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戴靖桉稍显犹豫，快速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禁军。

就在这时，舟轻蓦地跪下，叩首道：“陛下恕罪，那弓箭是臣递给戴将军的。臣因为仰慕戴将军的一箭三发的绝技，想要一饱眼福，于是就央求戴将军给部下们露一手，也好从中学习。当时戴将军正在林中向我们展示，不料，远处传来异动，我们都没有来得及反应，戴将军就已经持弓疾奔而出。紧接着，就发生了后来一幕。”

舟轻为人忠厚老实，常年跟随李靖梣左右，与戴靖桉并无交情，所以，李靖梣相信他并没有说谎。

而以戴靖桉的本事，察觉异响迅速做出反应，近距离内击落刺客的箭，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李靖梣就曾亲眼目睹过，他蒙眼射猎的情景——仅凭一双耳朵，就能准确辨位，快速搭弓上箭，命中猎物，百发百中。纵观整个玉瑞，也只有他一个人拥有此等绝技。

这样一来，他的嫌疑就似乎可以洗清了。然而，李靖梣还是觉得此事有蹊跷。

因为一切都过于巧合了。她想到了那几个民夫，他们的出现，起先也是合情合理，到头来不过是别人精心设计的一环。

而眼前这个人即便表现得再无辜，也不能完全排除他在做戏。毕竟，他有足够的动机这么做。

首先就是留京这件事，一个长福大长公主和几个感恩的民夫，恐怕分量还不够，倘若再加上救驾这一环，李靖梣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他的请求了。

其次就是花卿。上次岑杙落水女儿身被他看到，不得不假托李靖樨的身份，蒙混过关。即便后来，他见到了真正的李靖樨，也难保他内心不被先入为主的想法所左右。因此，岑杙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这也是李靖梣为什么一定要将他调离京城。

以花卿的容貌气质，很难不让人为她倾心。如果戴靖桉是个明白人，想清楚种种后果，自然会知难而退，但如果，他始终放不下心里的觊觎，执意要飞蛾扑火，这对女皇来说，不啻为一种挑衅。是她断难容忍的。

然而，猜测归猜测，毕竟没有证据。李靖梣非但不能拿他怎么样，还必须大力地表彰他救驾的功劳，不然，就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传旨，戴靖桉护驾有功，特赐黄金百两，珠宝十斛，绸缎十匹，以彰其功。”不容否决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引来众人的纷纷羡慕。

“另外，”她又缓缓补充道：“朕还允诺实现你一个愿望，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朕能办到，必会满足你。”

此言一出，大殿内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如果说之前的财帛赏赐价值千金的话，女皇的允诺就是一张盖了印的空白圣旨，可以随便填写任何愿望，这个赏赐的价值几乎是难以估量的。

然而，面对这泼天的富贵，戴靖桉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他深深一跪，双手抱拳，恭敬地拜道：“陛下，勤王护驾是臣应尽的本份，不敢奢求任何奖赏。陛下厚爱，臣愧不敢领受，惟愿四海升平，以身报效皇恩，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他的声音慷慨豪迈，态度诚恳感人，连岑杙这种善于察言观色的，都瞧不出一丝破绽。更何况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戴将军果然忠君爱国，实乃朝中楷模。”李靖梣本意也是为了试探，见他不接，意外之余，倒是打消了一点戒心。但仍然不足以取得她的完全信任。

“既然如此，此次事件就由镜中负责调查，戴将军从旁协助，你二人务必查清刺客身份，找出幕后真凶，以慰朕心。”

“喏！”“喏！”

她倒要看看，这戴靖桉究竟安的什么心？他的目标究竟是西北，还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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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戴靖桉去查案，就不怕引狼入室？”

岑杙啜了口茶，温度正好，将茶盅递到李靖梣的唇边。

她摇摇头不喝，安静地枕在她膝上，“我总觉得这个人是个谜。他好像是为了西北而来，又好像是为了你而来。但你的身份已经证实和黛鲸无关了，也就是说和西北无关了，他却还在纠缠西北不放，而且不单单是这一次，之前还有好多次。你不觉得，他的脑子有毛病吗？”

岑杙忍不住“嗤”的笑出来。

“你笑什么？”女皇不忿，仰头看她。

岑杙勾着嘴角，把茶盅放回桌上：“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自始至终喜欢的只是你妹妹呢？”

“嗯？”李靖梣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之前，我在门后听你们闲聊，似乎听到长福大长公主提及，戴靖桉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李靖樨，自那以后便经常缠着她进宫去找二公主玩。直到被身为外交使的戴侯带去西域，仍然对二公主念念不忘，每次回来都想着要给她带礼物。”

“她那么说，无非是想为戴靖桉开脱罢了。毕竟，上次戴靖桉当着众人的面，公然请求让黛鲸与周家和离，犯了众怒。她作为戴靖桉的祖母，自然要为孙子找些借口。把他的鲁莽行为，归结为二人的两小无猜，以免惹人闲话。”

岑杙并不意外：“但如果，她说得是真的呢？”

“如果，戴靖桉小时候就喜欢你妹妹，长大后，在湖中偶遇了借用你妹妹身份的我，误以为我真的是你妹妹，一下子就勾起了小时候的情分，所以对我无有不从，心甘情愿出手相助。后来，当他见到真的二公主后，一时难以接受，才做出种种失态之举。但是，等他想明白，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仍是二公主，对我只是出于儿时的怀念，之后，又再次对她动心了呢？毕竟你妹妹，有她的可爱之处不是吗？他当年怎么迷上的二公主，如今再次以同样方式爱上，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吗？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大有可能？”

李靖梣被她说蒙了，反应过来后，竟然觉得大有道理。

是啊，在得知花卿不是黛鲸后，他如果继续迷恋花卿，那对周家的敌意也应该淡了，毕竟花卿又不是周家的媳妇，他再针对周家也无济于事。但如果，他幡然醒悟后，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黛鲸，那周家就仍然是他的绊脚石，那他继续纠缠周家的举动，就说得通了。

他就是要故意整垮周家，唯有如此，才能达成迎娶黛鲸的目的。

李靖梣忽然茅塞顿开，以前种种不合理之处，一下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她并没有因为岑杙幸免就感觉放松，反而因为黛鲸被人惦记，又恼火了起来。

“这个戴靖桉，他是非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岑杙笑道：“你现在似乎更应该关心，这两虎相争起来怎么办？据我观察，戴靖桉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而周家也不是软柿子。两者内斗的话，便宜的可是外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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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两虎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