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贵凑近李复珪，探起身小声道：“劳驾殿下让让？”
潘芸现在就守在外面，没坦白之前，李富贵自然不敢暴露李复珪的存在。
李富贵的动作带得床帐微微动荡起来，帐中微光浮动。李富贵又因为不敢高声，说话的时候不免离李复珪有些近。李复珪感觉对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颈间耳后，有种别样的热度。
李复珪下意识想撇开头，没想到李富贵突然俯下身来捧住了他的脸。李复珪放在一旁的手忍不住微微收紧，他没有动，尽管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面前的人掀开。
李富贵小心翼翼地把李复珪的头从枕头上搬开，放在一旁的锦被上。
李复珪看着李富贵把一本账册从自己刚刚枕着的软枕中掏了出来，脸上的神情实在是一言难尽。只是李富贵并没有注意到，还颇有些自得道：“我在里面塞了许多丝绵，殿下刚刚完全没有感觉到吧。”
“我也不敢直接问人要丝绵，怕叫人猜出来我藏东西的地方了。”李富贵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机智，“殿下不如猜猜我这丝绵是从哪里来的？”
李复珪并不想说话，怪不得他之前躺在床上的时候觉得身下的被褥不太平整，原以为是身边的人知道李富贵的身份有些怠慢，原来是他自己把被子里面的丝绵掏了出来。
但是看着对方一脸求表扬的神色，李复珪到了嘴边的话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我猜不出来”。
李富贵听了李复珪的话，脸上的得意几乎要从眼角眉梢飞出来。他当即把被子的一角卷起，颇为热情地塞到李复珪手里：“那丝绵是我从被子里掏出来的，我只开了一个很小的口子，掏完了以后还给它缝上了，是不是完全看不出来？”
李富贵的针线活似乎不错，反正李复珪不仔细瞧都没发现那道口子，不过摸却很容易发现端倪。李复珪在鼓励和提点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是看不出来，不过下次往外抽丝绵的时候不要只在一处地方掏。”
李富贵是个从善如流的人，当即一拍脑袋，表示李复珪这个建议实在是棒棒哒。对方诚心诚意的夸赞让李复珪负责的心情平复了一些，虽然他不知道这种程度的夸奖有什么好让人高兴的。
李复珪翻开账册看了起来，李富贵决定趁这个时候和李复珪友好地聊一聊天，俗称套近乎，这样等李复珪把帐本看完，他就能自然而然地把潘芸引荐给李复珪了。
李富贵问道：“殿下是摸了被子才感觉出来的吗，之前睡在上面没有感觉吗？”
“嗯。”李复珪翻开帐本，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
“殿下知道豌豆公主的故事吗，就是从前有个公主，她睡在垫了二十层天鹅绒的被面上，床褥下放一颗豌豆她都能感觉到。”
“为什么？”李复珪没用过天鹅绒的被面，但是他睡过羊羔绒的褥子，暄软绵密，不说垫二十层，恐怕只垫两层也感觉不到床下的一颗豌豆。
“因为她是一位真正的非常娇贵的公主。”
李复珪：“……”这故事要是换个人讲他绝对不吝啬赏这人一顿板子。
“所以你想说什么，我不是一位真正的皇子？”
李富贵连忙摇头道：“我的意思是殿下虽然是殿下，但是一点也不娇惯自己，是位爱民如子的好殿下。”
“巧言令色。”李复珪嘴角微微翘了翘。
李富贵看他心情似乎挺愉快，暗暗给自己点了赞，不再打扰李复珪看帐本。只是李复珪越看帐本脸色越沉重，看到最后忽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把帐本摔在床上，怒道：“荒唐！”
这要是别的人在这儿，就该跪下俯首请罪了，李富贵在公主府倒是有这个条件反射，但是出来这一个月，没人强化训练，又当了半个月的王爷，他已经有意识地忘记这茬了。
“这帐本可是有什么问题？”李富贵一脸无辜道。
李复珪盯着李富贵，神色有些莫测：“这帐本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清波苑，何荣那里。”
“你是如何拿到这帐本的？”
“机缘巧合。”
“这帐本上记载的东西够让何荣死几百回了，你倒是跟我说话你是怎么机缘巧合把东西从他那拿来的？”
“智取加力敌？”李富贵莫名觉得有些危险，直觉现在还不是抛出潘芸潘海的好时机。
李复珪简直要被李富贵的敷衍气笑了：“你好好想想，若是只有你一人知道这帐本的事，那我可保不准就要杀人灭口了。”
“你果真和何荣是一伙儿的。”李富贵有些失望道。他原本以为，那个瞒着身份和他一起吃葡萄的家伙多少是有些不同的。果然封建统治阶级天然就和受压迫的人民站在敌对的立场啊。
“是又如何？”
“那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李富贵瞅了瞅李复珪，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事？”李复珪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何荣他已经死了。”李富贵老老实实道，“过段时间，我打算让灈阳城的百姓，这人是越王杀的。”
“你敢！”李复珪说完，感觉眼前一阵发黑，手脚也有些软，“你——”
“只是一些让人昏睡的药材，我问过大夫了，对身体没什么损害的。”李富贵拍了拍李复珪的脸，说不上是安抚还是恐吓，“不过听大夫说情绪越激动，就发作得越快哦。”
李复珪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可是怎么也抑制不住胸中气血翻涌。他没想到一直表现得臣服怯懦且无甚心机的李富贵原来还有这副模样。
李富贵把那帐本从床上拾起来，塞进李复珪怀里，还仔细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真正的王子除了身体娇贵，灵魂也要很娇贵才行噢。贪污受贿残害百姓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忍，这帐本你先拿着，要再接再厉查好这个案子啊，不然灈阳城那些百姓的冤魂可是要去找你和太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