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长福大长公主府。

戴靖桉正软磨硬泡哄劝着祖母去一趟昌平大长公主府。

昌平大长公主同样是清宗的幼女，比长福大长公主还小三岁，下嫁给了文嵩侯兰冽为妻。两人同父异母，关系算不上亲厚。

甚至因为早年文嵩侯颇得圣宠，昌平的地位还在长福之上，她心里难免吃味。

偏偏她生的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争气，好不容易熬到孙子这一辈，出了一个才能卓著的戴靖桉，长福大长公主总算在妹妹面前挺直了腰杆。

但他偏偏又在狩猎时整了一出“强抢有夫之妇”的闹剧，同时得罪了西北侯和康德公主，让长福大长公主成了宗室里的笑柄。

因此这些皇家亲戚，她是能不走就不走。偏这次戴靖桉执着的很，非要让她去走一趟，探究一下文嵩侯在不在京。

她很不解，“他在不在京有什么不同？你是想巴结他，让你留京得重用吗？”

戴靖桉左右看看无人，小声地对祖母道：“您有所不知，孙儿刚刚得到消息，西北周家想要谋反。”

“什么？谋反？”长福大长公主握佛珠的手，猛地一颤，仿佛被吓了一跳。

“此事当真？”

戴靖桉点点头：“**不离十。”

“不可能啊，西北和周家联着姻，他有什么必要谋反？”长福大长公主觉得不合常理。

戴靖桉：“祖母难道没听说，昨日二公主一出事，周夫人就被请进皇宫，软禁起来了？”

长福：“这我倒是听说了，但不是说，是为了一同等消息吗？怎么会是软禁？”

戴靖桉：“是软禁无疑，您可知道绑架二公主的是何人？”

长福大长公主不由紧张起来：“何人？”

戴靖桉扶着她坐下：“是周撼山的大儿子，周镇漠。”

长福震惊到瞠目，“怎么会是他？他不是被逐出周家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戴靖桉直接蹲在她身前：“一时之间我也说不清楚，总之，陛下已经对周家起了疑心，怀疑二公主被周家人劫持，是要把她当人质起兵谋反。”

长福大长公主忽然反应过来，“原来如此，我说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敢劫持当朝二公主，如果是周家做的，那就说的通了。但他们为什么要谋反呢？陛下待周家不薄啊，除了驸马国尉外，那周小山得到的尊荣与优待算是驸马里头一份了，他们有什么不满的。我还真是想不通。”

戴靖桉拉了个小圆凳坐下：“西北侯未必真想谋反。”

长福大长公主一愣，“你刚还不是说他想谋反吗？怎么又说他不想谋反了？”

戴靖桉：“祖母难道还没明白吗？西北侯不想谋反，但是他那个被逐出家门的大儿子周镇漠是个不安分的，他想要逼周家谋反。”

长福大长公主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哎哟，你说的我都吓了一跳。如果是真的，此子当真心肠歹毒，这是要把周家往死路上逼啊！”

随后，她捻了几下佛珠，又默念几声佛号，才心有余悸道：“可是陛下向来明察秋毫，应当不会祸及周家吧？”

“未必！”戴靖桉笃定道：“二公主与陛下素来亲厚，谁绑架二公主，谁就触犯陛下的逆鳞。您想一想，她会怎么看待周家？怎么看待周撼山？假设万一，二公主有失，您想，陛下还会留着周家吗？”

长福大长公主不禁深以为然：“你说的不错，假如靖樨这次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周家势必要有人陪葬。周家能在四疆中独存，靠的也不过是陛下对亲妹爱屋及乌。当年我父兄侄儿三位先帝，都想彻底铲除四疆，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三家都没了，没道理单留着一个周家，这不是给身后留隐患吗？没了二公主，周家也就没了。”

戴靖桉：“祖母说得对极，失去二公主这个靠山，周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周撼山岂会坐以待毙？所以，他必反无疑。”

长福大长公主心中尚有疑虑，但她没有急着说出来，反而感叹起了李靖樨的命运。

“靖樨那丫头这次当真是凶多吉少了吗？唉，可惜了。”

她是有点兔死狐悲的，当年差一点，她也要被父兄联姻嫁入四疆了。她的那些姐姐们不少都嫁去了四疆，虽然风光了一时，最后子孙却多数离散，简直惨不忍睹。没想到如今连最受宠的公主也难逃一劫。

戴靖桉：“祖母不必忧心，陛下既然做了安排，想必心中定有成算。现在，最重要的是，您一定要帮我弄清楚，文嵩侯在不在京？”

“你为何执着于探听文嵩侯的消息？他在不在京有那么重要吗？”

“祖母忘了吗？上次剿灭涂家、程家，都是以谁为首？”

“你是说文嵩侯？”

“对，”戴靖桉分析道：“文嵩侯可是西北侯的大敌。我听说陛下已经派人去了西北。但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但我可以推断，如果派出的人是文嵩侯，必然是为了收缴周家兵权，一旦收缴周家兵权，西北侯必反，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然后，你就可以趁机求娶二公主？”长福大长公主看穿他的心思，“我说你什么好，你就那么急不可……等等，二公主不是已经……，你还如何求娶？就算她吉人自有天相，平安归来，你也未必能娶到她。”

“祖母您误会了，我主要还是想立战功，只要西北生出战事，我必获重用。至于二公主，我确实想要娶她，但您说得对，倘若陛下不愿意，我也没什么办法。我现在最重要的是，重获陛下信任。”

“你清楚明白就好。”长福长公主放下心来，“既然如此，我就替你去走一趟。只是，如果他有心推托，我怕是不好确认他到底在没在京。”

“这个好办，您就说，您有了岑诤的消息。他如果在家，必然会来见您。”

“岑诤？”她诧异道：“她不是已经死在那场大火中了吗？”

“谁见过她的尸体？”戴靖桉这一反问，长福大长公主倒是回味过来，“确实没有。难道她当真还在世上？”

“不论她在不在世，只要有她的消息，文嵩侯必然会第一时间出来问询。”

长福大长公主想了想，“还是你机灵，这文嵩侯和岑骘当年交好，如果得知她遗孤的下落，必然会迫不及待出来问的。”

--

一个时辰后。

长福大长公主的马车回到了府邸。

“祖母怎么样？”戴靖桉急着问。

大长公主似乎非常的疲惫，拄着拐杖示意先回屋，屏退了众人。

戴靖桉亲自捧着温茶来，并拿扇子替她扇风。

“文嵩侯确实没有出来见我，说是病了，需要休养。”长福大长公主说。

戴靖桉一攥拳头，“那就是了。文嵩侯前天还好好的，今天不可能突然生病了，必然是出城了。”

果然，他之前获得的消息是真的，文嵩侯昨晚连夜出城，往西北方向去了。如果只是单纯的申饬，没必要派文嵩侯去，启用他，必然是冲着收缴兵权去的。

长福大长公主还有下文：“只是，我去了那边后，发现还有很多人，也在昌平公主府打探消息。昌平说，她已经推了好几波了，我是第一个往这送消息的。”

戴靖桉倒是没料到，不过，他随后想到，“昨天陛下特地召见了内阁元老和文嵩侯，在外人看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商量，这些人八成是为了打听这事而来。”

“你说的有道理，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长福大长公主问。

“等。”戴靖桉只说了一个字。

长福大长公主想想也是，此时除了等，也别无他法。

“祖母是不是不舒服？”戴靖桉看出长福大长公主有些累。

长福大长公主有点倦道：“靖桉啊，我看，你还是不要掺和进这件事里来吧！”

“怎么了祖母？”

长福大长公主：“我总觉得气氛不对，上一次朝廷打算除掉闻家、涂家、程家的时候，我都能明显感觉到朝廷里外有那股势在，但今天却没有。”

“祖母宽心，今日的周家是独木难支，岂能和当初的涂程周闻四家并列时相比，处置方式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长福大长公主叹口气：“也许我是年纪老了，总想着孙儿平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戴靖桉：“祖母您多虑了，孙儿送您去午睡。”

送完大长公主后，戴靖桉迅速回到了他的独院，招来部下，“立即帮我把这封信用鸿雁传书送出去，成败在此一举了。”

“是，麾下。”

另有一部下问道：“麾下是确认了吗？周撼山当真会谋反？”

戴靖桉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十天后，文嵩侯就能到达西北，到时他会先去兵营接掌兵权。周撼山如果消息灵通的话，他还有三天时间进行准备。足够了。”

部下想了想：“鸿雁传书七天能到达西北，三天正好是从接到消息，到文嵩侯抵达的时间，的确足够我们运作了。但如果周撼山选择卸下兵权配合朝廷调查呢！”

“他不会的。”

“为什么？”

戴靖桉冷笑道：“因为周小山已经死了。陛下已经知道周小山死了。周撼山不日也会知道，那他必然能猜到陛下已知周小山死了。那陛下会怎么做？他心知肚明，除了造反，他已经别无选择！”

戴靖桉此刻都想替周镇漠鼓掌了，“周镇漠这一搞，算是把周家所有人都推上了绝路。包括周撼山的那两个孙子，都成了逆贼之子，按照玉瑞律法，他们是要被问斩的。即便活着也没有资格再继承西北军权。周撼山等于是无后了。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天生祸害，要灭周家，周撼山能生出这么个丧门星讨债鬼，也活该他倒霉。”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天生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