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夏展露微笑,尽可能显得温和一些,“昨晚睡得好吗?”
宋含璋迟缓地点了点头,半晌才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好”。
孟初夏笑意加深。
多么好看的一双嘴唇,却用来撒谎。
昨晚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下,天未明又悄然离去,估摸也就睡了两三个小时,怎么可能好?
以为眼底的黑眼圈不够显眼?
对方这副羞怯情态,倒让上辈子见惯了各式普信男的孟初夏颇为新鲜,大抵就像逛夜店,从一溜的奔放浪子中遇到个腼腆可爱的男孩子。
不逗上一逗,岂不可惜。
她恶趣味乍起,故意逼近半步,绣鞋尖抵住对方足靴。
宋含璋顿时眼睫乱颤,后退时撞翻茶盏,飞溅的水珠在青石砖上绽出星子。
气氛幽然凝固,徐徐绕了半晌,宋含璋难堪地闭上眼,玉雕式的耳垂已然沁出了一团血色。
“你……别这样!”
别怎样?她也没做什么啊。
饶带浅笑的孟初夏怔然四顾,这才惊觉四下侍从皆垂首屏息,悄悄抬头的奴仆则是不忍直视的表情。
再看方慕羽和纳兰霜倒是神色平淡,稀松平常、事不关己的样子。
唯有韶衾攥紧帕子,丹蔻几乎掐进了掌心。
孟初夏:“……”
众人反应耐人寻味,孟初夏自认没做什么出格行径。
逗弄自家美男子自然不算出格。
只不过,视线一转,对上韶衾那张气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目光哀怨又愤怒的脸庞时,有点儿莫名的尴尬。
暧昧气氛让人忍无可忍,韶衾不敢对妻主发难,只得将矛头指向面色幽沉的宋含璋:
“五弟好本事,一出清水芙蓉演得竟如此风雅。”他冷笑时头上金步摇簌簌作响,风韵艳雅,“我看那西苑的白莲都要被你比了去,等到夏天咱们也不用去花园赏莲了,赏你就行。”
韶衾惯来娇纵,府里谁没被他讥讽嘲笑过,原本那位妻主对此也懒得管。
可是孟初夏不喜欢。
起初她可以当做孩子任性不懂事,勉强忍耐,第二次看在颜值的份上再稍稍纵容,但不会有第三次。
孟初夏眸色骤冷,静静地看着韶衾。
不言不语,眼神却叫人发毛。
孟初夏深知自己绝不是一个温柔淑德的女人,在从前那个时代不是,在这里更不会是。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恬静温和的外表下住着一个大女人,不喜被人忽视,不喜被人轻慢,尤其在感情方面,绝不可能做下位者,比起被人宠爱,她更愿意得到恋人的尊重、依赖和崇拜。
事事以她为主,以她为先。
她要做感情的主导者。
这种无法被人理解的,在那个时代阴阳颠倒般的情感需求,注定使她找不到心满意足契合的恋人。
所以,她选择追星。
将情感投射到幻想的偶像身上。
别人追爱豆,都是一口一个“哥哥”,她却喜欢叫“老婆”。
这份隐秘的满足感很奇妙,难以启齿,说出来的话大概率会被人当做变态。
后来她又从网络上知道了一个词——四爱,具体了解后,又觉得与自己的情况并不完全相符。
究竟哪里不同,没有真实感情经历的她也弄不明白。
总之,孟初夏认为自己能够迅速接纳这个世界,与她自身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她比大部分女生都更强势。
故而韶衾屡次三番的嘲讽与插话行为,与她而言已然算得上藐视与不尊重。
即便这人很美,她也无法纵容对方持美行凶。
孟初夏指尖抚过腰间鎏金禁步,冷睨韶衾紧抿的嘴唇,“韶衾,往后这些话不许说了,再说就回父家去……”
见对方眼底盈泪,孟初夏到底心有不忍,改口道:“算了,既然如此爱莲,今日便去佛堂抄写十遍《莲华经》。”
“十遍!”韶衾惊呼,一腔伤心泪花顷刻惊回了眼眶。
孟初夏忽略韶衾欲要撒娇讨好的小动作,对身后的宋含璋淡声道:“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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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外春光正好,满园芬芳馥郁。
两人没走多久,孟初夏将脚步停在盛放的梨花树下,经过一路上的心情平复,温和的浅浅笑意重新恢复。
突然成为拥有五个夫郎的妻主,为了往后的日子过得舒坦清静些,她必须先和每位夫郎搞好关系,再根据每人的性格从中调和,一时没头绪,就从初见的第一人宋含璋开始吧。
孟初夏稍作思忖,道:“对不起,洞房那晚是我不对,不该睡在韶衾屋里,我给你道歉。”
原主的锅她先背上了。
大凤国的妻主哪有给夫郎道歉的道理,远处随侍的小厮丫鬟们听见这番话,无不惊讶,然而被妻主爱重的夫郎仍旧一副温吞木讷的样子。
这位五夫郎总是眉头微微蹙着,不知在思索什么。
忽然一阵东凤卷落了如雪的梨花,他单薄的身影没入花雨,平添着几分落寞孤寂。
孟初夏似懂非懂地打量对方,思索来去,心想这人大抵对昨日绑架一事心有余悸,下意识想要上前安慰,然而她脚步刚动,对方却骤然面露紧张,更有两份惊恐之色。
倘若先前有其他夫郎在场,这人因害羞而抵触倒也情有可原,然而接二连三的畏惧,终于让孟初夏意识到异常。
“你在……害怕?”
怕什么?
孟初夏不明白自个身上有什么让人惧怕的地方,况且对方透出的惧意很古怪,仿佛……仿佛担心自己非礼他似的。
好笑,名义上他们可是夫妻,昨晚还睡在一张床上。
孟初夏疑惑不解之际,宋含璋摇了摇头,略带磁性的嗓音随风飘过来,“不怕。”
又口是心非。
孟初夏将人上下逡巡,原主记忆中的五夫郎也是个话不多、爱生闷气的矫情性子,妥妥一个男版“林黛玉”。
估摸新婚夜外宿的仇记下了,短时间过不去。
孟初夏毫无哄人的经验,更不知如何对闷葫芦下手,把人瞧来瞧去,最后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倒是有一个法子应该能够将人哄好,俗话说夫妻间床头吵架床尾合,没什么是一场XX解决不了的,可是她不敢。
“哎……”远处随侍的云珍幽幽地叹了口气。
新婚夫妻竟相对无言,场面弄得如此生疏,想来娶夫纳侍不全是好事,也怪累的,每天哄完这个,另一个又生气了,没个消停。
蓦地,云珍恍然一愣,喃喃道:“以前的夫人可不会花时间哄夫郎,怎么转性了,果真是……伤到脑袋了。”
云珍忧心主子早到了考学的年纪,却整日往男人堆里钻着实不成体统,应该向大小姐学习,好生读书考取功名才是。
主子托大小姐从京都采买的书册应该快到了,主子这次肯定是真心打算考学的!
云珍一边注视梨花树下的两人,一边憧憬地她家主子的仕途道路。
忽然一个急匆匆奔跑的灰衣小厮身影闯入她视线,她的嘴角立即撇下来,小声骂道:“仕途路上的绊脚石又来了。”
“夫人,求你快去看看辛郎君吧!”灰衣小厮跑到孟初夏身前,不由分说跪下,双颊淌下泪水,“辛郎君他……他要跳湖!”
人命关天,孟初夏来不及思考辛郎君是谁,提裙便要同小厮前去。
让她意外的是,适才分外疏离,连眼神也不愿多给自己的宋含璋竟干脆利落道:“我同你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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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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