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儿!”
“承渊!”
“陆承渊!”
“承渊兄弟!”
一时间小小的后院乱成了一锅粥,江掌柜瞧见自家儿子被打得血流不止,忙撑着身子走上前去拉陆承渊。
“住手,你给我住手!”
布满老茧的手掌胡乱打在陆承渊身体各处,直拍得他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不少。
崔景晏双眸一紧,几步跑过去,扯开江掌柜的手,嗓音沉着,“别碰他!”
其余两人也纷纷加入进来,三个人合力往后拉着陆承渊。
意外的,竟没有拉动半分,陆承渊就跟疯了似的。虽被束缚住,但还是挣扎着就要往前去,眼底大片血红,跟看仇人一般瞪着对面的人。
若不是有人在后面拉扯,将他拉远了些,他恐怕就能扑过去,啃食那人的血肉。
“……住手吧。”
混乱中有人开口,混杂着喘息,还有鲜血堵在口中时的含混。
几人转过视线看他,秀气的男子摆开江掌柜握得死紧的手,踉跄着叠步向前,将将到陆承渊跟前时忽然抬手。
崔景晏以为他要趁机报复,甚至来不及思考,就转过身子挡在了陆承渊面前。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男子只是拱手一拜,诚恳地像是自己才是做错事的人。
“陆郎君,对不住。”
这话一出,众人又都懵了,尤其江掌柜,他完全不理解自家儿子都被人打成这样了,还要跟别人赔礼道歉。
“郁儿,他打得你,你跟他道歉做什么!”江掌柜双手去拉他,试图将其拉起身来,“起来,爹不怕他们,咱们去报官!”
“报官?呵!”被崔景晏挡在身后的人忽然开口冷嘲,像是被这话给刺激到了,“好啊,报官去吧,正好把他做的那点龌龊事全抖出来!看看到时候被关进牢里的人是谁!”
说到激动处,他挣动着试图强行冲开束缚。
“你…什么意思?”江掌柜愤怒的脸上显出茫然。
“爹,这事确实是我的不对,你就别管了。”
说罢,唇齿都是血的男子又看向对面的陆承渊,“祸不及家人,陆兄找到这里来,看来还是不满我当日的欺骗,陆兄大可以抓我去官府,江池郁绝不反抗。”
“你叫江池郁,果然连名字都在骗我!”陆承渊激动不已,看神情几乎是快要喷出火来,“什么祸不及家人,我才不像你那般龌龊!我到这里纯粹为了治伤,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会遭这档子无妄之灾。”
“你一句抓你去官府,说的轻巧,到时候对簿公堂,你大可以把脏水都泼到我身上!”
江池郁神色微诧,目光扫过陆承渊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向下扫去时,眸中映出被血色染红的上衣。
他抬手再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进屋,我们好好谈谈,我可以解释。”
陆承渊恨他恨得牙痒痒,这一身伤全因他所得,哪还能跟他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不再给他一拳头已经算是仁慈了。
“呵!绝不可能!”
于适看戏看了半天,此刻也摸出点门道来,猜到陆承渊被宋府栽赃偷东西,殴打,大约是与这人有关。
他开口迂回道:“在这里站着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先进屋听他怎么说。”
陆承渊犟得连话都不肯说了,红着双眼,看起来怨气冲天。
离他最近的崔景晏闻见淡淡的血腥气,知道他身上的伤口又裂开出血了,便转身也劝道:“先回屋,你身上的伤要重新包扎。”
陆承渊半垂下眸,在他怀有担忧的目光中哼出口气,而后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总算愿意回屋了。
闹剧到这儿稍稍停歇,几个人来到屋里,该上药的上药,该包扎的包扎。
两拨人分开在榻的两边,江掌柜拿着治外伤的药给自家儿子上药,崔景晏则是立在陆承渊身前拆下他身上已经染血的纱布。
沉默了段时间,江池郁接过江掌柜手中用来止血的布巾,“爹,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些话想跟他们说。”
“不成!”江掌柜警惕得紧,站在自家儿子身侧,不让他们有半点看过来的可能。
“没事的,爹,你先出去吧。”江池郁把他往外推,“铺子还需要人照看,若是有事我会喊你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好说歹说总算把江掌柜给劝走了,然而江池郁刚走回到里屋就遭了一记白眼。
“也不知道是谁欺负谁,说谎话都脸不红心不跳的。”陆承渊话里话外是十足的阴阳怪气,白眼翻得要上天,连鼻腔里喷出来的气都满含怨念。
江池郁迎着几人的视线走过去,在离着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猛一撩下摆,作势要跪。
“欸!”陆承渊眼尖地注意到,开口阻拦,“你可别跪我,省得折我寿。”
他身侧的于适和李二都默契地往外走了走,离开那是非之地。
江池郁只好站直身子,“我并非故意隐瞒姓名,只是实在不能叫他们查到而已。”
陆承渊不接受他这一套,“所以你拿我当替罪羊,江池郁你可真够厉害的。”
身上的伤口被粗糙的纱布磨得微痛,陆承渊一时没忍住,凑在正俯身专心包扎的人的耳畔轻声求道:“景晏,我有点疼,可不可以再轻点啊。”
“嗯。”崔景晏不着痕迹地退开,手下放轻,耳际却倏然微红。
陆承渊舒坦了,再次恢复先前那副怒气满满的样子,殊不知刚才二人窃窃私语的模样都被在场三人看在眼里。
“咳…陆兄…”江池郁眼神闪躲,尽量避开二人不看,“你身上的伤是—”
“拜你所赐!”陆承渊没什么好气,语气咄咄逼人,“宋府的人发现丢了东西,找不到你,就找到了我头上。你是用假身份假名字逃过一劫,倒让我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我差点都死了!”
江池郁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我…对不住,这事是我的错。”
不待陆承渊再说,江池郁猛地撩袍跪了下来,“陆兄要打要罚,我都愿意接受。”
“说了别跪我。”陆承渊硬生生受了他这一拜,如坐针毡般难受,“你去把那偷来的东西还给他们,这事就算了了,我便不会再追究你骗我这事。”
偷了人家的东西定是要归还的,这事天经地义,陆承渊自觉自己已经很宽容大方了。
多简单的事,只要还回去就能解决了这桩麻烦事,他也就可以离开云城,远离这些是非。
但江池郁却沉默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回答,他跪在地上低着个头,好半响都没再开口。
等得陆承渊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才叫他这么难以回答。
“陆兄……”江池郁总算启唇,陆承渊擎等着他应下,不想他话音一转,“恕我不能答应。”
“什么?!”
陆承渊再忍不了,这小子就是跟他对着干,偷了东西还不愿意归还,简直就不该给他机会的!
江池郁看他脸色不好,立马辩解道:“并非我不愿意,只是那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眼神转动,他停了下才继续道:“不属于宋昱宁,是他强行抢来的!我是为了帮那些受他坑害的人才这么做的。”
细风吹打窗棂,发出哐地一声轻响,在场知道于适身份的人听了这话都不由悄悄转过视线去看他。
陆承渊清清嗓子,打破僵局,“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是没有证据,便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言。已有前车之鉴,你的话我现在信不了一点。”
江池郁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手指捏紧又放开,“我可以带你们去看。”
“看什么?”于适插嘴道。
江池郁抬首转向他,似有些难以开口般道:“我认识一个绣娘,她住得离这儿不远,从宋府取回的其中一张绣品的图样便是出自她之手。”
陆承渊看向于适,又转回到江池郁脸上,思索间下了决定,“好,那就去看看,这么多人你要是再敢骗人,立马把你扭送到官府!”
江池郁离开了,与他们敲定要在晚上去看,这样可以避免被宋府的人发觉。
陆承渊重新披上外衣,瞧着身上包扎妥帖的纱布,忍不住称赞道:“景晏,你包得真好,一点都不疼,也不勒,早知道前些天该让你替我包扎的。”
“这是拐着弯儿骂我?”于适在榻的另一边坐下,挑起一边的眉毛看他。
陆承渊嘿嘿笑着,“哪儿能啊,骂谁也不敢骂你,要是没有于大医师,我的命恐怕是救不回来了。”
他顺手拿过崔景晏用来擦手的布巾,拉着人在榻边坐下后开始给他擦手,就像那会他还在病中时,陆承渊做过无数遍的事。
“刚他说的……”陆承渊微顿,瞧了眼于适的脸色,“是真的吗?”
“什么?”于适没多大反应。
“就说宋昱宁抢了别人的图样这事。”陆承渊说得还有些没底气,毕竟是他的弟弟,谁知道他会向着谁。
正大口灌水的李二说:“我说句不好听的,于医师你别在意。”他义正严辞,唾沫横飞道:“宋府里的人简直没一个好东西!”
“承渊兄弟都说了他没偷,只是被姓江那小子给骗了,那宋府的人还依依不饶,还想要把承渊兄弟给打死,这简直就是不拿老百姓的命当命,活脱脱一个土皇帝啊!”
陆承渊禁不住地点头,后来反应过来于适名义上也是宋府的一份子后瞬间停下动作,“不过他说是他说,还是得眼见为实,等到了晚上我们就去瞧瞧。”
很快到了晚上,繁星闪烁,点缀在夜空中,几人趁着夜色出门,行色匆匆混迹在人群中。
他们走得匆忙,也就并未发现身后有一人悄悄跟了上去。
陆承渊:老婆我痛痛,轻点嘛。
于适:翻了个白眼。
李二:情趣,这是情趣!
江池郁:我该说话还是不该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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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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