还偷偷养病呢,怎么皇后又跑了出来。
江安宜却没有理会他,反而抬起凤眸看向了他的身侧,那里,站着的正是江家新入门的媳妇。
阮云映心中一紧,赶忙低头行礼,“妾身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嗯,”江安宜点头,依旧在打量着,“不用客气,在江府,唤我阿姐便成。”
“是。”阮云映拘谨道。
江父江母早就到了,见自家女儿这不客气的目光,江母悄悄拉了她几下衣角,庄丽皇后才收回视线。
没有旁人在,江父再也忍不住道:“胡闹!”
江安宜挑眉,收了周身气势,面上带笑,如寻常女儿家一般依偎在江父身旁,“怎么?宴和能出来,我就不能出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使者来朝,二皇子接待,这种特殊时候,你怎么能出来!”江父一脸严肃,丝毫不为所动。
江安宜想起什么,目光转冷,“宴儿不在,柔妃一党煞费苦心,这接待使者的事竟也插上了手,还真以为现在她们遮手遮天了。”
江父是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说了她两句,见她不听后,便松了口,不浪费口舌问了另一件事:
“太子失踪,加之前段时间户部尚书的倒台,现在已经有中立党倒向二皇子,安宜,到了这一步,你总该告诉我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段时间,正是得到了她的信件,所以江家阖府都在照着她所说,只要出府,面上都带着悲痛之色。
已经发酵的现在,江安宜也不打算隐瞒,“柔妃心计深,一向是活见人死见尸的心性,她的人没有找到宴儿,她自然不放心。这段时间更是派人来我宫中打探,想借我神色知晓宴儿到底是不是真的遇害了,可在宫中生存,谁不是千年的狐狸化成人,想从我这得到消息简直痴人说梦!”
“只是她能沉得住气,她那儿子却不行,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早已经认为皇位乃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最近阿谀奉承他的官员变多,他的行事也更放松,轻易便让人抓住了把柄。”
听到这里,江父哪还能不明白,“这个办法虽好,可皇上那里......”
听父亲提起他,江安宜冷哼一声,“他自然知晓宴儿无事,否则我定然搅得他膝下空虚,后宫永无安宁之日。不过他到底做到了对我的允诺,一直以来也都是对宴儿悉心培养,沈玉恒到底不是他心向人,这次我整出这件事,其中未尝没有他的默许。”
听到了这些,江父也放下了心。
“敢对吾儿下手,我定然让她断手断脚,亲眼看着自己的羽翼一个个从身上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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