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是执念还是爱情,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原本的华灯璀璨一瞬间成为了海市蜃楼,她犹如沙漠中的最后一株绿草,随时都能被暴沙湮没。
眼前的霓虹灯闪烁着不知名的颜色,光圈逐渐变大,眼前的景象被冲淡,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风吹拂着她的衣裙,穿过挂天桥上显得尤为无力。
“胡桃子?”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她反应迟钝的回过头去。
那男人西装革履,看起来像是认错人,可他再一次上前重复了她的名字。
“你是胡桃子对不对!我记得你。”
胡桃子勉强对他笑了笑,心中实在没印象,不由得有些尴尬,毕竟这样的老同学她没认出来的时候不在少数。
“你好,你是……?”
“我是马飞啊,你忘啦?以前咱们还是同桌呢,虽然我六年级才到班上还转校了,但是我对你印象特别深刻!”说完,马飞脸上浮起潮红,羞涩的摸了摸后脑勺。
胡桃子这才将他看清,白色的衬衫因为一天的奔波有些褶皱,他胳肢窝下的公文包在隐藏的角落有些褪色。
“你……没上学了吗?”
也许是没意料到她的观察力如此之强,窘迫之下又挠了挠头,道:“是啊,高中就没读了。对了,过几天是你生日吧?我记得就是一个星期后,那个……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胡桃子怔了怔,小学同学的名字她都记不太清了,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人能记得她的生日。
她礼貌的笑了笑,又问:“在哪高就,也不知道帮帮老同学,我这段时间正愁找工作呢。”
听到这,马飞的眼睛亮了起来“早说啊,我就是中介!你放心工作包我身上,我绝对给你介绍时薪最高的工作,你刚高考结束吧,兼职最近都招满了,不过还有一个非洲的志愿者在招人,临时工也要,就是……”
又是非洲,胡桃子的脑袋里突然浮现出她在非洲帮黑人干苦力的样子……
胡桃子摆了摆手:“还……还是算了吧,我再看看。”
“那好吧。”
加了微信后,马飞赶着回家两人也没再多聊。
“桃子啊,你找什么呢?”
白色的书桌被翻得七零八落,她的碎发从耳后跑了出来,胡桃子从柜子里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铁盒子,她翻了翻,找到一封黄色的信,署名是马飞。
“没什么,整理一下东西。”
胡妈眉头一皱,走了过去,胡桃子不露声色将信封塞了回去。
“收拾什么,越收越乱,赶紧休息吧。”
胡桃子将书桌整理好,坐回床边:“爸最近怎么样,餐厅忙我都没时间去看他。”
胡妈面容软了下来,沿着床边在她身旁坐下“你爸好多了,就是之前晕倒的原因还要再做个全身检查。”
白碧兰摸了摸她的头发,瞬间觉得她的女儿长大了,她声调轻柔,似乎与窗外吹进的风同声同步,飘飘柔柔,低声侬语:“小时候你最让我操心,喂饭要追着喂,教作业气的我摔断笔,上下学没敢让你在学校多等一刻,我好几次在奔波中想,人生是不是就这样了,不能再为自己而活,后来我不再一味追求人生的意义,只为活着而活,踏实的陪着你们的每一天。”
白碧兰望着窗外的月亮“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是心里越来越笃定,越来越踏实,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反而会觉得可能会离不开你,但是桃子啊,你要记住,没有谁可以一辈子陪着你,人生的路你要自己走,有许多人,只是你风雨兼程路上的一处风景,一个过客,她也许对你做了什么事情教会了你一些东西,也许他陪着你度过一段时光留下遗憾或是回忆,但一切终将逝去,到最后你只有自己。”
胡桃子侧过头,看见窗外的那轮圆月,清亮透彻,冰清玉洁,那团水汽凝结在了眼底,被她使劲缩了回去。
“妈~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白碧兰露出一抹淡淡的,有些释然的笑:“不论好坏,我都接受。”
因为,这就是生活。
她的母亲已经因为生活开始种桃树,胡桃子说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学费和生活费她自己出,但是妈妈不听。
母亲总想着要给女儿最好的生活,怀着这份愧疚她重新开启了胡桃园,哪怕是在有限的期限内。
胡桃子最讨厌种树,她更不喜欢妈妈干农活,于是愈发下定决心要赚更多的钱。
“喂?”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听起来是在市场。
“胡桃子?”
“马飞,上次你说的那个非洲志愿者是什么工作内容。”
“那个是月薪三万五,有保险,入非洲境内的疫苗费用都是志愿者协会出,包吃住,因为条件艰苦招了很久还差几十个女性名额。”
“可以帮我保留一个名额吗?我……”
“没问题,保留多久都可以,这个项目常年招不满,因为要接触非洲病人和精通外语,许多女孩不愿意来。哦,对了,你会护理吗?”
“我被空乘专业录取,大学应该会学。”
“那就更好了,到时候你联系我,我帮你报申请手续。”
“好,谢谢你了。”
挂掉电话,胡桃子心里舒了口气,非洲志愿者的月薪不低,刨除对非洲土著的恐惧,她还是有想法要试一试的。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看见来电显示后,她急忙按下接听。
“池风?”
“桃子。”
他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不少,也许池爷爷好转许多。
“爷爷怎么样?”
“这段时间大伙陪着,吃的饭多了,说话也有力了。”
“那就好。”
那头沉默了会儿,又道:“但是病房里还是不能没人,今天就我有空,所以……”
胡桃子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快一秒开口,故作轻松道:“我妈说今年是我成人礼,要在家好好庆祝,她做了好多我最爱的菜。”
那头久久没有回话,沉默的片刻就像无言的嘲笑,在讽刺着她的谎言。
但是池风信了,因为他没有再接着那个话题。
今天是她的生日,因为所有人的忙碌,所以过着一个人的生日。
“今天月亮好圆好亮。”
“是吗?”
她哪有心思关注月亮圆不圆,余光瞟到电视,正播送着一则新闻:“银座酒庄集团董事痛失爱女,银座股票却一路高涨,他此刻的心情必定五味杂成……”
池风略带孩子气的催促她:“你也出门看看,真的好美。”
她趁老板没注意溜了出去,黑漆漆的天根本就没有月亮。
突然,她的眼睛被一双温热的手捂住,身后一阵阵热气。
“猜猜我是谁。”
“池风,这一点也不好玩。”她拿下眼皮上的手,握在手心。
“想给你个惊喜。”
“你现在应该陪着爷爷……”话还没说完,她的目光被池风拿出来的几个小火箭给吸引住。
“这不是上次那个民警送你的信号弹吗?我记得只有一个来着。”
“我又想着法子去弄了几个,作为你的生日礼物。”
胡桃子有些气,一下子气的笑出声:“你这个傻瓜,哪有人生日送人家求救信号的。”
天空黑蒙蒙的,却充满了粉色气息,一辆浑身闪着灯的夜航飞机在天空中驶过,飞过两人头顶,那划破天际的呼啸声在她听来,此刻竟有些浪漫。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吗,以后想我的时候就望天,也许抬头就能看见我。”
胡桃子接过他的三只小火箭,将指环扣进自己的钥匙串。
池风看她的眼神很温柔,温柔得能溢出水来:“想我的时候就打开小火箭,我会第一时间冲到你身边。”
胡桃子与他四目相视,差一点在他的眼神里沉沦。她收好钥匙,再抬头时,眼里已是淡然。
池风一把拥着她,这次换成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化那颗冰疙瘩。
“你怎么了,因为胡叔的事放心不下么?”
“没有。”胡桃子忍着情绪,她枕着池风的肩仰着头,狠狠的掐着虎口提醒自己,不要沦陷在这个怀抱里。
池风摸着她的头,埋在她颈间深深吸了口气:“我会想办法。”
“池风。”
“嗯?”
“我们分手吧。”她突然出声,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池风的脸虽然白皙,但此刻看来却是惨白。
“为什么?”他的手有些颤抖。
“因为我不爱你。”她受够了自己的猜疑,从他的怀里挣出,胡桃子回答得决绝,眼神却一直回避地看向远处。
“胡桃子,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他的拳头因为用力已经发白,眼神在她的脸上扫视,不一样放过一丝破绽。
“是我妈的原因是不是。”
“不是。”
“叔叔的病我一定帮你找最好的医生,你不要有负担。”
“都不是!”胡桃子突然大喊,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憋屈,明明是自己提出的分手。
“原来,我还是做不到让你爱上我是么。”
胡桃子感觉下雨了,脸是湿的,地却是干的。
“池风,我们之间是不是爱情,你最清楚。我们都冷静一段时间吧。”
说完她急忙背过身,不想让他看见她如此狼狈的眼泪。
她急着走,双脚却像注了铅,沉重而缓慢。
她没出息的后悔了,她心里在喧嚣,叫我,叫一声我就回头,马上回头。
可是,她走了很久都没有声音,走到下起磅礴大雨都没听到一句挽留的话。
没有月亮的夜色变得有些氤氲,车水马龙的街道像模糊的彩画,来来往往,去去回回,不断流动的人们与静止的她形成鲜明对比。
谁都没想到,最后,一个要走,一个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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