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啊!”

宋余半夜惊醒,他腹部热得厉害,白日那黄鼠狼咧着嘴角得意望向他的画面在脑中如何都挥散不去。

他看着一旁睡得安稳的李沧甲,轻轻吐出口浊气,掀开被子轻手轻脚起身点了烛火,掏出外衣口袋的药丸仔细观察,原还觉着无甚意外的药丸竟越看越邪乎,内里竟似有无数血线流动,仿若有了生命。

他吓得一时将手中的药丸扔了出去,药丸骨碌碌滚至门口,连一角磕碰都无,他心下惊骇,一时竟忘了动作。

等到夜风骤起,宋余蓦然打了个寒颤,腹中火热渐消,一切归于宁静,只那颗安静躺在地上的药丸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他捡起药丸仔细藏在箱底,这东西他不敢再碰,只等些日子空闲了带去县城旁的宁安寺瞧瞧才好。

哎,好歹这黄鼠狼不来了,也算是幸事一件,宋余苦中作乐般如是想。

自宋余不再往李沧甲的汤药中加蒙药之后,李沧甲的病情是肉眼可见地转好起来。

还有三日便要过年,这日天气晴好,李沧甲虚掩着唇角立在门畔叫过在院中筛选黄豆的宋余。

宋余狐疑着走到他跟前,“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李沧甲朝他勾勾手指,“凑近些。”

宋余浑身不自在,才不会依,知这人装不住太多事儿,一言不发就要往回坐下。

李沧甲叹口气,指腹往他脸颊轻轻一抹,摊手将手中的面脂递给他,“我还会害你不成?”

“嘶~啥东西?”

“难受?”李沧甲一惊,又往自己脸上抹了些,清清凉凉的,不跟刚做好时试用的一样?

宋余藏起眼中的笑意,捏过面脂逗他,“莫不是买了赝货不成?”

“咋可能,我自己一步步调试……”须臾看清小哥儿勾起的唇角,“你早就知晓了?”

宋余笑眯眯看着他,“你以为罐中多出的猪油哪来的?”

原还想着给人个惊喜,这下全没了,李沧甲无奈道:“我东躲西藏这几日你都看笑话不成?”

“哪能呢?”宋余道,未待李沧甲松口气,只听他憋着笑意接着说,“大伯二伯都知道呐,就等着你做了好东西长长见识。”

这做面脂,蜂蜡必不可少,李沧甲跑了村子好些人家才弄来了少许蜂蜡。却不知风声怎么传至宋家就变成李沧甲本性不改,现连已结亲的妇人都勾搭,气得宋家一大家子当即就抄着锄头上了李沧甲的门。

当日李沧甲正寻了个由头去了镇上,准备抓几味药材调入里面,没想竟是错过这么大一件事。

听宋余讲完,他不禁扶额,为自己所思不周,更为小哥儿的全然信任。

“你怎知晓的?”

宋余笑着抹了些面脂在冻伤处,舒爽地眯了眯眼方替他解惑:“娘亲曾做过胰子,同你所用东西类似,我便有了猜想,”顿了顿,他收起面脂,睨着李沧甲得意到,“即便你真对外有什么想法,你一文弱书生,我还能怕了你不成?”

李沧甲看看小哥儿细瘦的手腕欲言又止:……这小哥儿莫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我去给伯娘和弟妹们瞧瞧,你要不要同我一道?”宋余已作势往外走。

李沧甲进屋又拿过几个小竹筒装的面脂,“带上给伯娘们吧,我便不去了。”

他身体未好全,宋余不过随口一问,见李沧甲竟这般周全,他反倒有些舍不得了,李沧甲做了四五日才得了这么一些,如今一下全送出去了。

李沧甲看出他的不舍,笑着摸摸他脑袋,“没事儿,用不了几个钱。”这些东西炼出来几乎是等体积的,他确实并未费多少材料,只是蜂蜡有些难寻罢了。

宋余听他这般说,脸颊鼓鼓,道一句“呆子”便匆匆离了家。

这是生气了?李沧甲丈二和尚般叹口气,“果然哥儿心,海底针啊!”

他起身进屋,又拿过书本翻看起来,说来这些书本内容他早已滚瓜烂熟,若真走上科举之路还需去县里买些新书才是,哎,处处得需用钱啊!

宋余不知他这边长吁短叹,他心情颇好地感受着冬风刮面,涂抹了这面脂后纵使冷了些但也没那么干裂裂地痛了,他又摸出那小竹筒往唇上和手上也抹了些,清凉细润很好地缓解了冻疮开裂的火辣痛感。

正暗自感受着,就听见他二伯娘声音在背后响起,“来了咋的不进去,在门口呆着作甚?”

宋余不好意思地将面脂揣入怀中,转头看向背着捆柴火的宋刘氏道:“正准备敲门呐,二伯娘怎么今日自己去捡柴火了?”

宋家虽然分了家,但只有他爹带着王小兰搬了出去,其余两位伯伯还是住在一个院儿里。

宋刘氏上前推开院门,满脸笑意道:“家中男人都去给林家翻房了,你爹都去了呐!。”

宋余知道林家是大伯娘的亲家,家中房舍多,男人又常年在外跑商,于是笑道:“都是一家人了,难怪得全家出动。”

宋高氏闻声出了屋,笑瞪一眼宋余,“村儿里哪家盖房不是招呼一声咱就去了?咱老宋家的在村里可是心善得很!”

“大伯娘说的是,”宋余过去拉她的手,“小柳可在家?给她瞧个好东西。”

宋高氏拍过他的手,捏捏指尖疑惑道:“你这手咋滑腻腻的?”

宋余掏出小竹筒子,扬着下巴得意道:“这您可猜不上来了吧,我夫君做的面脂,可好用了,比您去年给我的县里那脂肪铺中买的还好用?”

“那穷书生有这大本事?”宋高氏怀疑,“别是从哪家哥儿姐儿那骗来诓你吧!”

两位伯娘那日都扛着锄头上了门,却被宋余三言两语给打发了回来,她们私下还说着宋余咋的就鬼迷心窍胳膊肘往外拐了,没想现在就漏出了马脚。

宋刘氏一听此话,也赶紧放下柴火走了过来,忧心道:“阿余有什么短缺就跟伯娘说,那书生惯会骗人,切莫着了他的道儿。”

宋余感动之余哭笑不得道:“伯娘还不知我性子?这真是他做的,还专程让我给弟弟妹妹们带了些过来。”

“喏,”他拿出剩余的几罐,“小柳、阿乐、秀秀和长生刚好够分。”

见这么多面脂又全拿着竹筒装的,宋刘氏这才接过,“那书生竟有这大本事?”她还是有些迟疑,尝试着抹了一点在手上,没想到细腻润滑,闻着竟还有股淡淡的草药香,饶是他年年去县城买了这么多面脂也未见过此等好的,不由定下心来,“倒真是自己做的。”

宋高氏也涂抹了一些,知他所言不假,于是问道:“他怎知这面脂做法?”

这等奢侈之物,寻常老板定是守着方子看得极紧。若非为着家中孩子,她家也不会年年花这大几十文的冤枉钱,况这入手的触感竟还比县中的尤有过之,从前怎不见他做?

宋余抓抓脑袋,也不知如何同人解释,只说:“我娘曾经不也会做许多胰子?他们都认字,许是从那杂书上读来的也不一定,”说到这儿,他方道,“沧甲这回醒来便日日读者书,很是刻苦。”

两位伯娘听他这般说便不再纠缠,拉着他进屋,“今日你的几个妹妹在学着自己做小衣服,快进来瞧瞧。”

宋余随着人进了堂屋,放了两盆炭火的屋子暖和又安静,只宋柳安静教着两个妹妹绣线说话的声音,旁边长生正用炭火在地上默默练字,宋余看着便心生怀念。

曾经他和弟弟也是屋中玩耍学习的一员,如今……

烤了会儿火,说过几句话,宋余见时候不早便打算辞别回家,二伯娘知留不住他,给他宰了半只鸡送他到门口道:“明儿我和你伯娘要去县里置办年货,你和那书生去不?”

宋余知他因着自己的事对李沧甲有成见,也不纠正,只点头道:“要去,咱家就你们和爹先时送了些东西过来,这快过年了香油纸钱一应都还未置办呐。”

“那明儿一早我过来叫你们。”

“行。”宋余提着鸡慢慢往家走,大伯二伯前些年合伙买了头驴,每次去县里都很方便,明儿正好蹭上了。

到家时院门紧闭,宋余敲了许久也未见人来开门,正待大喊,就见李沧甲从侧墙边绕过来,头上还带着宋余给他做的棉帽,此时正兜着手显是在外许久了。

李沧甲略一施巧劲,大门便开了,他递过宋余一个桔子,才问:“伯娘又给了鸡?”

宋余点头,“这冷的天儿,你怎么出去了?”

李沧甲伸手进怀中摸出一纸红书,“伯公路过来提点了一二,我才去里正那取了婚书回来。”

宋余恍然,两人无媒妁之言,又未过礼,婚书竟是见也未曾。

他沉默着进了厨房,也不想给李沧甲做好吃的了,只在锅中掺了些水,又煮了两碗稀粥。

李沧甲无奈,原身与那宋王氏这都做的什么事儿啊!

午后,两人都没什么事儿,宋余想着李沧甲屋后几颗被霜打了的桔子树,便道:“那桔子反正也没法儿吃了,咱摘回来把皮儿剥了做菜吧。”

溪源村桔子树众多,寻常人家桔子熟了都是背去镇上或县里卖了,只李沧甲懒汉一个,任由着霜打过也不曾收下了果子,现今就完全浪费了。

过了十一月的桔子已经没有什么水分,村人没摘下的几乎都会任其掉落肥地,李沧甲虽知道许多吃食做法但奈何手残做不好,便点头应下了。

两人摘了许久,四五棵树的桔子装了满满两背篓,李沧甲剥了一颗,水分虽干了但果肉确是好的,他还是觉得丢了可惜,便同宋余商量:“我知道一个做果酱的法子,咱买了糖回来做好不好?”

“这也是你从书上学来的?”宋余突地问他。

李沧甲一怔,复而笑着掩饰慌乱道:“自然,少时喜看杂书,书中无论奇闻异事还是吃穿住行皆有记载,瞧着新鲜便记在了心上。”

宋余好笑,只知顺着人话头讲,定然是那小妖占他身子的时日,他从别处学来的,竟还想着诓骗自己!

正说着话儿,就听院门被敲得砰砰作响,门外还有小孩儿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好不热闹。

宋余同李沧甲对视一眼,就听一陌生妇人的声音响起:“李童生可在家?”

找李沧甲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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