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君颔首,抿出丝笑,“看在平王君的面上,我不在这教训人,只是平王君不会事后向太女告知此事吧?”
“太女君说笑了不是?以你我的交情,我怎会多此一举,做如此吃力不讨好之事?”
平王君端起茶敬了一下。
太女君神情满意,亦端起茶一敬。
待得赏花宴散,周青出了平王府,上了马车,马车启动。
后头便尾随上了人。
在一个巷子口,瞅准时机便动了手。
太女府的侍卫架不住人多,马车从眼皮子底下被歹人劫走。
周青扶着额,坐稳身子,从横榻下摸出匕首,靠近车帘,举起匕首,预备掀开帘子就刺。
“侧君不必慌张,奴婢不是太女君的手下。”
车帘外,驾车的人仿佛预见周青会有此举动,出声安抚。
周青并不放下戒心,握紧匕首,只问,“我如何信你?”
驾车的人没有遮掩,回道,“侧君昔年卖身葬母,曾得一人赠银,得以安葬母亲,事后侧君曾言待报了母仇,当结草衔环以报,如今可曾忘却?”
周青目光微动,放下匕首,“我能抹除昔日过往种种,通过身份核验,顺利进宫,皆是恩人相助,怎敢忘却,只是而今大仇未报,无暇报恩,恕我无法立即履行当初之诺。”
驾车之人并未恼怒,只回,“我家大小姐与侧君目的相同,与侧君所行之事并无冲突,反而还能再助侧君一臂之力,不知侧君意下如何?”
周青微怔了下,收起匕首,“恩人有何吩咐?”
驾车之人挥了几下鞭子,将马车赶到僻静不起眼处停下,面向马车,揖手回,“还望侧君留意平王为旭华帝卿请旨赐婚之举,有何用意,以及大小姐有意让太女府与平王府互相攀咬,彻底决裂,失去圣心,之中有一些事,需得侧君援手,敢问侧君可否应下?”
周青掀开车帘,看清容貌平平无奇的驾车人脸后,忽然笑了一声。
“若是如此,我自然求之不得。”
驾车之人视线恍惚了一下,连忙避开目光,眼睑下黑痣被睫毛遮挡,若有似无。
周青注意到她的愣神,没有在意,只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我需要你转达给恩人知晓,对了,阁下如何称呼?”
驾车之人眼睫微动了下,揖手,“奴婢红潋。”
周青颔首,看着红潋说道,“我能进太女府,不仅是借了平王之力,其中也得了十六殿下授意,因此,身边眼线,除了太女府,平王府外,还有一部分是十六殿下安插监视,若是恩人要与我送消息,最好避开此三家的窥伺,以免引来麻烦。”
“奴婢记下了,多谢侧君告知。”
红潋谢道。
周青嗯了一声,放下车帘,“之后不着痕迹的让太女府的人寻来,将我救下,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红潋抬起眼,望着车帘,应了声是。
周青安坐在马车里,脑海浮现红潋方才看着自己的神色,垂下了眼,须臾抛在脑后。
太女府的人来的很是迅速,皆因太女勃然大怒,勒令将人毫发无伤的带回,不然提头来见。
受命出来的侍卫几乎是一有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前后脚功夫到的,相国府的侍卫见状,碍于人数不敌,不敢再贸然出手,只能看着马车消失在眼前。
对此,太女君恼怒不已,回了相国府,就去向母亲吴相国哭闹,侍卫们办事不利,钱正君怜惜亲儿受委屈,做主罚了几个侍卫半年的例银,以示惩戒。
吴相国默许了夫郎的安排,其后,又去太女府送信,以岳母的身份,要太女过府一叙。
周青默不作声的从太女怀中起身,往屋外走。
太女将信一丢,拉住了人,又搂进怀里,耳鬓厮磨一番后,道,“孤是太女,她一个相国仗着是孤的岳母,越发忘形,不知尊卑,孤怎会搭理?青儿放心,孤是不会因为旁人,而冷落你的。”
周青轻轻点头,靠上太女的肩。
“侍身一身荣华皆系于殿下,殿下不厌弃侍身,侍身便欢喜。”
太女喜欢这样的乖巧聪慧,与懂事听话,扬声吩咐总管又去私库搬了不少好东西,添进周青的体己,以作压惊的赏赐。
同时,又让人去后院敲打教训,不可再生事端,欺周青无母家依仗。
连同相国府,也遣人过去,交代口信,给了吴相国好大一个没脸。
吴相国脸色铁青,气的摔了茶盏。
于是,第二日上朝,太女就被朝臣弹劾懈怠政事,沉迷声色,罔顾礼法,宠侍灭夫。
折子都快堆满皇帝御案。
皇帝下了朝,就将太女叫去,好一顿斥责,因着延寿丸没了上贡,夜不安枕,愈发暴躁易怒,太女辩解了两句,就被骂的狗血淋头。
灰头土脸的从御书房出来,神情很是阴鸷。
平王候在玉阶下,唇向上勾了下,又迅速平缓,迎上前,关切的说道,“阿姐真是无妄之灾,那些个朝臣也是一向目无尊卑惯了,还敢插手阿姐的后院之事,真真是不知所谓,就爱找人晦气,妹替阿姐不平,可叹妹做不得主,不然都想叫人打她们几十板子,为阿姐出气。”
太女冷冷嗤了一声,“你一个王,将来顶天了,也就进尚书省,哪有本事做这个主?倒是孤,将来登基之后,定要与她们好好算这笔账!”
平王连连应是,眼底划过一丝暗色,笑着揖手,“阿姐说的在理,是妹僭越,白日里倒说起梦话,只盼阿姐早早如了意,赐妹一块好封地,纸醉金迷一辈子,便再无旁的念想了。”
太女鄙夷的看平王一眼,“就这点出息,真不知君父怎么疼你,甚于孤,非说你会是辅佐孤的贤臣良将,还真是厚此薄彼,只待孤苛刻。”
平王哈哈笑起来,“阿姐人中龙凤,妹望尘莫及,君父之言,阿姐很不必在意,总归妹都是要仰仗阿姐,为阿姐马首是瞻。”
太女听得顺耳,拍了下平王的肩,“孤是太女,你不如孤,也是应当,罢了,孤记下了,将来给你块好封地,让你衣食无忧。”
太女说着,径直越过平王身侧。
平王唇角的笑慢慢散去,目送太女走远。
“殿下”,近侍站到平王身后。
平王拂袖,回身,满目冷意,“本王真是都快忍不下去了。”
近侍揖手,“殿下,太女之位,事关国祚,殿下需徐徐图之,以待太女为陛下所弃之时,脱颖而出。”
“哼,如此简单的理,本王自然知晓,只是母皇而今康健,北陵十三军兵权又即将落入十六皇妹之手,本王便是大义灭亲,将太女阿姐拉下马,母皇也未必会指本王做太女。”
平王恨恨道。
近侍,“殿下,赐婚旭华帝卿与上官芸一事,殿下还需再推一推陛下,如此,说不准十六殿下会心生疑虑,延缓北陵十三军兵权归于朝廷,介时,殿下参十六殿下一个拥兵自重,再使离间计,让十六殿下误以为上官芸与殿下里应外合,图谋不轨,那时,便是殿下趁虚而入,拉拢上官芸的最佳良机。”
平王掸掸袖摆,“此计费些周折,若十六皇妹不上钩怎么办?”
近侍,“那殿下干脆就将桑岑抓来,但凡上官芸敢违背殿下,便将桑岑送去与殿下义姐作伴,臣想上官芸是无论如何也舍不下她的夫郎还有未出世的孩子的。”
平王笑出声,“这倒不难办,不过如此将人得罪死了,本王得想辙,让上官芸没法反击才是。”
“这便依仗殿下的手段了。”
近侍笑着回道。
北陵南郡,御酒坊。
见死不救神医收回银针,从药箱中取出一瓶药,倒出药丸,塞进秦沁口中,一抬她的下巴,促使药丸咽下喉咙。
“伤的过重,性命无虞,只往后不可轻易动武,否则于寿数有损。”
见死不救神医徐徐说道。
叶闵喜极而泣,跪下叩首,“多谢神医。”
秦鱼跟着爹爹,后一步跪下,“谢神医救我娘亲。”
见死不救神医摆手,“某可不是自愿前来救人,受不起二位一礼。”
药童,“师傅,连着几夜制丸药,都未怎么阖眼,怎么受不起?”
见死不救神医哼了一声,放下药瓶,往外走,“将药箱拎上,此地可不是久留之地。”
药童叹口气,听命拎起药箱,跟上师傅脚步,走了出去。
榻上,秦沁幽幽醒转,手动了几下,往榻沿伸出。
叶闵余光瞥见,抹去泪,扑在床榻前,握住了妻主的手。
“妻主可算醒了。”
秦沁露出一丝笑,抬眼看向夫郎身后的女儿,“小鱼儿。”
“娘亲!”
秦鱼欢呼,挤在爹爹身旁,扯住娘亲袖摆。
“小鱼儿就知道娘亲不可能离开小鱼儿与爹爹!”
秦沁眼角微红,轻轻颔首,“嗯,娘亲会一直在,娘亲舍不得离开。”
“秦沁将军。”
上官芸注视着一家三口的团聚,出声唤道。
秦沁抬起眼,看清女子衣着面容刹那,目中笑意顿散。
“世家?”
上官芸含笑,“秦沁将军,对世家还真是饱含敌意。”
秦沁不语,神情带着疏离与戒备。
上官芸在椅上坐下,微扬眉梢,“可我不是将军的敌人,将军如此,未免让人寒心。”
秦沁拧眉。
叶闵拉了拉妻主的手,小声,“妻主,多亏了上官大小姐,我和小鱼儿才能见到妻主,见死不救神医也是上官大小姐相请才来的北陵,且上官大小姐还说有法子解决妻主一直以来记挂的事,妻主……莫要如此。”
秦沁看向夫郎,脸色和缓下来。
“你带小鱼儿先出去。”
“嗯”,叶闵起身,牵住小鱼儿,“娘亲有事要谈,小鱼儿听话,跟爹爹去外头待一阵。”
屋门开阖。
上官芸轻笑,“我观将军一家欢聚,其乐融融,不知将军可想过归隐?”
秦沁阖了下眼,目色深沉。
“阁下请详说解决之法,我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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