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

新帝登基的第一个除夕夜,京城下着鹅毛大雪,红灯笼泛着昏黄的光,在雪下轻轻飘动,河流结了冰,悬崖边上的石塘村,比往年更冷。

可就是这么个破旧的村子,却烟火味十足。

村不大,左领右舍都熟悉,是以,除夕夜的团圆饭是在一起吃的。坝子上支了个大篷,搬了张大圆桌,村民们围坐在周围,虽不是饕餮盛宴,可每一道菜都裹着朴实无华的心意。

“陈姑娘以后都住在这儿吗?”一个村民问道。

众人停了筷,等待回应。

陈弦笑着将筷中的菜夹给了陈母,这才点头回答:“以后都陪着母亲,再不走远了。”

村民们笑起来。

陈母慈祥地笑着,整个眼里都是陈弦,可心里却忐忑。

夜深,散了饭,陈弦帮着把碗筷都收拾干净,桌椅都各自搬回村民家了,仍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

洗浴过后,陈弦坐在门前,一边擦头发一边赏月。

肩头落下一件棉袄,抬眼一看,陈母搬了把小矮凳坐在她身边。

陈母慈爱地打量着许久不曾见的女儿,竟比她想象中的变化还要大。

“母亲,您有话问我吗?”

陈弦依旧望着天,眸光明亮,对自由的无限期待,终是在这一天尽情释放,仅剩的亲人在身侧,绝伦的风景在眼前。有何不满足。

“你是个好孩子……”陈母蓦地说起这话,有些感慨,“你偷偷跑出宫,就不怕被发现吗?我听说那些妃嫔都殉葬了,你怎的就……就跑出来了?是不是搭上了不该搭的人?”

擦头发的手顿住,月下的人半天没有动静,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很久,陈弦笑了,笑出了声,笑得背都弯下去,她转头看向陈母,好笑道:“您原是在担心这个!我是拖了长公主的福,这才得以侥幸。”

陈母愕然,她被东厂的人押着那些日子,听着他们无聊时说闲话,可清楚得很!那长公主就是原先的十三公主,为人嚣张跋扈,这、这!?

陈弦自是清楚自己母亲在想什么,只摇了摇头,继续擦着头,“原先我也以为她不懂事,横行霸道,可时间久了,才发觉,人不能从只字言语里去了解另一个人。”

陈母叹了口气,不愿再提宫里那些事,转了个话题,“你来这里住,我自是高兴,可你今年也十八了,往后婚嫁之事……”

陈弦,大家闺秀,饱读胜书,诗书琴画无不精通,性格又好,这样的人,本无需愁苦这种事,可如今,暂不论她是否贞洁,单说她曾是先帝的后妃,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陈母不大好去问她,是否有过床笫之事。

陈弦仍是读懂了陈母,毫不羞涩,大大方方地说:“母亲,女儿身份特殊,可现下除了您和宫中那几位,再无人知我的过往。再者,倘若有人真心喜欢我,什么贞洁与否,那并不重要,倒是我觉得,这贞洁,算不了什么,这本就拿来诓我们这些妇人的。”

陈母张了张嘴,磕磕跘跘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这乖女儿,何时这么能说会道了!

最终无奈笑笑,“都随你吧,你不担心,那我也无需担心,趁早歇下吧,小心着凉。”

陈弦点头应答,待陈母快进屋时,忽想起了什么,说道:“明日长公主要来访,麻烦母亲备些茶水。”

陈母应了。

母女二人相见,没有聊陈家,也不聊往日之辉煌,都想安安静静的,好好的过日子。

是日,正月初一,人们换新衣放鞭炮,迎来新年。

石塘村也置办得喜庆极了。

原是和和气气幸幸福福的小村子,却出了意外。

几个年幼的小家伙本来好好的,提着小兔子灯蹦蹦跳跳地玩,突然大叫,见鬼似的跑进村。

为首的最大的孩子指着村口,脸色恐慌,声音都打着颤,“那群、那群以前穿官服的人来了!”

登时,村民们警惕起来,盯着村口,热闹的石塘村一下子归于肃静。

马车缓缓停下,发出“嘎吱嘎吱”的木轮声响,人们见鬼似的看着车门被拉开,迎面下来一个身着殷红衣袍的人,玉冠束发。

和那一夜的冥鬼不太一样,眼前这人看起来与那夜差不多,但少了那会的戾气。

随之,他伸手,欲扶出车内另一人,不过没有人握住他的手而下,反而是一个鹅黄的小身影飞也似地跳下车,又因跳得太急绊了一脚,向前一个踉跄,稳稳撞上那红衣男人。

男人骂了她一句,她便踹男人一脚,扯着男人的耳朵骂骂咧咧。

村民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弦儿啊,你这……你不是说长公主要来吗?怎么那人也来了?”

躲在门后的陈母狐疑地看着陈弦,陈弦也愣了。

这俩人还能再猖獗些吗?

虽如此,陈母还是高兴地迎了商藤进来。

这一趟,没什么目的,主要还是商藤想来看看陈弦。

除夕之前,陈弦寄了一封信给商藤,告诉她自己如今过得很好,好让她勿念勿忧。

可商藤这种性子,定要亲眼看一看才放心,没曾想,魏郢非要跟着一起,说什么也不听,甚至还做出和他非常不符的以死相逼这种事!

商藤接过陈母递出的茶盏,恭恭敬敬地道谢,魏郢没好气,拉个脸,像天下所有人都欠他一千万两银似的。

他不接茶,导致陈母的手顿在空中,很尴尬。

腿上吃痛,魏郢抬眼,对上商藤半眯的眼睛,“哼”了声,这才接了茶盏,也不道谢。

商藤赔笑:“您别在意,他脑子不大好使,真的!”

陈母哈哈点头,看了一眼魏郢,迅速挪开目光。

这人,她自然认得!好歹以前也算半个贵人,达官显贵总还是认得几个的,更不说这位名震天下的掌印了。

于暗处,陈母小心翼翼地观察二人,魏掌印虽看上去一副要死不死的臭脸,实则一直在桌下悄悄捏长公主的手!

陈母摸出些门路,只可惜,是条歪路。

魏郢这个歹毒的小人,肯定凭着自己大太监的身份威胁长公主!

是的,她自动屏蔽了商藤打骂魏郢的片段。

待商藤走后,陈弦被拉着手带进了屋。

陈弦一脸茫然,“怎么啦?”

陈母隔着紧关的门,指着外边,“你没搭上不该搭的人,是因为长公主搭上不该搭的人,你这才能平安出来,是吗?”

陈弦还没来得及解释,陈母继续念叨:“可怜了这孩子,还真不像流言说的那般,如此乖一个娃,又有礼貌又会来事,怎么就跟了个这般的人呢!?”

陈弦欲言又止。

解释吧,该如何解释?

不解释吧,又有点对不起魏掌印。

一阵头脑风暴,陈弦决定,算了吧。

什么都不做的后果,是收到了来自村民们的担心。

开了春,天气逐渐暖和。

陈弦在山下办了家规模很小的医馆,只给周围的住民妇女看病,收费极低。

除了有权有势的女郎们会请医登门看病,其余不大有钱的家庭是不会花大钱来给家中女郎看病的。

一来是认为,女子不该让人摸来摸去、看来看去的,二来,觉得家里连饭都吃不起,还给一个女人看病做甚。

因此,附近多数生病的女住民是不会就医用药的,小病熬过去,大病自怨倒霉,也就这么过了。

可因陈弦是女子,看病抓药价格也亲民,也慢慢有了女子来看病。

但她从不会露面,只隔着一张布帘子,给人把脉,有时需看脸色或舌苔的,便只斜一条小缝,露出一只眼睛。

自然,抓药包药是陈母帮忙。

是日,夕阳西下,霞光四散。

诊了最后一个病人,陈弦伸了个懒腰,准备收拾账本回村,一双黑靴踏进门槛。

“今日不诊了,若无大碍,且等明日再来吧!”陈弦头也不抬地收拾案上凌乱的毛笔。

“有大碍,我家公子很不舒服。”

陈弦说道:“我只诊女人。”

“我家公子是女人。”

陈弦懵了。

有病?

“陈姐姐,我不舒服,特别难受,唯你能治。”

陈弦僵住身子,缓了好一阵,才放下笔,将布帘掀开一条小缝,迎面碰上祈之修那双眼,亮晶晶的,不停地眨,跟个见到主人的小狗似的。

“你怎么来了?”陈弦有些心虚。

她离宫,只跟商藤打了招呼,连夜赶路就走了,祈之修自然是不知情的。

“我来看病。”祈之修歪着脑袋,一点点凑近那条被拉开的帘缝,弯了弯眼,“心口特别痛,怎么治?”

两只眼睛凑得太近,睫毛扑朔在对方眼上,一阵痒意,陈弦后退一步,关上了帘,眼神黯然。

她不介意贞洁之事,祈之修更不在意。

可她现在不是陈家的女儿了,他仍是大名鼎鼎的侯爷。

门当户对这个词,是一把长刀,将两人之间的地劈开。

“侯爷,回吧,”陈弦不想同他打闹,就想干净利落地断了,省得他再念念不忘。

陈母搁下了药篮,与祈之修那求助的眼神碰了个对撞,她摇头。

祈之修伸手去拉布帘,拉不动,帘子被陈弦死死拽住,他只得松了手,竟有些乞求意味地说,“陈弦,我们聊聊,好不好?”

“侯爷,没什么可聊的,门第二字,就算你不在意,你的家人们也在意……”

“里面里面,手脚利落点!”

“不该这里吧,陈姑娘家住山上!”

“你搬到山上去,人家要是不愿意嫁呢?白白让村里人看了说闲话吗?”

门外忽然热闹起来,一长串人挑着担子,担子上捆着各式物件,什么簪钗珠宝,衣服首饰,连鸳鸯锦被这种东西都有!

陈弦蹙眉,掀开一个小缝,一袭华裳的贵妇人款款而来,高傲地抬脚跨越门槛,左右扫视医馆,目光定在那条小缝上。

她招了招手,“陈姑娘,四年不见,不,五年了,五年不见,还记得我是谁吗?”

“娘!陈姐姐介意门第,你快说你不介意!你快说啊!”

祈夫人看着面前急得上蹿下跳的儿子,很无语,跟当年的他爹如出一辙!

祈夫人双手叉腰,丝毫没有将门主母的威严,反而随和得很,她道:“我不介意,我可喜欢陈姑娘了,只要陈姑娘愿意,嫁进祈家,便是我的亲女!”

出于礼仪,陈弦早已从布帘后走出来,成为了全场中心。

陈弦垂首看地,双目无神,“我……”

“陈姐姐,你就说,是否对我有过一丝心意?”祈之修紧张得手心出汗,心跳加速。

看着门外琳琅满目的彩礼,门内三人焦急的目光,陈弦想点头,可心里总是绞得一团乱。

祈夫人比祈之修还急,来来回回不停踱步,灵光一闪,说道:“让祈之修入赘吧!”

陈母:“!?”

陈弦:“……?”

祈之修很兴奋,“可以!”

“道理哪是这样的!你们……”陈弦急得脸红,看着眼前这俩母子一唱一和,泄了气,“心意自然是有的,可……”

祈之修扬笑,灿烂肆意,在霞光下熠熠生辉,他一把牵过陈弦的手,“没什么可是的,身份不成问题!”

“我是罪民,这……”

“从今以后,你不是了。”

于红霞之中,一个鹅黄身影披着光而来,商藤身后跟着一堆宫人,为首的是手持七彩绫卷轴的司礼监掌印。

商藤向后招手,示意魏郢上前。

魏郢迈了一小步,慢条斯理打开卷轴,半掀眼瞥向陈弦、陈母二人,“陈弦、宋氏,跪下接旨。”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疑惑又担忧地跪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新帝即位,念及陈氏陈保民悬壶济世、乐善好施,特重查旧案,陈氏之罪,是为虚构,是以,赦去罪名,陈氏后人亦不再做追究。”

二人又惊又喜,赶紧叩首行礼谢恩。

“现在如何?”祈夫人率先开口。

陈弦抹去眼角的泪,笑着点头。

魏郢收了卷轴,也不叫她二人起来,转身就走了,商藤冲他们会意地眨了眨右眼,挥挥手,转身跟着魏郢一起上了马车。

魏郢环手靠在座椅最边上,阖眼不语。

商藤向他挪了挪,凑到他跟前,手探向他的眼下,轻拍了一下,捻去掉落的一根睫毛。

手心一凉,被魏郢的手握住,那冰凉的手顺着她的手腕,沿着手臂向身上伸,逐渐穿过小毛领,伸进衣襟,抚上肌肤。

商藤向后仰了些,别开脸,“在车上,我不要。”

手一弯,解下了小毛领,又撩开了外衣,魏郢吻上她的眼,额头相抵,“你不叫不就行了。”

“干嘛那么突然!你有那么急吗!”商藤被他摁在长座椅上,不得动弹,只得用膝弯撞他。

“公主瞒了咱家那么久,咱家都未生气,怎的公主先恼上了?”

商藤愣住,凝了神色,“什么意思,我何时瞒你什么事了?”

魏郢离了额头,贴上商藤的耳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喷薄着气息,痒得她弯了背,缩在魏郢怀里。

魏郢不紧不慢道:“为何知道陈母住处,为何不惜代价保护别人,为何又要故意让陈弦、祈之修二人相见,咱家记得,公主从前是心意侯爷的。”

商藤一惊,不自觉地弯膝,好死不死,刚好撞上那一处残破,只听魏郢闷哼一声,吓坏了商藤。

商藤不再嗔他,带着愧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吗?”

魏郢并未停下动作,也没有神情变化,刚才那一瞬似不存在,他又俯身亲吻商藤,舔舐她的鼻尖,“不要道歉,咱家不疼,也不怕疼,你不想说便不说了。”

他果真不追问了,这里饶了她,那方面可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眼看已到了位置,商藤急眼了,“我憋不住!”

动作自是不停的。

魏郢微歪头,含住她的双唇。

这样,就只有闷声了。

长公主从马车上下来时,脸颊红红的两团,出门时戴了三支玉莲花簪,回来时只剩一支。

在车上并不尽兴,一回府,魏郢把她往寝屋抱,门一扣,交缠柔绵。

洗浴完后,躺在床上,商藤被魏郢死死揽在怀里。

他倒睡得香了,拢那么紧,生怕勒不死她吗!?

商藤咒骂了一句背后这流氓。

这流氓听见了,醒了,顺便把头搁在她的颈肩,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商藤不敢提车上的事,若他知道,这个世界曾是一个书中世界,该当何如?反正大家都有意识与灵魂,世界也在正常运转……不如就这么憋下去,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流氓的手一点也不老实,抚来抚去,倒……还挺舒服的。

商藤不是重欲的人,可这么多次了,都是魏郢亲力亲为、手口并用,还未曾试过那些玩意,难免好奇。

背后的流氓就跟有读心术一样,开了口,“公主想不想要点什么有意思的?咱家给你做一个。”

商藤动了动胳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转过来正对魏郢,一脸认真,“笼子。”

“什么笼子?”

“琉璃笼呀!我要那个,你把它搬到府里来。”

魏郢微讶。

这傻子公主竟然真喜欢那东西,亏他当初还心虚了。

他悠悠点头,“明日就搬。”

“还有一个。”

“什么?”

商藤又转了回去,因她觉得不大好意思,“你之前不是说,打了一个玉势吗?怎么不见你拿出来,你不会是唬我的,其实根本没这东西吧!”

魏郢沉默了。

“原来你是纸老虎!”商藤睁大眼。

“不是,是你太小了。”

商藤再次转过来,指着自己,“我?我都嫁人了,还小?”

魏郢缄口,犹豫了很久,决定告诉她,“不是说年龄。”

不是年龄,还能什么小了?

商藤脸一阵白一阵红,想明白了,猛地坐起来,一巴掌呼了魏郢,“变态!你就不能说是它太大了吗!”

魏郢哭唧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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