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朝落难

而窝棚里的苏谷此时正大口吃着早上剩下的半张面饼,他心里算着自己目前手里头吃的用的:除了野菜干和一桶水之外,相公留给他的面饼还剩四个。

党参和一些干药材是要带走的,另外还有铁锅和锄头之类的铁具价贵,也要带走,水也得背上一些。

苏谷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决定,他用木炭块在木板门上和床板上写下自己的行踪,等鸡叫两声的时候就背着所有能拿上的东西窝棚后面沿着小路直接上山。

就在他走后不久,鸡叫三遍天色灰蒙还未大亮的时候,四个饿的头晕眼花的汉子又顺着昨天来过的路,藏在了路边的枯草沟里。

这几个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最大的王来狗已经三十八岁了都没成家,生养他的父母亲人死了好几年,王来狗平日里便靠着偷鸡摸狗在周围的几个村子里混饭吃。

其余三个同他情况差不多,只不过年纪稍微小些,最小的安贵财今年才十六,是个打小就混不吝的,因为是个男儿下来就被父母娇惯得无法无天,七八岁就学会了打骂父母爷奶,十岁多就到处偷钱偷衣,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偷偷跟在小哥儿小女孩的身后摸人家的屁股,有时候还上手扒人家的衣服。

好在这个年纪的的哥儿女孩出门时身边都有大人跟着,这才没有被占了便宜去,时间一长村里人都知道他是什么德性,平日里见着他就臭骂,更有家中人势多的,看见他在门边晃悠就连起手套着麻袋狠狠揍他一顿。

时间长了安贵财就不敢把主意打到村里的小哥儿女孩儿身上了,只是他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没几分本事也没银子,外面村子不敢去自家村里没人看得上他,时间长了就想媳妇想得更加偏激。

原本苏谷刚来村里的时候他也打过主意,只是那时候苏谷脸上的疤看着就吓人,再加上后来的苏谷胆大泼辣,连村长和族老都敢惹,安贵财自然是不敢下手的。

可现在不知怎的苏谷脸上的疤好似没那么吓人了,再加上顾渊离家,安贵财和其他几个懒汉一起自认为人多势众,胆子就大了起来,昨天翻苏谷家窝棚找粮食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四个人原本想趁着清早人睡得最熟的时候去抢苏家窝棚,但4个人都有贼心没贼胆,磨磨蹭蹭了小半个时辰才敢出发,然而等他们用力推开窝棚的门就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苏谷不知道自己走后窝棚里发生的事情,他背的东西重走得慢,等太阳升的老高才走到昨天休息的小山洞。

早上吃的依然是昨天剩的饼,苏谷先把山洞往大扩了一圈,把带上来的杂物放进去,又在山洞外面用长竹竿和草席搭了个简易的棚子,垒好灶膛煮上水,这才去捡石头。

昨天挖出来的沙坑太松散,人在边上站不住,只能用石头沿着坑底垒上一圈,这样更牢固,也方便取水。

好在山谷里经常发洪水,冲出来的石头石板不少,那口沙坑也并不太大,几背篓的石头就已经够用。

沿着沙坑挖出一个形似长勺的倾斜坡道,苏谷在坡道上垫上石板,然后沿着沙坑里头用石头和石板砌了一圈简易的石墙,这样一来沙坑能取水的内圈就只有二尺来宽了。

这个宽度足够水瓢进出,正好够用。坑洞太大的话存不住水。

昨天挖出水的地方已经浅浅积了一瓢多的水,苏谷就这这些水挖干净坑底沉淀的泥沙,在最底部垫上一层碎石子,这样一来坑底的深度又下去了一尺,水流也几乎有手指粗细了。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脑袋发晕,苏谷没有吝啬吃食,煮了半锅菜干就着多半个饼吃得肚皮滚圆,然后在山洞里垫上草席睡了一整个午后,直到太阳照不到山沟才起身去看水坑。

不知是不是中午太晒的原因,水潭里的水浅浅的积了一层,约有两瓢的样子,没有苏谷预想的多。

左右没什么事做,苏谷便带上斧头前往远处的林子。

离元潭村最近的小镇,一群人在镇上过得也很艰难,这些人都是小镇周围几个村子里派来打探消息的,谁知刚到小镇上就遇到了几百个流民,包袱里的吃食被抢空不说,有几个饿极了的流民竟然直接张口朝着梨花村一个面嫩的少年身上咬去。

那几个流民显然是有预谋的。被咬的那个少年瘦瘦弱弱,梨花村又只是人数不到一百人的小村庄,柿子捡软的捏的道理流民也懂。

撕咬发生在一瞬间,少年撕心裂肺的叫喊唤醒了呆愣的众人,然而众人却没有上前帮他赶走流民,反而躲的更远。

血腥味一下子就散开,为了自保少年不得不在地上踢打滚动来防止更多的人欺压上来撕扯他的血肉。

顾渊不圣母,却也见不得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另一波人吃掉,他看着人群里有几个攥紧了拳头想出头却顾虑着什么而隐忍的壮汉,吆喝一声后率先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那几个大汉脚底下生出了几颗不起眼的枯草,枯草伸出的藤蔓将因慌乱而闪躲的拌了个正着,骚~乱愈发严重,而顾渊和那几个被迫迈开腿的大汉一拥而上,手里也没有顾忌,把满口都是鲜血的几个流民狠狠打倒在地。

剩下的流民意识到这群男人不是好啃的骨头,再加上他们已经抢完了食物,在看到那几个流民的下场后就拔腿跑了。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少年在地上打滚惨叫,衣不蔽体的胳膊和腿上缺了好几块肉,鲜血淋漓。

此时的顾渊才真切的意识到人饿极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这句话的残忍可怕,也看到了这个时代最底层最直白的黑暗:这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所有意义上的。

镇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所有来打探消息的人都只能暂时住在镇子上的驿站里,只有那里是空的。

顾渊看着少年无力躺倒在地上,他走过去悄悄往少年身体里注入了些许治愈能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村长苏长生苍老冷漠的声音:“谷哥儿家的,走了。”

现在不是脱离队伍的时候,顾渊只得悄悄往少年手里塞了块捏得紧实只有核桃大小的饼,然后转身跟上元潭村的队伍。

驿站里七八个村子的人聚在一起,皆众人默不作声。

元潭村的汉子们离家的时候长了个心眼,衣服贴肉的那层缝了夹层,烙的薄饼都在夹层里放着,包袱里没装多少,所以暂时还能撑两天。

至于那些吃食全部被抢光的,由村长出头几个人坐在一起商议几句后便都由各自带着灰溜溜的回村里去了。

驿站人去楼空,苏大壮带着人找食物的时候顾渊也跟着,他在几间闲置的杂物房里看到几本写着‘螺镇密事’‘黔泱县趣闻’等字迹脏乱的书籍,顾渊趁人不注意把收藏进了衣服里。

一连两天无事可干,大部分人都习地而睡保存体力,顾渊每天借着如厕的借口在外面找了个角落,把几本书大概翻了一遍。

他虽然有原身的记忆但并不完整,对所处的这个时代的认识也像是蒙了一层雾似的模糊不清,这几本书的纸张都是最次的,里头的字也不算端正,记录的内容黔泱县到螺镇一路以来的趣事 ,像是谁家刚启蒙的孩童写的游记。

顾渊从这简单的记录里看到了这个朝代的大致情况,这个朝代和他记忆中的古代不同,小麦和稻米小米等作物早早就进入了寻常百姓家中成为常见的主食,辣椒花椒茄子菠菜这些顾渊记忆中的外来物,在这个被称为‘鄞’的朝代本土就有生长。

但相对的,鄞朝的农作物的种类虽然多,但产量还很原始,就书中偶尔出现的记载来看,这些作物的产量简直低的可怕。

顾渊将这些牢牢记在心里,这几天发生的事足以改变他穿越前养成的安乐享受得过且过的想法,他怕自己有一天会落入少年那样的下场甚至比那更糟。

紧紧攥着手里的书,他心底涌出无比强烈的奋斗意识,他必须向上爬,凭借着他脑子里的知识和手上的异能,带着夫郎离开目前所处的环境,离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山。

元潭村的众人在驿站接连等了三天,身上的食物都吃完的时候,镇子外面又传来了消息,钦差大人受伤了,是生是死目前还不知道。原先说好送到各镇子上的救济粮没了准信。

这一下驿站里所有的人都绝望起来,就连苏长生那张老脸上都出现了迷茫和无措:“怎么会这样?说好的救济粮怎么就没了?”

弹尽粮绝的汉子们失声痛哭,呜咽声不绝于耳。

顾渊对这个结果已经预料到了,要是救济粮能按时送到,那他们就不会遇到那么多的流民了。

许久之后,村长苏长生哑着嗓子吆喝一声:“元潭村的,先回吧。”

出来时二十多个汉子满怀希望,回去的路上只剩下无尽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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