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每月逢十五,巡检到清溪镇处理公务。周正趁此日与姜富在官府走完程序,钱货两清,姜富踹着刚捂热的银两去寻姜财来。

说来奇怪,姜财来竟不在书院,但姜富没有多想。自姜财来腿瘸后仕途无望,姜富打算让其归家。姜财来却言留在书院结识人脉将来好谋去处。如今既已谋到好差事,在不在书院都不重要了,况且多在书院一天就要多花一日的银钱,姜富虽自私但对唯一的儿子尚有几分真心。

姜富走后,周正悄无声息地与谢行又过了一趟文书。

两次官府过契,虽要多付一次契税,但价格跟市场价相差无几,真要细算甚至要便宜些。

周正喜滋滋地回家去,也不说不仁义的话了,跟白荷商量要赶着春耕的尾巴把庄稼种下去。

“婶子,周叔,当初说好二次过契的八亩地契税由我来出。人情方面就有劳婶子和周叔多费心。”

白荷连连说好。她与周正说着闲话:“堂甥脑瓜子就是好使。找了些人到姜富家谈过几次价,没想到真让姜富降价了。只是这事不能往外说。”

“我晓得。找的都是可靠口风紧的人家。”周正道,流沙村请来帮忙的那位,是周正从山里救出来的,既能报救命之恩又能得些好处是两全其美。其他人都与他相熟有过交情。

姜明已经在家等着,见谢行脸带喜色就知道事成了。心放回原处,他倒不急着问了,转身回庖屋端出一碗茶水:“白婶拿过来的茶叶,说是上次你没喝着,今早送了些到家里来让你尝尝。刚泡好没多久,茶水还温着。”

“呐。”说着把茶碗往谢行嘴边送。

谢行低头见茶水色泽微黄略带浮渣,茶叶在黑陶碗里立起来。院子是泥地,谢行不想把东西放地上。于是,他俯身凑近低头就着姜明的手把碗中茶一饮而尽。

姜明桃花眼瞪圆手没敢动,谢行“咕噜咕噜”喝完茶水。他喝的急有茶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喉结随着吞咽的节奏上下滑动。姜明不自觉地咽了口水。

谢行如牛饮水般喝完才细细回味:“味淡色香,比喝白水强。”他不爱茶真品不出甚么见解,但姜明特意端来的他心生欢喜。就算茶水一般,服务也值得五星好评。

姜明手指不自觉地抓紧黑瓷碗。这不是耍流氓嘛。但对自家夫郎耍流氓,官府不抓,该是正常的事。唉,他就是端碗茶给谢行润喉,哪有让他这般喝茶的?罢了,在自己家里,都老夫老妻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瞧见谢行大包小裹的,姜明伸手去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把东西放到新做的长桌上。

姜明转过身眉眼弯弯,嘴角却没往上翘:“呀,还能买这么多东西回家呢。”

语气听不出惊喜,声音冷冷的,甚至有一丝阴阳怪气。姜明心道,就准你捉弄我,我也得吓吓你。

谢行头发一麻顿感心虚,哎呀他忘了。当时说好给姜明管家,银子都归他。现在他又是买地又是买东西,可不得穿帮了。谢行本来就藏有银子,后来又从谢迎那换了些。

姜明盘算着买地后手中银两不多,准备缩衣节食熬到秋收。谢行煮饭多切一块肉都舍不得。

没办法,谢行只得老实交代了一部分。买地的银子是他出的,作为交换家里的伙食标准不能降。姜明当时看着就不大开心的样子,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道那是谢行的银子,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谢行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人家还记着呢。

这下好了,说好买完地真没银子了。结果又往家里大包小包地带,可不就是言而无信了嘛。

“额,这次是真没有了。”

“罢了。”姜明打断谢行的解释,轻哼一声道:“我还不知道你们汉子嘛。”

姜富的银子就从来没让王桂花拿过,成亲几十载,王桂花买块豆腐都得问姜富要银子。他以为谢行不一样呢。结果谢行跟他玩狡兔三窟。夫夫一场同床共枕,谢行防着他。

但想到自己手中握着的银子,姜明不再计较那点不舒服。不管怎么说,谢行还是比大多数汉子强。哪家能有上百两,还能给到小媳妇或夫郎手里呢?做人要知足。况且他们刚成亲几个月,他要是想让谢行交心,自己也得交心。

姜明自问真能把自己的全部说与旁人吗?他不敢赌人心,他爹就赌错了。有血缘关系之人尚不可靠,旁人更是难说。就这般夫夫和睦到老何尝不是好事。

人无完人,谢行能给的真心已经足够。而他,也愿意一点点地给出真心。

“你把契书拿出来让我瞧瞧。”提起地契,姜明脸上明显多云转晴,嘴角微微上翘。

谢行伸手往衣服里掏,在姜明期待的眼神中慢腾腾的:“哎哟,这一张薄纸可真不好找呐。”

姜明看出谢行故意逗他加之心急,当即站起身来,左手一把攥住谢行的衣襟,右手毫不客气地伸到他衣裳里。谢行的春衣是姜明请朱家婆婆做的,做好后他有仔细瞧过,内袋缝在哪他清楚得很。

“哎,你调戏民男啊。我可是良家民男。”谢行捂着胸口哀嚎。拿东西就拿东西,怎么能随便抓他的胸肌呢。

姜明拿到地契后冲谢行挑眉道:“都老夫老妻了,害臊个甚么劲。”刚谢行还调戏他来着,眼下这般装模作样故技重施又想戏弄他不成?

说完,姜明压住快要翻涌而出的热浪强装镇定,都睡一起了还有甚么可害臊的。他可没谢行这般会调侃人。姜明不慌不忙地展开地契细细看起来。

片刻,他颤着手,眼睛使劲眨巴好几回。

“别太激动,仔细把契纸弄坏了。”

“你,你……”姜明深吸一口气嘴唇颤抖问道:“怎么写得是我的名?”

官契文字自右而左,下方落有官府印章。里面详细写明田地的位置、大小等情况。官契明确写有“此地上天三丈,入地三丈均归姜明所有”,后面有姜明的户籍信息。意思是说土地上飞过的,土地里挖到的,都归姜明所有。

按理来说,买卖双方都要到场方能过契,姜明也要到场才对。但清溪镇是小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谢行使了银子加上他又是姜明的夫君,事情并不难办。

这是谢行特意给姜明的惊喜,自然不能提前让姜明知道。

“怎么会写我的名字?”姜明满眼不可置信。

怎么会有人把地契登记给他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夫郎。哪家的地契会登记给夫郎?

“原本就是你爹的地,现在总算是物归原主了。”

“可是这不一样。”姜明说。银子有定数,花销有名头,他已经没娘家了,拿着银子最后也是花用到家里。

可土地是不一样的,银子怎么能和土地相比呢?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

怎么会有人对他这么好?

谢行解释不了以后要走的事。见姜明要哭不哭,他开始插科打诨:“这是聘礼,给你的聘礼。成亲时乱七八糟的,你我都病着,什么都没准备,啥也没给你,这算聘礼了。咱俩也算明媒正娶,先婚后爱,先上车后补票了。哈哈。”

姜明心中感慨万千,惊喜激动居多。他没有不好意思的念头,给他的他都要。也许,谢行给的真心比他以为的多得多。姜明收拾好心情,郑重地对谢行道:“我一定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

“哎?啊!!!谢谢。额,这倒不用!”谢行挠着头婉拒。虽然知道姜明真的可以生小孩,但怪怪的。他是把姜明当弟弟养呢。是当弟弟的吧?

“瞧把你高兴的都说胡话了。没出息。”姜明说:“女娃和哥儿我都喜欢。你可不准偏心汉子。但家里有个汉子撑腰总是好的,长大后能护着自己的兄弟姊妹。有个汉子也不怕家产被外人惦记。”

姜明把地契仔细收好,笑容都多起来。那种一直笼罩着他的不安定感,好似随着春风化开了。

“真不用。”谢行有气无力地说。他被姜明吓住,真害怕姜明拉他去生孩子,一时间竟忘记问姜明识字的事了。谢行也想不起来这般小事。不是他脑子黄,是人很容易联想且控制不住大脑。且姜明又贴着他笑,那双桃花眼让人挪不开眼。

再有两日就要立夏,现在育苗还能赶上春耕的尾巴。姜富和王桂花可不是勤快人,十亩地还没耕地。时间紧迫,姜明当天中午就下了地。

微风徐徐,天气不冷不热,谢行犯春困,午觉都是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已近黄昏。

谢行不赶时间,甚至觉得时间刚刚好。黄昏时节的云彩最是迷人。等做好饭菜边吃饭边看赏云,饭后在院中纳凉聊天等天黑,等眼睛发困。多悠哉的田园生活啊。

出乎意外的是今天姜明没在院中。谢行门前屋后瞧了个遍没找着人。他也不纠结,自个进庖屋清洗时蔬。

谢白来学艺时,谢行已经准备好食材可以直接开始教学。

“切肉时,手指并拢指尖往里缩,记住一定要指节向外指尖向内。沿着边往外切就不怕切到手指头了。”谢行教的非常仔细,横切牛羊,竖切猪,斜切鸡,从切肉说到下锅翻炒。

大铁锅热得快,很快蒸干水分冒出热气。谢行边倒油边叮嘱:“一定要等铁锅没水渍了再倒油,不然油会四处飞溅,烫到手脸就不好了。”

谢行喜欢做美食,早就练就一身不怕烫的本事。姜明跟着他学时就被烫过。油光四溅谢行根本不放在眼里,依旧淡定地翻炒,好像一点也不烫。姜明见他这样以为没事,结果被烫到嗷嗷直叫。姜明穿的长袖,油飞到手上,不是很疼就是吓人。还有一滴溅到他脸颊上,烫出一个暗沉的印记,姜明是过了两天才发现的。过了七八天印记才彻底没了。

谢白来学艺,姜明特意嘱咐过:汉子不怕烫,他们哥儿不行,尤其是谢白还没嫁人,要是烫花了脸,两家恐怕要结怨。

两菜一汤很快做好,太阳还没下山。

“小白,等会吃了饭再走。”谢行招呼谢白,不出所料,谢白拒绝了。谢白来学艺这段日子,没在他家吃过一顿饭,让他尝一口都不肯。还是谢行以没尝过不知道味学不会真本事为由,谢白才肯在每道菜刚出锅时浅尝下味道。谢白很是客气,宫保鸡丁只夹黄瓜,筷子从来不往鸡肉上去。

“别跟你哥客气,就一顿饭没什么的。”谢行挺喜欢谢白的,小娃娃长得好又勤快有礼貌。

“三哥你真好,跟我哥哥一样好。”谢白看着笑眯眯的谢行,真是喜欢三哥。

这么好的三哥,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三哥应该好说话的吧。要不要跟三哥说?

谢白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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