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只是在馆内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耳朵也已经习惯了一直缠绕在身边的绵密的雨声。
昭野有些饥饿,但他现在没有心情品尝美食,纵然在几个小时前刚醒,但他仍然感觉异常疲惫,去冷柜里拿了点吃的草草下肚,与纳托亚告别后便上楼了。
桃、宗柚、泽枫先生、艾丝拉小姐以及望月,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礼,你现在又身处何方?以及英司……画框后的身影是你吗?
浓烈的倦意搅散了昭野的思绪,意识消失在漩涡中,他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
不知过了多久,昭野被外面的骚乱声吵醒。难道又发生什么了吗?他心底一沉,匆忙洗漱赶紧跑下了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扭打过的痕迹,几个人围在一起,中间依稀看见是一个白发少女跨坐在什么人身上,情绪激动,嘴里不停地大声咒骂。
“是你干的吧?!”尖锐的声音能刺破耳膜。
艾丝拉和小年望月,以及在一旁坐着的宗柚,好像都被吓到了一样,没有一个人上前将两人拉开,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闹剧。
眼前的景象只让昭野觉得头疼。又来了,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桃已不似之前所见般那样让人觉得像个破碎的洋娃娃,现在的她更像个癫狂的疯子,眼里噙满泪水,脸上是怒气的潮红,洁白的头发被不知道什么液体,也许是泪水和汗水的混合物,粘黏在一起,整个人狼狈至极。
她的力量出奇的大,双手紧紧掐着礼的脖子。礼的脸涨得通红,指甲紧紧扣在地板上,刻下痛苦的痕迹。
“你这个贱人!毒妇!给我去死啊!”桃尖叫着,浑身发抖,将双手收缩的更紧。
再这样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不管如何,救人要紧!昭野忙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了桃:“望月,帮一下忙!”
小年望月这才像是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一样,去试着掰桃的手,昭野用力将桃往外拽,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两人分开。宗柚在一旁看着,无动于衷,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昭野和桃。
“贱种!她杀人了啊!她杀人了啊!我亲眼看到了啊!”
什么意思?昭野的眉头绞在一起。
“哈哈,也是呢,你们这群人什么都不知道呢。”桃冷笑着小声哼哼,瞪大着眼睛环顾四周。
“她把齐岭真杀了啊!那个毒妇把齐岭真杀了啊!”咆哮着吼出罪恶的言语,桃终于崩溃的瘫在地上,她似乎已经耗尽了毕生的力气,只是死死的盯着礼看。
四周又陷入了沉默,只留下偶尔的抽泣与痛苦喘息的声音,只是这并不是风暴结束的征兆。
桃仰躺在地上,像个破损的人偶,她的头在脖子的连接处胡乱滚动着,半晌终于停留在一个诡异的角度,瞳孔用力上翻着,留下大量眼白,朝着宗柚的方向。
这似乎是打开了宗柚的开关,他这才起身将桃抱起,走到远处又重新坐下了。
“咳咳……”礼摸着脖子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现在狼狈至极,甚至可以用楚楚可怜来形容她,如果是不了解真相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觉得眼前这个人才是受害者吧。
只是现在就连昭野自己也无法确定真相到底如何。
“喂喂,到底怎么了,齐岭真死了?真的吗?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小年望月把昭野拉到了角落里,小声嘀咕着问他。
少女脸上写满了无措与恐惧,她紧紧抓着昭野的衣袖,将心里的不安都倒了出来。死亡对于一个尚未经历人事的少女来说太陌生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填补骤然失去一个同伴的空虚感,或许对这里的每个人来说都是这样。
昭野听着望月倒豆子般的提问,回头瞥了一眼。艾丝拉在和礼攀谈着,更远处桃和宗柚的轮廓看不太真切。
“总之,一言难尽。”昭野酝酿了半天,才找出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如果桃说她亲眼看到了的话,如果她所言为事实的话,那么凶手是礼的话也并非不可能……自己之前得出的结论也只是推测而来,况且自己并没有看到事态的全貌。
“什么意思?你看到了吗?”小年望月皱着眉咬手指甲,她也是被楼下发出的巨大响声吸引而来的,对于之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记得自己好像从现实迈进了光怪陆离的梦当中,被玫瑰花香包裹着,短暂的忘记了曾经的烦恼,以至于在自己房间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沉溺其中,来不及做出反应。
她现在极其后悔自己没能抵抗住那样的诱惑,或许清醒的自己并不会帮上什么忙,但是能知道事情全貌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对昭野来说,与其说是看到,倒不如说那是落荒而逃前眼前的景象吧。“不,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快要……只是有些猜测而已。”
“什么什么!说来听听!”小年望月稍稍恢复了些精神。
“我怀疑,”昭野顿了顿,回头看了看艾丝拉他们,又看了看小年望月。
“我怀疑凶手另有其人,一楼的那幅画背后好像藏着什么。”昭野思索着,模棱两可的回答了。
“那幅画吗?嗯……如果说到这个的话,确实有些太大了。”小年望月像是终于有了依仗一样,肉眼可见的安心下来了。“说起来,齐岭真她之前一直都喜欢在那幅画前面发呆呢,礼还跟我抱怨过,打扫卫生的时候一直很为难。”
“发呆?”似乎是清醒之前的事,昭野尝试在脑海中搜寻相关的记忆,意料之中一无所获。自己丢失的记忆也包含着与同伴相处的点滴,一想到这不免有些失落。
“是哦,”小年望月歪着头向他眨眼,“但是她为什么这么做我就不清楚啦,她看似很好相处,其实这个人超麻烦的。”她像是在说八卦一样贴着昭野的耳朵说悄悄话,然后抱着双臂又想了想:“但是桃和她的关系似乎不错?不过我也不确定哦,想知道的话你就去问问呗,但是回来以后要告诉我哦。”说着就作势去推昭野。
“她现在还没冷静下来,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什么的,何况我和她不熟……”该以怎样的语气和她交流?自己之前是怎么跟她相处的?只可惜没人能回答他。“更何况,我想先听听礼是怎么解释的。”他现在有些好奇礼会怎么做,如果她所说的话语与之前的不同,那么……
“艾丝拉怎么也在?她是和你一起下来的吗?”昭野刹住步子,又回头问道。
“她在我后面,应该也是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下来查看的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艾丝拉慢慢踱了过来,昭野和小年望月适时止住了话头。仔细看,这个房间内已经没有了礼的身影,桃和宗柚也不见了。
“在聊什么呢?”她按着自己的肩膀活动手臂,垂下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没有啦姐姐,话说礼在哪呢?”小年望月抢在昭野前面说话。
“啊,那个女管家的话,她回房包扎了。”艾丝拉找个地方做了下来:“她看起来不太好,如果你想找她的话,就稍微等等吧,她说她会在所有人都到齐后出现的。”
看了看时钟,现在才六点刚出头,时间确实还很早。
昭野有些不理解:“不能直接去找她吗?”
“女性的房间是很私密的哦?”小年望月似乎完全恢复了平日的活力,不知是在强颜欢笑还是毫不在乎。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因为那个女管家房间的位置我们也不知道。”艾丝拉没有调笑他,适时出来解释,“不过这样我觉得也蛮好的。”
“神出鬼没的女管家超酷的好吗!”小年望月激动的吼了出来。
“……”
“……”
是超恐怖好吗,这比恐怖片标配还标配。
“不知道是?话说礼她有说什么吗?关于齐岭真小姐。”昭野皱着眉转头问艾丝拉。
“当时场面实在太乱了,她的状态也不像是能说这件事的样子,毕竟说起来又是几个钟头了,”艾丝拉起身去接了杯水,“小月也没说错,我们刚来馆的时候就被告知,管家的房间是保密的,据说是英司大人的命令,也许是为了提高沉浸感?我不敢随意揣测。”她的脸上适时出现了崇拜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这样的话不管怎么想,都是蓄意而为吧。隐藏管家的住处,完全想不到这样做有什么理由,如果能在齐岭真死亡之前得知此事,昭野或许也会跟着调侃两句,但是放到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巨大的不安定的炸弹就驻扎在这浮空馆的某处,如心脏泵血般将恐惧输送到每一个或阴暗或光明的角落,屋外的雨溅到地上激起的水花化成薄雾,迷失了妄图逃离的人的视线。昭野现在有了新的恐怖的猜测,如果艾丝拉所言为真,那么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在未来的某天一定会变成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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