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设宴

云蘅看着自己再次被包成馒头的手,瘪了瘪嘴。

这双手跟了她可真是倒霉,多灾多难的。

医女正在给她处理肩上的梅花钉。这钉子刺入的位置不好,她硬着头皮咬牙硬撑。

“再偏上半寸,您的胳膊就再也抬不起来了。”医女绑着丝线将那钉子拉出,抹上药粉替她止血。

屏风之后,大昭皇帝单独召见了沈芷柔及锦衣卫指挥使徐灼。

皇家猎场突然出现了不明身份的此刻,遇刺者经过排查发现是北梁世子,徐灼一脑门冷汗等着皇帝降罪。

“臣女只远远看了一眼,见那些人出手狠辣,就是冲着梁世子的命去的。”

徐灼等了半天也不见皇帝张口,但这事板上钉钉就是他的疏漏,今日遇刺的是梁世子,明日就敢冲着陛下的项上人头,因此不敢开口为自己辩解,只得继续冷汗淋漓地等着最后审判。

“是什么人要杀梁世子?”皇帝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徐灼冷汗更多:“回陛下,刺客都是死士,身上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物件,但是现场散落的几根梅花钉像是南疆那边的东西。”

“哦?”皇帝眸色微暗,“你的意思是?”

这事根本无从查起,但梁世子身份特殊,若是不明不白死在大昭,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徐灼一咬牙,心一横:“臣怀疑是机关城有漏网之鱼,怀恨在心想要报复梁世子。南疆巫族身怀异术,绕开锦衣卫的巡查也不是不可能。”

机关城一事他略有耳闻,北梁世子入京当日曾与陛下在御书房密谈,之后陛下便派了使者去南疆召机关城主入京,只可惜来晚了一步。

城门破,血流成河,无一活口。

此事举朝皆惊,但陛下并未派人详查。

因此才会有市井传言称机关城惨案为北梁人所为。

皇帝点头:“倒是有这个可能。”

徐灼松了口气。

云蘅:?

刺客是南疆来的?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你带人沿着黄水江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吩咐道。

“是。”徐灼抱拳应是。

——

是夜,月色静谧,行宫后的山林里隐隐有鸟鸣交叠。

云蘅坐在小凳上,垂眸看着眼前摆在桌案上的一串佛珠。

这是白日里在悬崖边上,她拉着傅宥霖时从他手上扯下来的。

打磨圆润的小叶紫檀颗颗饱满,旁边还坠着一根绿色的流苏。

那梅花钉的制式是南边几城通用的,但这流苏的绳结却是实打实的南疆特有。

傅宥霖怎么会有这样一串佛珠?

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苏溢的态度又代表了什么?

云蘅可不认为一个隐藏实力装废物的人会这么容易死在这里,他在做戏给谁看?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跟机关城到底是什么关系?

——

春猎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只是云蘅一直称病没有再出房门。

晚些时候,云蘅正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忽听幽静的走廊上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云蘅心下一动,就听木门被打开了,诱人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沈芷柔走进屋内,朝着身后看了看,又小心把门掩上。她见云蘅还睡着,起了捉弄的念头,轻手轻脚走到她面前,想要伸手去捏她鼻子。

没成想手探出一半,就让云蘅握住了手腕。

沈芷柔一愣,云蘅挑了下眉,轻笑道:“长姐,我说过了,我耳朵很好。”

“好吧。”沈芷柔收回手摸了摸耳朵,捞过一张矮凳坐到她边上,“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我闻到了,好香。”云蘅撑起身来,盘腿坐在贵妃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来。

听她这么说,沈芷柔也忍不住笑起来,凑到她耳边悄悄说:“行宫中禁私燃明火,我偷偷烤的,带来给你尝尝。”

说罢正要将手中串了半只烤鸡的木棍递到她手上,就见她两手都缠着纱布,不禁又皱了眉:“我去叫醉兰过来吧。”

“不用不用。”云蘅一把拦住她,“不是说要偷偷的吗?我可以的。”

她将手摊在沈芷柔眼前,雪白纱布的顶端,四个葱白指尖轻轻动弹了一下,表示它的主人还没丧失自己吃饭的能力。

沈芷柔略带怀疑,握了细木棍的另一头递到她手里,就见她一个指头在前,两个指头在后,勉强架住了那木棍,就偏过头去咬。

这景象颇为滑稽,沈芷柔眉头蹙得紧,见她没什么不适才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地问道:“没扯着伤口吧?”

云蘅摇了摇脑袋,只说好吃。

沈芷柔的笑容顿时僵了下来,云蘅平常一举一动都极为得体温婉,比她这个正经闺阁里教导出来的还像个大家闺秀,方才的所作所为却堪称出格了。

沈芷柔怎么看都觉得她像是在强颜欢笑。

她也是后来才听母亲说过她这个妹妹的身世,自然也知道了那道士的批命,她向来不信这些虚无缥缈之说,但还是觉得沈芷然年纪轻轻却过得实在不易,当下就叹了口气,安慰道:“梁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云蘅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嘴里的咀嚼也停了下来。

她方才是真的饿了,又因为沈芷柔待她的真心像极了兄长,一时竟忘了她在外人看来还是个刚“丧夫”的可怜人。

虽然她打心底里觉得傅宥霖不会有事。

见她这个表情,沈芷柔就道自己猜对了,但自己向来嘴笨,于是斟酌着开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他回不来,大不了你就回沈府,家里总不能少你一口吃的。”

云蘅反应过来,立刻低下头,眼里蓄满了泪水,从白绫下顺着脸颊流下。

沈芷柔觉得糟糕,难道说短短月余的时间,妹妹就对他用情已深吗?

“天下俊秀男子不计其数,你若喜欢这一类的,我去给你找个十个八个的来。”说着可能是又想到了自己翻墙被打的画面,讪笑了一下,“……你偷偷养在府外,不要让爹发现就是了。”

云蘅一停,嘴角扯出一个强颜欢笑的弧度:“陛下也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等着他回来。”

沈芷柔摇头叹了口气,一手按上她肩膀:“不管如何选择,你须知,姐姐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

日子依旧如常地往下过,反正原先云蘅与傅宥霖的交流也不多,现下他不在,倒更方便了云蘅在府中暗察。

苏溢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并不用云蘅多操什么心,倒是当日扶她上马的那个被称作“循儿”的少年,她之后再不曾见过了。

云蘅曾旁敲侧击地向苏溢开口询问过,只是苏溢对她防备心极强,只说小子送回老家念书便含糊过去了。

檐下挂着的鸟笼在风中轻轻摇晃,白绿长羽的扁毛畜生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进入书房的女主人。

服侍的仆从们早被她打发了出去,她扯下白绫扫视了一圈屋内的布局。

清淡雅致,一丝不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点缀,就如同傅宥霖这个人一样无趣。

云蘅撇撇嘴,走向书架。

可惜没有暗门,不过也是,这宅子是皇帝赐下的,自然不可能给他留些藏秘密的地方。

桌案上搁着一座笔山,毛笔尖上还晕着一点墨色,摊开的宣纸上一个“宁”字写到一半,压了一只雕得粗糙的白玉兔子镇纸。

云蘅眉头忽的一蹙,觉得这兔子丑的别具一格,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正要拿起来看看,醉兰在外面唤道:“小姐,大小姐来了。”

云蘅只得连忙系回白绫,刚放下手,就听沈芷柔跨过门槛,像阵风似的卷到,惊得檐下的畜生扑腾起翅膀。

“芷然!”沈芷柔举着个什么东西到云蘅眼前来,兴高采烈道,“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云蘅轻轻拉下她乱挥的手,带着她在边上坐下。

“我之前和你提到过的,长公主府上的芙蓉糕是世间一绝。”沈芷柔探到她面前,眨巴着眼睛看她。

云蘅嗯了一声,问道:“你把她府上的厨子挖出来了?”

“哎呀,不是不是,是长公主要设宴,请柬已经送到府上来了,就在这月初八。”沈芷柔喝了口水,将请柬拍到桌上。

“什么宴?”

沈芷柔满脑子都是她的芙蓉糕,闻言愣了一下,重又吧啦开请柬看了一眼:“说是她近来新得了一件宝物,邀京中各位夫人小姐品鉴……这可是难得,长公主自从年前回京就被陛下勒令在府中思过,这还是第一次露面,我都好久没见她了。”

云蘅单手支颐,心中暗笑。她正愁没机会接近赵家人,赵羽澜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只是赵羽澜一直醉心研究,并不是什么喜欢热闹之人,她突然以这么个名头召集各路人马,怕不是有什么蹊跷。

沈芷柔见她不说话,问道:“怎么了吗?”

“无事,我很期待。”

“这就对了,你自来了京中就嫌少出门,再这样下去都要长出蘑菇来了。”沈芷柔指指点点,“既如此,下月初八我来你府上接你,你不许推托。”

“自然。”云蘅轻笑,“长姐要求,我自不敢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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