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柳氏柳如絮,为何不接旨?”阴柔男声又一次催促。

王闻禾皱起眉,这死太监,催什么催。

她心头火起,那狗皇帝,打完了巴掌立刻跟着罚抄,生怕柳如絮脑子清醒过来,非要把人死死钉在“犯错就该受罚”的逻辑里,方便他下次接着PUA。

妇联调解室那些被家暴妇女的血泪史王闻禾见过太多了,套路,都是套路!

王闻禾猛地转身,冲到那扇破败到关不严实的殿门前,身上很有一股儿妇联干部拍案而起的彪悍劲。

“催什么催?皇上不急太监急,说的就是你!”她一边吼,一边伸手大力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门外的天光骤然涌入,照亮了门口立着的身影。

清瘦,穿着靛青色的普通太监服饰,男人低眉顺眼地垂手站着。

可就在王闻禾拉开门、目光触及他面容的刹那,她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那张脸……轮廓分明,鼻梁挺直,紧抿的薄唇带着种体制内特有的严肃。

即使此刻穿着卑微的太监服,微微躬着身,也掩不住眉宇间那种被卷生卷死的法律条文磨砺出来的,洞穿人心的锋利。

这这这……

干……!江予安!我没看错,真的是你!你怎么也穿了!

这不是她那个在清风市藤河县检察院第九检察部未成年人检察部卷到天昏地暗,号称“没有更卷只有最卷”的检察官同事,江予安吗?

好好好……王闻禾就知道,连她都过劳死了,江予安怎么可能还在现代上班呢。

都是体制内打工人的报应……

王闻禾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张开,那句冲到嘴边的“你算老几”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差点把自己呛死。

江予安显然也看清了门内的人,他那双冷淡的眸子,在接触到王闻禾那张“见了鬼”表情的脸时,瞳孔骤然收缩,一丝错愕掠过常年板着的面孔。

可他瞬间收敛了情绪,迅速恢复成只知道传达旨意的宫廷内侍,看着王闻禾的眼神还带上了些冷意。

王闻禾愣愣地在心里道:瞪着我什么意思?你不是老-江?

欸,以前《绝爱之冷宫弃妃》里,那个老欺负女主的死太监长什么样子来着……怎么有点记不清楚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会。

冷宫破败的门内外,一个穿着粗布宫装、叉腰怒目的嬷嬷,一个穿着靛青太监服、垂手肃立的太监,无声地对视着。

江予安的视线从王闻禾脸上,滑到她身后失魂落魄的柳如絮身上,又扫过这间霉味扑鼻的破败宫殿。

王闻禾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确认自己是不是车祸后遗症眼花了。

真看错了?要是江予安,绝不会是这冷淡的反应。

因为这小子……全检察院全妇联都知道江予安暗恋她,连她自己都知道呢……

而且老-江要是穿成个没根的太监……那也太埋汰了。

江予安,没记错的话和自己同岁,任职藤河县检察院第九检察部未成年人检察部主任,一个能在堆积如山的案卷里连续熬通宵,最后还能精准指出辩护律师逻辑漏洞的检察院卷王。

因为和妇联一样都是维护妇女儿童权益的部门,王闻禾平时总被江予安喊去照顾涉未成年人案件的孩子们。

“老-江……”王闻禾嗓子发干,声音艰涩地挤出两个字。

江予安却沉默不语,远比她快地收起了那一闪而过的错愕,他重新垂下眼睑,仿佛刚才的对视从未发生。

男人微微躬了躬身,声音依旧是那副阴柔的调子,对着殿内的柳如絮,却更像是对着王闻禾说道:“柳小主,皇上的口谕,奴才已经传到了。抄录《女诫》百遍,明日辰时,务必送至贵妃娘娘的永宁宫,别误了时辰。”

他刻意加重了“贵妃娘娘”四个字,虽然见过了王闻禾后,语气恭敬了些,但仍是平铺直叙,听不出情绪,像条鞭子般再次抽在柳如絮心上。

柳如絮的身体又是一颤,下意识地就想屈膝领命,那深入骨髓的驯服感几乎成了本能。

“慢着!”

王闻禾回神,一步跨出殿门,直接挡在了柳如絮身前,也挡住了江予安看似恭敬实则压迫的视线。

她挺直了腰板,虽然穿着粗布嬷嬷服也显不出什么气势,可双手往腰上一叉,活脱脱一个护崽的老母鸡。

呵,原来真是认错了。

要是江予安,在检察院干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穿进短剧还搞不清状况。

那她可不能被-干扰了,她要完成任务的。

“这位……公公,”王闻禾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探照灯一样上下扫视着江予安这身太监打扮,心里情绪复杂,让她语气格外冲:“皇上只说了让抄,可没说用什么纸墨吧?您看看我们这冷宫……”

王闻禾侧身一指殿内,“老鼠来了都得哭着走!纸?没有!墨?早干了!笔?秃得只剩几根耗子毛!您让我们娘娘拿什么抄?拿手指头蘸着墙灰写吗?还是说,贵妃娘娘宫里体恤,愿意赏点笔墨下来?”

她这番话连珠炮似的砸出来,夹枪带棒,市井泼辣劲儿十足,中心思想就一个:要东西,没有!要命,也不给抄!

江予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撒泼噎住,他抬起眼皮,那寒冰般的目光再次落到王闻禾脸上,带着探究。

王闻禾毫不示弱地瞪回去,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谁啊,我又不认识你!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噼里啪啦地交锋了几个来回。

江予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他那道阴柔的声线再次扬起,依旧是对着殿内,却少了点之前的压迫:“柳小主处境艰难,奴才也知晓,只是……旨意就是旨意,奴才告退,望小主……好自为之。”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慢,眼睛却若有似无地扫过王闻禾。

怎么的?王闻禾毫不示弱,继续瞪。

说完,江予安不再停留,转身就走,那靛青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宫墙的拐角处。

直到那身影彻底看不见,王闻禾才泄了一口气,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怪事,她刚刚在皇帝面前都没有这样紧张……可能是下意识把那死太监当成江予安了,毕竟长得太像。

但那太监不是江予安。

王闻禾重新关上破门,背靠着门板连拍胸脯。

“嬷嬷……”柳如絮语气迷茫地问她,嗓音里还有点哭腔,“那是……皇上身边的江公公?他、他刚刚,是不是有点怕你?”

怕我?王闻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可能是吧,类似江予安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确实怕她这种泼妇。

王闻禾转过身,看着柳如絮那张写满屈辱的脸,再想想江予安那张万年冰山卷王脸居然套在太监服里……一股说不上来的荒诞感和激昂的斗志同时在她胸腔里燃烧起来。

“怕我?哼!”王闻禾走到柳如絮面前,眼神灼灼发亮,没有丝毫恐惧之色,她冷冷道:“娘娘,别管这个,你刚刚看见没?连个传旨的太监都敢这么踩你!为什么?就因为皇帝不把你当人看,贵妃把你当脚底泥!”

“现在,听我的,你要反击!”王闻禾斩钉截铁地说:“第一,那劳什子《女诫》,一张都不许写,写了就是认罪,就是告诉那狗皇帝,你柳如絮活该挨打挨罚!”

柳如絮被她眼中那股狠劲儿慑住,本能地点点头。

“第二……”王闻禾松开她,在殿内踱了两步,大脑飞速运转,回忆曾经在妇联调解室时对付无赖丈夫和刁钻婆婆的招数,以及系统给的那个“无条件说服”金手指(虽然只剩0次了)可能会有用,但还有那个死太监的出现,有可能会带来的意外变数……

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在她脑子里渐渐成型。

“咱们得让那狗皇帝知道,冷宫里的柳如絮,不是他想打就打、想罚就罚的玩意儿。他不是喜欢玩‘苦衷’吗?咱们也给他演一出‘苦衷’……他不是怕徐贵妃父兄势大吗?咱们就让他看看,冷宫里的人,豁出去能有多大动静。”

王闻禾停住脚步,目光如电射向柳如絮:“娘娘,信不信我?”

柳如絮看着刚才敢对着传旨太监撒泼的王嬷嬷,再想想皇帝那不留情的巴掌和后来屈辱的罚抄……心底那点残存的、名为“皇上待我不同”的灰烬,终于熄灭。

反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混合着对眼前这个嬷嬷的依赖,涌了上来。

“当年我入府,嬷嬷就跟在我身边,一直跟着我吃苦受罪,如今想来是受够了……”她自己给王闻禾的行为找好了理由,捂着嘴用力点点头:“我信,嬷嬷,如絮脑子不清醒,如今都听你的。”

“好!”王闻禾一拍腿,眼中精光四射,“那咱们就给他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不是要让徐贵妃看你的《女诫》吗?咱们给她看点更‘精彩’的!”

“怎么做?”柳如絮问道,她心脏跳得厉害,虽然一口就答应了王闻禾的要求,但还是十分慌张。

王闻禾把角落里那张三条腿的破桌子勉强支棱起来,上面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布。

柳如絮则被她指挥着,把角落里积攒的原本打算烧火取暖的枯叶和几块勉强能用的黑炭翻了出来。

“娘娘,您坐好。”王闻禾把柳如絮按在唯一一个还算完整的矮凳上,自己则蹲在地上,拿起个边缘尖锐的石片,对着那几块黑炭就是一阵猛刮。

黑色的炭粉簌簌落下,被她小心地收集在桌子上拿过来的破碗里。

“嬷嬷,这……能行吗?”柳如絮看着王闻禾忙活,又摸摸自己红肿未消的脸颊,心中忐忑。

不抄《女诫》已是抗旨,嬷嬷说的这法子,听着更是胆大包天。

“把心放肚子里,”王闻禾头也不抬,语气无比坚定地说:“咱们妇联……咳,我是说,咱们老家对付不讲理的恶婆婆,这招最管用,打不过,就让她难受,让她有苦说不出!”

她又刮了一阵,看看碗里那点可怜的炭粉,皱眉道:“还是太少了。”

目光在破殿里逡巡一圈,王闻禾看向柳如絮穿着的那件素色宫装上。

“娘娘,把衣服脱下来。”

“啊?!”柳如絮惊得从矮凳上直接跳了起来。

*

永宁宫内,熏香馥郁,暖意融融。

徐贵妃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盘翡翠珠子,听着心腹宫女绘声绘色地描述冷宫传旨的情景。

“……那柳氏吓得脸都白了,话都说不利索,倒是她身边那个老虔婆,叫什么王嬷嬷的,粗鄙不堪,竟敢对着江公公撒泼,说什么冷宫连耗子毛都没有,写不了字!真是笑死人了。”彩蝶捂着嘴嗤笑。

徐贵妃慵懒地抬起眼皮,嘴角勾起抹刻薄的弧度:“呵,一个下-贱的弃妇,一个不知死活的老货,皇上让她抄书,是抬举她!真是不识好歹的东西。”

她捻起一颗翡翠珠子,在指尖摩挲着,问道:“江予安那奴才怎么说?”

“江公公只说传了旨意,柳氏处境艰难,望其好自为之。”彩蝶殷勤回着:“依奴婢看,那老虔婆撒泼,江公公怕是也嫌麻烦,懒得跟个疯婆子计较,娘娘不必忧心。”

“嗯。”徐贵妃满意地点点头,将翡翠珠子丢回盘中,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明日辰时,派人去冷宫门口等着,本宫倒要看看,她柳如絮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交差,若是交不出……”

徐贵妃眼中闪过恶毒的光,冷笑道:“正好让皇上看看,这冷宫里的女人,是如何的冥顽不灵,连静思己过都做不到!也省得本宫再费心思。”

她好像已经看到柳如絮明日跪在永宁宫外,因抗旨而被皇帝厌弃责罚的凄惨模样,心情愈发舒畅。

“柳姐姐,当年乖乖嫁给我哥哥多好,非要一门心思对着皇上,呵……”徐贵妃看着盘里来回旋转的翡翠珠,语气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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