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存义和李星云寻来解药时,已然入夜,没想到是李嗣源为了拉拢楚王的诡计,此刻恐怕已经踏上了向楚王献上解药的路程。
朱雀门一会,若是能蜀吴楚这三国的鼎力相助,胜负便见分晓。
绝不能让李嗣源捷足先登,必须兵分三路,众人商讨队伍去向分配时,一只轻巧的飞鸢镖突然从暗处飞来,直逼白若水太阳穴,白若水的目光并未从说话的李星云身上离开,抬手便接住了这只突袭的鸢镖,拿回手中把玩时,暗标发射处的树叶轻微一晃,那人已经很快离开了投镖处。
那鸢镖上刻有祥云图纹,那是九重圣殿二殿主家的器物图纹,白若水平日里看起来温雅谦和,眉眼带着笑意,仿若松山软雪化成了春潭百尺,眼波流转间,月华倾泄满地。
“看来多日未见,阿瑶对我思念颇深”
李扶摇的杀意都快透过树从将白若水剥皮抽筋,被杀意缠身的人却笑得春风和煦,语气温柔得像是要去同情人幽会。
白若水起身一揖:
“诸位暂歇片刻,我去去就来”
李星云点头:
“你小心....”
“我自有分寸”
行事两字还没蹦出口,白若水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看来她恢复得比预想更快,李星云只能收回了手干咳两声缓解尴尬。
李扶摇同白若水的恩怨是九重圣殿的私事,她未主动提及,旁人不好插手,秉持着她‘自有分寸’的原则,众人便没有一同前去。
只是连白若水自己都未曾料到,李扶摇竟然这么快便将那掺着自己血液的器物练出了雏形。
不远处的树林爆发了一道诡谲的红色亮光,白若水送给侯卿的那块避血的器物,原本是白若水自己所用之物,常年以她的鲜血滋养,如今侯卿可以操纵这‘封霜’,白若水的身体状况会影响到自己的器物。
就在那道红光乍现时,封霜也随之迸发出一道亮光,侯卿看着转瞬即逝的光芒,依旧是平常那副波澜不惊的语气,对望向树林方向的众人说到:
“她或许,没那么有分寸”
众人诧异道:
“什么?!”
李星云冷静分析了情况:
“上次小妖女被挟持时,小白就对李扶摇说过‘她死了,与我何干,你死了,我后患已绝’这样的话,那个李扶摇手上,肯定有小白的把柄!”
众人往红色亮光的方向赶去时,果然看到了李扶摇手中的长剑深深没入了白若水的小腹。
以往的从容不迫荡然无存,一丝不苟的银发此刻凌乱的散开,嘴角还有未擦干的血迹,碧蓝双眼魔怔般的盯着李扶摇,带着诡异又狂妄的笑意冲李扶摇喊着:
“阿瑶你可想清楚,此番你若杀不了我,便会被我千刀万剐,烹油煮尸!地狱里空寒寂寥,不如你来陪我吧!”
距离近些才发现,并非是李扶摇想将剑身没入白若水的小腹,相反,李扶摇正满脸惊恐的想将剑身抽出,可白若水死死拽着李扶摇的手,亲手一步一步将她拉得更近一些。
“白若水你疯了吗?!快撒手!!你这个疯子!”
李扶摇急得快哭出来,化物师的血可以炼化任何物体,她不知道方才白若水在剑上动了什么手脚,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再不赶紧离开白若水,自己也得给她陪葬!
就在李扶摇慌乱之际,一个身影闪过,一壶温酒洒落在两人身上,那特制的酒稀释了白若水的血液,那人将李扶摇往后一拉,剑身终于从白若水的身体抽离,李扶摇等来了她的救星。
哇的一声哭得像个孩童,松开手任凭沾满鲜血的剑身落地,举着满是鲜血的手靠在那人的肩上:
“快帮我把她的血冲洗干净啊!”
白起风见李扶摇身体无碍,侧身往白若水走去,李扶摇身体忽然失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阿若...”
白若水在剑身抽离的一刻身子被重力推开,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爬起来,一身泥渍好不狼狈。
白起风伸手想要扶她一把,被她毫不留情的甩开,失望幽怨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子,嘲讽着:
“好一个英雄救美啊,白起风!”
这是白若水的二哥,白起风。
白起风的模样同他妹妹和大哥并不相似,没有那扎眼的白发,反而乌黑油亮,一双浅褐色的眼眸,像是闪耀在黑夜中的明亮琥珀,依父亲的话说,白起风最像他们的母亲,是明艳耀眼的大美人。
白起风落寞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他很清楚,自己也是造成白若水重伤的元凶之一,可怜白若水好不容易拖着残破的身躯爬起来,这下又跌回原地。
众人终于赶到,将白若水护在身后,行下华阳针的李星云蹙眉道:
“别老是拿自己的命去搏口恶气”
姬如雪和林轩将白若水扶到了不远处的树下,虽然李星云用华阳针调理了她四处奔流的真气,但剑伤太深,还需要她自己静养些时日。
李星云殷殷叮嘱道:
“这几日你要好好静养,不可在随便调动真气,你身上那些器物最好不要再用,都是会损耗真气的”
白若水的脸色总算好了些,虚弱的道了声:
“多谢”
李星云摆摆手:
“自己人还道什么谢,生分”
林轩附和着点头:
“是啊小白,以后不要总想着一个人往前冲了”
这些嘘寒问暖的话却遭来了李扶摇的嘲讽:
“你们当真以为她白若水是什么好人?这人阴险狠辣至极,若不是别有用心,绝不会站在任何人身边”
李星云不屑道:
“又是使用暗器,又是要挟人质,到底谁才是最阴险的那个啊?”
李扶摇也不恼,冷哼一声:
“李星云,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她要不是奉了殿主的旨意,怎么可能在你身边给你当牛做马”
白若水神色冷淡的看着李扶摇,却未曾反驳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见李星云哑了火,李扶摇觉得自己占了上风继续道:
“她愿意帮那个蚩梦,也不过是因为和万毒窟有些什么渊源,还有....”
李扶摇不怀好意的看向一旁拨弄笛子的侯卿:
“尸祖侯卿,你以为...”
“够了!咳.....”
‘侯卿’二字像是戳中了白若水的逆鳞,哪怕拼上最后一口气也要催动翠山去阻止,可惜她这次伤得太重,这一击力量薄弱,未能伤得了李扶摇分毫。
侯卿饶有兴趣的将目光移向了李扶摇,他原本想问‘我以为什么’,但已然猜到是与换血有关,原本就不能催动真气的白若水强行运气,涌上的气血闷在喉间,呛了白若水满口鲜血。
侯卿见她这般模样,便又将那句话憋了回去,只是淡然回答:
“我以为,你的话太多了”
白若水的视线开始模糊不清,听不清侯卿说了什么,艰难的抬起头想要再看他一眼,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雾,黑夜茫茫中,只能依稀瞧见他的白色身影。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声音,问道:
“你此生历经百劫千难,所求为何?”
自己十多年来苦练不缀的静心咒,为何只因多看他一眼便如丘沙消散,年幼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孤身一人,冥冥中有一股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执念支撑她砥砺前行。
那日不过是于人群中遥遥一望,执念便在四肢百骸烙下了一个名字:
“侯卿”
望他一眼欢喜,听他奏笛欢喜,听他说话欢喜,与他触碰欢喜,悄然靠近他也令自己欢喜。
夜风猎猎,寒凉微风中送来的,是独属于他的气息,没入喉腔时,那股血腥似乎又带了一丝微甜,像极了白若水曾经闻过的一种开在腐尸中幽兰花香。
濒临死境之时她才猝然明了
浮梦一生,我白若水真心所求的,唯有一个侯卿,而已。
白若水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想在这片迷茫中抓住他的手,可当手抬起时又有了迟疑。
她担心尸祖会厌恶旁人的突如其来的亲昵。
她害怕自己的软肋被别人发现。
她最后只能将抬起的手缓缓落在小腹才包扎好的伤口处,无可奈何的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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