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淮乍然看见女子的玉足,恍然愣怔了瞬间,而两个绑匪从开门后就打着十二分精神,草木皆兵,立马意识到事情暴露,像两只鹈鹕一般“嗖”地展翅跳窗而逃。
官兵也不是吃干饭的,翻身追了上去,窗外随即响起鸣镝的声响,尚在客栈四处搜索的巡兵们铮地亮出佩剑,快而有序地向门外冲了出去。
门外火光渐渐消散,破烂的木窗框随风动发出咯吱的响,一片混乱中,顾景淮为她穿好了鞋。
“你的鞋好似都不大合脚。”
这是第二次了。
姜初妤顾不得羞赧了,扑过去想抱住他,却感到他周身似有若无的寒意,在脚尖触到他脚尖时堪堪收步,改为双手攥上他的袖箍。
她这才感觉彻底安全了,卸下劲儿来,险些膝窝一软倒下来。
她静悄悄的地慌乱着,怎么看怎么诡异。
顾景淮捏住她下颚固定住,另一只手摸到发根处试探着解了哑穴,便听她发出一声闷哼,急促地咳了一阵,果然是被点了穴。
姜初妤恨然,她果然被这空城计骗了!
可怜了那兔子,估计是被喂了真毒药,活不成了。
“可有伤着?”顾景淮指腹仍按在她颈后,指尖掀起一块风干后的泥状物,像剥人皮般顺着她下颌一寸寸剥落,露出下面光洁娇嫩的肌肤。
偶尔他剥得快了,扯得肌肤泛了红,姜初妤也不做声,默默忍着,仿佛只有疼痛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
她吓坏了。
可她摇摇头,顿了一下,又说道:“他们喂了我一颗药,骗我是哑药,且四个时辰不吃解药就会死……现在想来应是骗人的。”
顾景淮眉心一跳,狭长的凤眼蓄着冷怒,然仍宽慰她:“嗯,应是假的。”
待她身上的易容膏都去掉了,顾景淮去向店小二要了壶热水,再回到屋里时,却见她缩在床尾,清丽嫣然的面容不自然地泛着潮红。
姜初妤眼尾发红,几欲落泪,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茂行哥哥……”
每当她这般唤他,便是意识不清醒了。
见他出现,姜初妤浑身骤然软下来,眼角泪痕还未干,又不禁流下泪来,却不知为何而流,只觉得浑身难受得像闷在温水中的青蛙,得不到解脱。
即便顾景淮未经历过那事,婚前却也按规矩研读过画册,再加上身为男子的直觉,立刻觉察到,她这是中了媚药的反应。
“他们是不是喂了你两粒药?”
顾景淮大手锢着她的双肩,试图叫她冷静下来,可姜初妤此时□□中烧,哪有理智可言:“是……不是,我不记得了。”
若他猜得没错,应是之前吃了媚药,又为了先躲他们追踪,暂时给她吃了压制之药,只有四时辰的药效。
这下可麻烦大了。
顾景淮走到窗边,那歹人夺窗而逃时撞坏了窗框,一角悬空,摇摇欲坠。
摇得他烦躁无比。
他干脆一拳锤了过去,破烂的窗框直直坠下,发出支离破碎的响。
顾景淮闭眼压下眸中戾气,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缓回眸。
只见姜初妤正自己扯着衣裙,脸上一片绯红,衬得那一小截肩颈肤若凝脂。
她往日澄澈的双眸染上媚色,眉尖轻蹙,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说出的话更是烫得人发热:
“茂行哥哥,你救救我。”
顾景淮十六岁时披挂上阵,至今已有四年,大小战役不说百战,也算得上久经沙场,任何时候都有御敌之策。
而这时却全没了办法,只期望那些兵快些把人捉回来,他恨不得手刃。
夜风微凉,房内却是燥热的。
姜初妤已然神志不清,体内的潮汐涌得她难受,不受控制地扭动着身子。
然而顾景淮只是上前把她的衣衫整了整。
“应该快捉到,你且忍忍,要到解药就好了。”
可他说完这话,自己都愣了愣。
捉到了肯定会送去官府关押起来,不会再回这客栈了。
若派人去要解药,此事声张出去,必会辱她名节。
顾景淮略一思索,手下动作奇快,把自己的金丝罩面盖在了她脸上。
带这东西,是为了不叫人认出来,以免走漏了他夫人失踪的消息,没想到能派上第二次用场。
顾景淮又重新点了她哑穴,掀起褥单覆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包了个严实,又扛在肩上大步出了客栈门。
他把人横着驮上马,马蹄声飒沓而去。
姜初妤本就中了药,又被横置在了鞍前,马背硌得她肚子不舒服,脑袋还充血,难受得扭个不停。
她动来动去的,顾景淮也不敢放开跑马,还得时不时查看她的情况,好在夜路几乎无人,不至于太丢人现眼。
褥单被她蛄蛹得散了一角,她在里面略施拳脚,一刻也不安宁,顾景淮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把褥单扯下。
一身蛮力的“菩萨姑娘”解脱束缚,瞬间坐了起来双臂攀上他的脖颈,像只小兽般难耐地乱蹭着。
顾景淮微微向后仰身,解了她的哑穴:“有话要说?”
姜初妤一头埋进了男人的胸口,哼哼唧唧的。
“渴……”
顾景淮的脊背瞬间僵直,好似又回到了那个被柿子砸中的时刻,他不禁又向后仰了仰身子,却根本避不开胸前神志不清的人。
他下颚收紧,紧咬牙关,也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拉着缰绳的手暗暗收紧,切齿道:“忍着!”
姜初妤才不听话,边嚷着要喝水边在他胸前乱蹭,过了不久,却猝然哼了一声,软软地靠在他身前一动不动了。
顾景淮面色铁青地收起手刀,扶着她的腰调稳了姿势,重新把褥单罩在她身上,缰绳狠狠一拉,□□良驹以奇快的速度飞奔。
***
镇国公府的东偏门门前。
顾景淮犹豫半晌,终究没扣下门环。
能少一人看见她此刻的窘态,就少一人吧。
他抱着不省人事的夫人下了马,隔着薄衣,感觉到掌心下她的皮肤微微发热,不禁眉头一蹙,把人驮在背上,借着一旁的树攀上马头墙,又轻轻跳落进墙内。
值班的仆役见主子背着少夫人归来,迷瞪的眼瞬间睁大了,忙迎上来嘘寒问暖,端茶倒水。
顾景淮摆摆手,让下人们都去休息,快步走进内间,把人扔上了床。
做完这些,他猛地扯开衣领,徐徐呼出一口气。
这一晚上过得,快赶上彻夜行军了。
夜晚久未睡人的床榻上带着些微寒气,姜初妤侧脸贴在上面,昏厥中也舒展了眉头,可脸颊依然潮红得不自然。
顾景淮从斗柜中翻找出一个青色的小玉瓶,倒出一粒药丸攥在手心,硬掰开她的嘴怼了进去。
这药的功效是缓解内伤疼痛,中了□□,也姑且算是内伤,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姜初妤吞下药丸,昏迷中依旧吐着灼热的喘息,嘴唇被烘得发干,仿佛正在炼丹炉里受苦,看上去并未纾解。
顾景淮走到外间,叫住了个仆人:“准备一桶冷水来,快!”说完就往回走,又回头补充道,“有冰块更好。”
待浮了一层薄冰的冷水桶被准备好,顾景淮慢慢扶着她沉入水中。
姜初妤被冻得浑身激灵了一下,醒了。
她眸中水光比水波更盛,似泣非泣,如梦初醒地望着他。
“夫、夫君……”
“清醒了?”
不叫他茂行哥哥了,看来是恢复了些理智。
他的目光擦过她露在水面上的肩,被湿透的衣裙裹着,比那日山道雨中更显可怜。
他放下心来,转身走出了浴房,守在门口。
片刻之后,里间传来了“咚”的一声,却并无闷哼。
管不得那么多了,顾景淮循声推门而入,只见浴房里木桶和人都倒在地上,冰水洒了一地,姜初妤浑身湿透,乌发如墨般铺在身下。
他喉咙动了动,眼神尽量看向别处,上前把人扶起,却听她声音细如蚊蝇:“火……有火在烧我……”
他脑中那根一直绷紧的弦骤然崩裂。
有一种极烈的□□,中药者会以热为冷,以冷为热,故而寻常的泡冷水降热根本不管用,非得与人交.媾才能解,就算凭借意志力生挨过去,媚毒也会入骨,日后时常发作。
莫非她中的是这种药?
姜初妤不知道他心中有多么天人交战,她觉得自己是一尾在干涸土地上挣扎的鱼,只想要水。
她只知道,在她难受得快要死去的时候,他走来了。
然后她终于舒服了。
……
第二日,姜初妤醒来后,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张着双眼愣了许久。虽然只有一丝丝非常模糊的记忆了,但足够她羞得不敢面对躺在她身侧的人,面颊红透了半边天,缩着身子面对着墙装睡。
顾景淮不比她早醒多久,从昨日事发后就一粒米未进,滴水……
也不能说滴水未沾。
不幸中的万幸,她中的药没有那么烈,还未做到最后一步,药性就得以纾解。
可他也不是和尚,帮人泄.欲,反倒自己被困在欲里了。
然而看着她睡得那么沉、那么放松,他到底忍住了,没再把她折腾起来。
空气早被染得发烫,他眼尾已泛着迷离的光,一时气恼,在她水润的唇上咬了一口,回味发甜。
回忆起昨夜“沾水”的经历,顾景淮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自在,也不敢面对她,侧身朝向床外侧躺着。
这时他感到旁边睡着的人动了一下,又不动了,绵长的呼吸也变了节奏。
她也醒了。
顾景淮率先起床,提鞋,绕过内间的屏风出去了。
他很饿,该去找点吃的。
……
姜初妤简直不可置信,他就这么走了?
她扶着床慢慢直起身,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是明显不合身的男式里衣,而她原本的罗裙,正湿答答地躺在地上。
她的脸瞬间红了一片,却又羞又恨自己怎么那么早就昏了过去,趁机把房圆了多好!
许久,顾景淮回来了。
他站在床边,默然了一瞬,清了清嗓子:“用些清粥吧。”
他端着碗递给她,可姜初妤现在简直见不得他身上任何裸.露的部位,尤其是手,下意识偏了偏头。
顾景淮见她这般反应,先是一愣,随后也想到了什么,耳根染上淡淡的红,薄唇紧抿,慢条斯理地把碗放在桌案上,手收回袖中。
夫妻二人,一人坐在床上,一人立在床边,就这样谁也不理谁。
昨夜那样亲密的两个人,清醒过来后却好似隔着银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18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