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川眼神闪了闪，没再说什么，拜别了刘真回到自己的住处。

心腹下属正等在待客的厅堂中，神情看上去有些焦急。

赵立川想到自己吩咐他的事，便把人带到家中设立的演武场中，问道：“可是搜寻如意的人回来了？”

“是。线报说他上了一艘去交州的商船，那船——”下属看了赵立川一眼，神色间有些迟疑。

“怎么了？”赵立川摩挲着立在架子上的红缨枪，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那船过鱼跃海峡的时候遇到风浪沉船了，安南那边已经派了两批人去搜救，暂时还没找到活口。”

赵立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尸体找到了吗？”

“那倒也没有。”海上要比陆地广阔得多，而且海上多风浪湍流，落水的人不会固定在一处，即便侥幸找到了事发的地方，想要搜寻到尸体除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恐怕还要老天爷赏面。

“大人，您看咱们还需要再派人手过去吗？”

赵立川思索了片刻：“暂时不必了，留些人在周边的码头再盯一阵，其他的人先撤回来吧。”

下属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这轻松只持续了片刻，便又有些担心地问道：“大人，殿下那里会不会怪罪咱们不够尽心？”

这下属是赵立川的心腹，对于如意的身份也知道一二，这人并不是一般二般的盯梢对象，而是太子李复纬看重的人。他们没能看住，让这人生死不明，赵立川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即便赵立川深得太子信重，这事怕也是不好交代。

“不会。”赵立川安抚性拍了拍下属的肩，没有多作解释。

这边和下属商议完安南的事情，赵立川便回到了自己的寝居。他并不喜欢很多人围在身边伺候，所以寝居外面，只有一个仆役跪坐在廊下煮茶。

那仆役见赵立川过来，起身行礼，又端着煮好的茶随赵立川进了内室，恭恭敬敬地奉在了赵立川面前。

赵立川看着对方仿佛尺子比出来的行止，下职带来的片刻闲适顿时打了折扣：“如——吉祥，你先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

“身为仆从，怎好置主人于不顾。”被唤作吉祥的仆役跪坐在赵立川身旁微笑道。

赵立川并不喜欢对着对方那双过于活泛的眼睛，他低下头，捏起案几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茶汤上并不存在的热气：“你若有事不妨直言。”

“子午过来找您做什么？”这名叫做吉祥的仆役一点也没客气地问道。

子午是之前那位向赵立川禀事下属的名字，或者说是代号。赵立川当然可以拒绝吉祥的探问，但是一个清楚知道太子暗卫长相和代号的仆役，显然不是一个他轻易可以拒绝的对象。

“你刚刚不是在演武场旁边的树上偷听吗？”赵立川之前站在演武场听属下汇报的时候，视野的正中有一株皂荚树。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树似乎有些不同，但是仔细瞧又没看出什么端倪。

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并不多，赵立川并没有把它当做是自己多年情报工作养成的多疑，他更愿意相信那是一种直觉，毕竟，他在这座庭院里已经呆了十几年，一草一木早已熟稔于心。

只是他不确定那异常是否与眼前的人有关，眼下用这般确定的语气说出来不过是想诈一诈对方罢了。

吉祥倒没以为赵立川是诈他，毕竟时间地点赵立川都没说错。自他出师以来，在伪装一事上还从未失手，所以心里不免存了几分轻慢的念头，觉得世人眼力不过如此。这赵立川倒不愧是太子身边的暗卫头子，他之前不过是稍稍露出些马脚就叫他察觉了，心里对这人不由生出些敬意和警醒来。

“都是太子殿下的人，怎么能叫偷听呢。”吉祥羞涩一笑，一点没有被抓包的忐忑，反而抱怨道：“你选在演武场，周围不好隐藏身形，我没能离得太近，听得也不甚真切。”

赵立川：“…”敢情我下次还得给你选一个适合偷听的地方呗。

不过这人这个性子，那都是太子殿下惯出来的，他一个做人下属的，也没他置喙的余地就是了。

吉祥显然不是一个对方不说话他就放弃打听的体贴人，他盯着赵立川，试探道：“是李富贵出事了？”

赵立川原本不想回答的，不过看着对方那拿捏得分毫不差与真正的吉祥试探人时如出一辙的语气，赵立川又改了主意。这样一个人，只养在金丝笼中作一只富贵鸟太可惜了。若是能够物尽其用，刘真的提议倒还真有几分可行。

“没错。他随商船出海，那船沉了，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哦。”吉祥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还以为他可以撑得更久一些。”

“越王之前私下里一直在找他。”赵立川看了吉祥一眼，“我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送死的机会？越王为什么要找李富贵你我可都心知肚明。”吉祥挑了挑眉，“而且我好不容易脱身出来，为什么还要再搅和进这滩浑水里？”

赵立川并不理会吉祥的反诘，而是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写下了一行字：“刘真让我杀了越王。”

“这老头是疯魔了不成？”

“我从刘真那里出来，殿下并未叫我去问话。”

“许是殿下不得空。”

“如意，你说我应不应该听刘真的话？”

“这是你自己的事，又何必问我？”

“泾阳地动，殿下救下我一家老小，我这条命便是殿下的了。若是能为殿下扫清一两个绊脚石，我也算是报答了殿下的救命与知遇之恩了。”

“说来说去，你也认为殿下会输给越王。”吉祥，或者说是假扮吉祥的如意略有些嘲讽道。赵立川此时提及这救命与知遇之恩，也不知道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在点他。他的命也是太子救下的，他这一身技艺也是拜太子所学，若说知遇之恩，他受的比之赵立川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一时间默默，半晌，赵立川道：“若是没有越王，殿下自然也是一代明主，若是越王生在咱们殿下前头，殿下或许也能做个贤王。只是这天家容不下这许多或是，有的只是既生瑜何生亮的遗憾。”

“你要我如何做？”如意问道。

“越王如今身在安南，带的人手不多，我们杀了越王，你到时候便取而代之。”

杀死皇子自然是大事，但是若只是一次不成功的刺杀，却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天下初初平定，从前的乱臣贼子还未被尽数剿灭，偶尔跳出一两个心有不甘或是想要报仇雪恨的也不算是什么惊天动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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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