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李湖老泪纵横,将埋藏心底的真相尽数说出。

城里开始疯当木雕的那日,李湖的儿子李江在绣品铺子里听到动静,心里瞬间起了意。

想到家中那几个随手收来的木雕,便打算趁此机会典当出高价。

于是他跟掌柜请了小半日的假,好在平日里李江干活利索,深得掌柜的喜欢,也就许了他的假。

李江赶着往家去,他们家离干活的铺子不远,穿过几条巷子就到了。

那日城里百姓大多聚集在当铺中,居住区的人极少,导致李江走了许久都未在巷子里看见人。

不多时,迎面突然走来个男子,巷子道窄,李江又着急,看对方身材魁梧,不由缩了缩身体,想着勉强擦肩过去。

谁知错身的一瞬,陌生男子突然暴起,按住李江,将人死抵在巷子里的砖墙上。

“啊!!”李江惊恐喊叫,疼痛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救命啊!!!”

可惜巷子幽深,此刻人又都在当铺那处,根本无人听到他的喊叫,转瞬他就被人捂紧嘴巴,像只没有反抗能力的鸡崽子般给拖离了巷子。

当夜李湖发现儿子许久未归,心里着急,出去寻到他做工的铺子。

正在收拾关铺门的伙计疑惑地摇摇头,并说起李江早已请了假回家的事。

此话一出,李湖顿感不妙,儿子并未归家,这说明路上一定出了什么事,他当即就要去报官。

但李湖转念又想,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便打算先回家再看看,若是儿子当真不在,那再报官也不迟。

到家门口一看,愕然发现门缝中插着个信封,他心下凛然,匆匆拆开来,手一抖,里头倏地掉出来个东西。

李湖定睛去看,发现那是儿子随身佩戴的平安符。去岁李湖在寺里为他求的,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

这东西李江向来是不离身的,孰料会出现在这里。

李湖慌忙拾起,冲回屋里,对着烛台把信封里的信拿出来查看,信上简简单单,寥寥几行字。

大致意思是李江现在很安全,但需要李湖帮他们做件事。做得好了,才会将人放回去,不然的话,李江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如何知晓是宋府抓的人?”翟子路发问。

“开始信上并未写要让我做什么,我等了几日,才来了第二封,并一个盒子。”李湖双眼无神,机械地重复那天情形。

“那盒子里的就是桑毛虫吧。”陆承渊接话,信誓旦旦道。

李湖颓然点头,“信上交代让我怎么做,开始我也不晓得到底是谁非要害孙夫人,直到这第二封信……”

他没有抬头看众人,坐在地上,像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精神大减。

陆承渊便接替他,将自己的猜测讲给众人,“信上指明目标是孙夫人,说明此人一定与孙夫人有仇怨。再者,桑毛虫是南下之地才会有的东西,云城居北,许多种植桑树的人连见都没见过,因此能把这桑毛虫弄来的人一定身份不简单。”

“能对上这两条的唯有宋家。”崔景晏细细思忖。

陆承渊随即分神看他,扬唇一笑,“没错,我便是如此想的。”

“其实还因为那信纸……”地上的李湖忽然又道:“那纸张极好,不是寻常草纸,纸上熏有香味,是名贵人家才用得起的洒金纸。”

李湖专供蚕茧给人,自然识得些富商,偶有窥得他们奢靡的生活,从而略知一二。

而他的这句话直接让陆承渊想到了一个人,美若天仙,却心如毒蝎的恶物宋昱宁。

有了这几条线索,众人心里了然,孙夫人气恨道:“居然又是宋府的人!他们为何非要害我至此!”

崔景晏同样面露不解,“为何他们要大费周章做这种事?”

李二心情激奋,愤慨怒道:“宋府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先前于兄弟和江兄弟不就被他们给逼走了嘛!”

在李二搬过来的日子里,他时而问起于适和江池郁的事情,陆承渊便把之前没告诉他的那些细节都跟他说了。

顺带着还将与孙夫人相识,后云京受伤的事情一并告知。

李二这人称得上是“单纯”,爱就是爱,不留余地,满心满意只盛着一个人。相应的,恨起一个人也绝不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只会在原先的基础上累加厌恶。

故而眼下他一听“宋府”两字,就跟看见不共戴天的仇人般,恨不得将其手刃,这同样也是陆承渊此次能将他和阿柳请来演戏帮忙的原因。

先开始陆承渊跟他们说的时候,还有些踟躇,孰料李二一听是要帮孙夫人,立马来了劲,兴冲冲的,直言不论让他做什么都行。

陆承渊便让二人装作是精通此道的大家,故弄玄虚,为了迷惑李湖,让他发自内心相信这些桑树可以被救活。

陆承渊几人再守株待兔,如此方收获一场大戏。

众人心中对宋家做这事的原因猜测纷纷,但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原因。

崔景晏思绪繁杂,一时得不出个定论。余光瞟到陆承渊长眉聚敛,目光深长,似乎陷入到自己的思考中。

他走过去,轻声问陆承渊,“你怎么想?”

陆承渊没回答,反而对众人道:“总之宋府肯定没存着什么好心思,这次也就算了,但李伯的儿子不能就这么任由他被拿捏在别人手里。”

他扶起地上的李湖,为他轻拍身上的灰尘,“李伯你别太担心,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宋府那边不会知道,你可安心等着他回来。”

翟子路附和,“是啊,李叔,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

孙夫人掏出帕子,递给满脸泪水的李湖,她已经知道了原因,当下只剩同情与唏嘘。只道李江被掳也有自己的责任,若不是因为自己与宋府结怨久已,恐怕宋府的人也不会牵连到他们家。

李湖却没立刻接,脸色迟疑道:“可……这桑田明日若是恢复了……”

“老李,你糊涂了啊!”孙夫人失笑,让开身子露出后头的二人给李湖看仔细,“你瞧瞧他们是谁?”

李湖觅声抬眼,看清她身后二人的面容,顿时愕然瞠圆双目,“这、这不是你请来的人吗?!”

天色暗极,李湖叫几人当场摁住,情急之下连谎话都没编完整,就又被问出真相。后将实情讲完,他陷入到爱子生死未卜的颓靡情绪中,完全没在意围在他身边的人都是谁。

虽则几人都说儿子可以平安归来,但信上给的任务是要将孙夫人的桑田全毁了,他想起白日里那玄乎其玄的两人,担心死掉的桑树真能恢复如初。

所以才有刚才那一问,只是不想他们居然也会在这里!

惊疑不定地打量二人,就听身侧人解释道:“他们只是来演这出戏的。”陆承渊说:“他二人是我的好友,特地来帮孙夫人的。”

李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如此,那、那就是说桑树不会活过来?”

孙夫人听着这话,实在不想认同。可无奈李湖的眼神太过殷切,仿佛只要否决了他这话,他就会陷入永世不断的绝望中。

“是,桑树已经无力回天了。”

“那就好……”李湖心有余悸,劫中逃生地叹息。

整完这一出大戏,孙夫人让翟子路将李湖送回去,自己则是回去照看云京。

余下陆承渊等人往自家铺子的方向走,回去的晚了,陆灵两个孩子早睡了,陆承渊跟两人道谢后,方携着崔景晏回了屋。

“明日再在众人面前宣布一下桑树没救活,宋府那边估计得到消息就会把人还给李伯了。”陆承渊边解衣服,边声调疲惫地说着。

“你确定宋昱宁会依约放人?”崔景晏语气里盛着对宋昱宁人品的不信。

陆承渊搁下衣服,回身走近崔景晏,一头扎进他的颈窝中,疲意满满道:“他会的。因为他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对他而言,李江已经没有用了。”

“你的意思是?”崔景晏承着他沉沉的脑袋,说话间不忘用五指插入他发间,轻轻梳下。

“景晏,还记得那个神秘的高官吗?”

“之前看到的那个吗?”崔景晏问他,听他累得连声音都慢慢悠悠的,话音拉长,“嗯,那天宋昱宁去见了他,我猜他应该是想攀上更高的权势。城里疯当木雕那日,他肯定也收到了风声,知道将有大官来此,为了把自己对外的形象塑造好,就要杜绝一切有可能的隐患。”

陆承渊手臂收紧,环着人往床榻边挪,闷闷道:“桑田是孙夫人的全部心血,他想利用毁掉桑田的事,让孙夫人自行离开云城。这样最后的威胁也没了,他摇身一变,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民着想的善良商贾,从而登上大船,一路扬帆。”

“这就是刚才你的猜测吗?”崔景晏温柔道:“你是怕说出来会让孙夫人他们害怕吗?”

宋昱宁已经与云城官府勾结,可以说是权势滔天,若要再攀附上别的大官,岂不是此后无人能挡。

“嗯,这些事情他们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陆承渊打了个哈欠,走到床畔后,顺手拉着崔景晏躺下,又侧过身将人揽入怀中,低低问,“景晏,你会害怕吗?”

崔景晏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陆承渊嗅着他身上的好闻清香,眼皮渐沉,半梦半醒道:“害怕也没事,一切都有我在呢,天塌了……有我挡着。”

说完,阖住双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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