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就做做样子，并不愿给王桂花看火。他恨不得姜家着火让他们无家可归最好。

偷看到王桂花去后院杀鸡，姜明赶紧溜到院子里。

他以前住的杂货房实际还塌着。姜富说的收拾好了，估计就是把掉在院子里的柴火拿去烧。

从门口望去，勉强能看到里面。姜明钻进去。他的床是两张板凳铺上几块木板。幸好板凳结实，屋顶的木板没砸到床上，只是草盖倒到床上，不然那天晚上他估计就没了。

姜明清开杂物，爬到床底下扒开上面的泥土，然后是砖块，最下面是一小块黑布包住的铜板。

姜明扒出来，确认两头的红绳结是自己打的就赶紧收到怀里。现在没时间点数，等回到谢家吃完年夜饭再点。

等姜明好不容易爬出来，王桂花拎着一只死鸡在门口等他。

王桂花眼里带火：“你进去里面做甚？”

她刚杀完鸡回到庖屋发现姜明没煮水一肚子火气。按她想的姜明应该烧火煮水，把庖屋里的杂活全部做完才对。

她正想发泄怒气突然听到塌房有动静，出去就发现姜明居然从里面钻出来。不过王桂花可不觉得里头有什么好东西。

姜明随口敷衍过去正想走，王桂花拉住他：“活没干完就走?”

姜富听见说话声凑出头来，见到是姜明眼神大亮：“今天过年，带肉过来没？”

王桂花光想着让姜明干活，听到姜富这么一说也想起来要好处。

她扯住姜明理直气壮地提要求：“拿只肥鸡过来。家里两只鸡腿不够分。”

一只鸡两只大腿，姜富吃一只，姜财来和姜云每年总要为另一只腿争吵。最近两年姜财来不回来过年，姜家过年才没有争吵。

要是有两只鸡，王桂花也能吃上鸡腿了。

姜富眯着眼：“对，拿只大的过来，小的不够吃。”

他可是听说了，昨天谢勇三兄弟都给谢行送小公鸡，让谢行过年杀来祭祖。

村里人多多少少都会养几只鸡留着过年或清明祭祖。谢行家没养，年前在镇上也没买，想着等过年在村里买一只。

没想到，谢勇三兄弟都给谢行送活鸡。就连谢实的几个小伙伴家都给谢行送礼，有送猪肉的，还有送饴糖的，还有一家送的糕点。

姜富听说后，从昨天就开始惦记上了。他是姜明长辈，姜明谢行应当要孝敬他。直接上门去要跌面，他正想着要怎么占便宜，没想到姜明自己送上门来。

姜富坚信，没有什么坚不可摧。什么样的铜墙铁壁他都不怕，只要让他破开道口子，他一定敲骨吸髓把谢家吸干。

虽说嫁出去的小哥儿泼出去的水，但没有他的养育哪来姜明的现在。姜明报答他是应该的。姜明要想在谢家立足，还不得靠他。只要从姜明这敲开一道口子，他不信捞不着谢家的油水。

姜富没有王桂花好忽悠，姜明只好耐下心来应付。姜富要的好处他都答应。反正他拿回自己的钱了，以后再见着姜富，他不踹上几脚都算他善良。

至于答应的事，就许姜富花言巧语吗？再者，没签字画押谁能证明他说过？

现在在姜家不好跑，他势单力薄，只好装一装。

姜富眼里贪婪尽显：“谢家小子从县城带回好几百两，都放在哪里？”

王桂花说：“肉买的都是肥得流油的。你个白眼狼，也不知道往家里带。”

可馋死她了。这么肥的肉给姜明吃糟蹋了。

他们在镇上采买回村有遇到村民，加上他家每天三顿的肉香，或许谢行朋友过来时也有村民瞧见，他家的伙食肯定瞒不住。

村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哪家有个什么动静都瞒不住。又不是农忙，正是妇人八卦男人吹牛的时候。

小道消息传得快但不一定准。

就像他家，因为谢行不吃肥肉所以他们很少买肥肉。就买过一次用来榨猪油。王桂花的消息不准，多半是东家说一句西家传一句，越传越离谱。

由此可见，姜富说的银钱也是猜的。

姜明摇头否认：“没钱。”

姜富一脸不信：“县城里的老爷怎么可能不给他银两？养了十七年，就算养一条狗也有感情了。”

姜明在心里冷笑，姜家“养”他十几年，感情在哪？难道不是把他当干活的驴养所以没感情？

姜明一脸无辜，两手一摊就是不知道。

姜富恨铁不成钢：“你在谢家机灵点。谢行还能躲着你不成？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好几百两还能找不着？”

要是这几百两给他，他就能到镇上吃香喝辣的。再也不用窝在山沟沟里，整日看着一个矮婆娘。

姜明：“谢行没跟我说过。”

姜富其实不知道谢行有多少银两。但看谢家人对谢行态度，又是送粮送鸡，要没好处傻子才会干。

所以，谢行一定有银子。他说几百两不过是想诈一诈姜明。看姜明的样子估计真不知道。

姜富信了姜明的话。毕竟他就是这么做的，王桂花从来不知道他有多少银两。

他一直都是说没钱，直到王桂花用完嫁妆实在掏不出一个铜板来，他才隔段时间拿出一点。王桂花反而夸他能干，总能赚到钱。

这傻女人，从来没想过她的夫君在防着她。

但是要姜富放弃谢行的银两那是不可能的。当年，他不就是靠......过上好日子的嘛。

当年拿到的财产快要用完了，姜富觉得谢行的出现就是老天奖赏他。那是一个金山，只要他找到钥匙又能舒舒服服地过十几年。

姜明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姜富堆起虚假的笑：“姜明你要知道大伯一家才是你的靠山。以后要是被谢家人欺负了，只有大伯家才能护得住你。只有娘家好，婆家才会敬重你，不敢欺负你。你就算出嫁，也不该忘了大伯的好......”

姜明听得要吐，实在听不下去。他打断姜富的话：“我知道哩。等下要去祭祖我要回去了。万一被谢行知道我来这不好。”

姜富要是不让他走，大不了他撒腿就跑。就凭王桂花的小短腿，姜富常年不爱动弹的老腿，哪能追得上他。这也是姜明敢过来的原因。

姜富在心里权衡利弊，要是扣下姜明，谢家人多势众过来闹他只能放人。硬的肯定不行，只能来软的，哄着姜明送钱过来。

等拿到谢家的财产，到时......

“行，你回去吧。你别忘了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姜明笑着应下，转身就翻了个白眼。肯定是以前他装得太好了，让姜富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实际姜富是怎么对姜明的，姜明一清二楚。

姜明几岁起开始下地，洗衣做饭，寒冬腊月连张厚被都没有。

就这样，姜富还敢说对他好？不知姜富以为他傻，还是他真觉得自己好？

厚颜无耻！

姜明摸着怀里的铜钱往门口走去，他心跳开始加速。拿回自己的钱，以后再对上姜富王桂花就不用装了。

下次，他非得揪着他们的辫子骂不可。

太阳出来了。

姜家的院墙很高。姜明走在阴影里，感到湿凉的冷气往身上扑。他感觉有点冷，他越走越快，真想一步回到谢行身边。

他走到门口，外面的村道上撒满阳光。

姜明深吸一口凉气，抬脚往外走去，阳光撒满他年轻的脸盘。

只是，他的笑容很快僵住了。

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好像在耳边响起，又恍若隔世。

一个姜明绝对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门口拦住他。

姜财来一脸恶意：“明哥儿过年不在家帮帮母亲，怎么净想着往外跑？”

姜明手臂上冒起鸡皮疙瘩，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他不说话闷头往外冲却被姜财来一把揪住。

姜财来用力一扯把姜明推倒在院内，他关上门回头笑眯眯地说：“明哥儿果然是没娘教的。见了哥哥连招呼都不打就要往外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爹娘辛苦养育你，明哥儿就这么忍心别人嚼爹娘的舌根。”

姜明心想姜家果然晦气。他都要走出去了结果竟然遇到这个煞星。

真是倒霉透了。姜财来很是嫌弃自己的出身，逢年过节都不回来。今年，怎么回来了？还正好逮住他。

要说姜家他最怕的是谁，不是贪财虚荣的姜富，不是好吃懒做的王桂花，不是喜欢抢他东西的姜云，而是眼前这个伪君子——姜财来。

姜财来是姜富的儿子，前两年去镇上读书。姜明有两年没见过他，但想起他来不禁浑身发冷。

只有真正接触过姜财来的人才知道他的可怕。

姜财来小时候因为被公鸡啄了脚，操刀直接把公鸡的头砍下来。小时候经常跟他闹矛盾的几个小子，一个瘸了腿，一个家里着火差点被烧死，还有一个死在山上。至于他为什么要上山，又为什么会摔死，谁也不知道。

姜明感觉一定是姜财来干的。只是他没有证据。他在姜家这么听话，也是被姜财来吓得，他真怕姜财来不顺心时也给他脖子来一刀。

小时候，姜明因为父亲的死整日哭泣，姜财来嫌他吵直接把他按在水缸里。当年，姜富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姜富救了他，为此还骂了姜财来。

姜财来怀恨在心，姜明开始了噩梦般的生活。

他的床上会莫名其妙出现虫子老鼠，到后面是蛇。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受伤，在熟悉的地方踩到石头踩到湿水受伤。甚至有一次，姜明煮的饭稀了，姜财来操起砍柴刀朝他扔过去。

在王桂花的尖叫声中，姜财来淡淡地说：“夏天蝉太吵了，吵得心烦。”

再大一些，姜财来突然变了，变得整日笑眯眯地。村里人还夸他脾气好，只是姜明知道这人的恶劣堪比妖鬼。

他就像一条阴暗湿冷的蛇，在黑暗处吐着毒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