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出两步，卫肖忽然停下了脚步，长长出了一口气，问身后两人，“你们说人心真的变得如此之快吗？”
李吉和杨彦对视一眼，谁都不敢先说话，毕竟他们不了解茅十八。
“下令把...把茅十八...唉！”卫肖兴致不高，那个杀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在卫肖看来，茅十八虽然人憨直了点，却不失为一条好汉。谁曾想今日一见，茅十八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刺杀卫肖，被拿下后更是劈头盖脸的污言秽语就向卫肖砸来，她怎么能不生气。可是气归气，冷静下来后，卫肖是真的下不了手。
杨彦相较于李吉更加谨慎，不然也不会让他去福建打探消息，当下抢先道：“大人，属下以为茅十八非杀不可，只是属下看大人的态度似乎当初与那茅十八很有交情？”
卫肖也不怕这两个属下知道她的出身，道：“是啊，当初我在扬州时很不如意，这一点你们也该听秦、李二位先生说过。初遇茅十八就是在丽春院中，那时他被黑龙鞭史松追杀，躲进了丽春院，后来史松带官兵来搜查，茅十八与官兵打了起来，官兵众多，茅十八不敌，挟持我威胁官兵。可史松不吃他那一套，茅十八自诩英雄好汉，绝不伤及无辜，所以带着我逃出了扬州。机缘巧合之下我们又一起上了京城，阴差阳错与宫中太监打了起来，被捉进了皇宫。那太监武功了得，茅十八不是对手，可惜老太监身患重病，吃药时被我害了一把，变成了瞎子。茅十八被老太监打成重伤，我又被老太监错认成小桂子不得脱身，为了保命我就让茅十八自己逃出了皇宫，而我就留在了皇宫。这后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茅十八逃出宫后被天地会所救，后来我杀了鳌拜，被劫持到天地会，又与茅十八见了一面。”
李吉道：“依大人所说，这茅十八虽然自诩为英雄豪杰，可无论气度、武功，却是…属下当初在江湖上也曾听说这茅十八杀官劫富，很是做了一番好事。今日一见才知茅十八原来不过是一个莽夫而已。”
卫肖看杨彦眉头紧锁，问道：“杨彦，你怎么看？”
杨彦道：“属下在江湖上也听到过茅十八的声名，可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蹊跷。照大人所说，这茅十八还是很有江湖道义的，怎么会突然冒出刺杀大人的念头，而且还这般不知悔改？”
卫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说这里面有蹊跷？”
杨彦很是谨慎，“属下不敢断言，只是看大人对此事颇为疑惑，属下以为还是查清楚比较好，免得造成不必要的后果。”
卫肖沉吟片刻，“你说的有道理，既然这样，这件事就交给你来查。”
杨彦似是没有看见李吉在给他猛使眼色，毫不犹豫的接口，“属下领命。”
卫肖看杨彦接下了任务，满意的点点头，“先查清楚，茅十八的脑袋就先留着。”扔下一句话就去看双儿了。
李吉等卫肖走远，一把拉住杨彦，“你疯了，你知道留着这个茅十八是多大的祸害吗？”
杨彦道：“这点我还不知道吗，你又不是没看见大人的态度，要是让大人就这样杀了茅十八，难保日后大人回想起来不会后悔。”
李吉急道：“可咱们也不能就这样留着茅十八啊，咱们将往福建，难道一直带着他？”
杨彦看向东边，沉声道：“带着他自然是不可能的，你忘了那里可还躺着一位呢！”
“你是说庄姑娘？可大夫不是说庄姑娘的伤势没有大碍吗？”
“你不想想，要是这回出来大人没有带那瓶雪参玉蟾丸会怎样？虽然大人没有说什么，可我能看出来大人对那位庄姑娘可是不一般。”
不提这边李吉和杨彦二人的心思，卫肖去看双儿，原以为双儿吃了药该睡着了，没想到卫肖才走到房门口就听见房里传出了说话声。
一个苍老的女声道：“小姐真是好福气，奴婢才进门就看见钦差大人急乎乎的拉着府里的王老大夫，让他一定治好您呢。”
另一个年轻的女声道：“是啊，王老大夫医术不精，把钦差大人急的狠狠踹了王老大夫好几脚，把那王老大夫吓得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谁说不是呢，钦差大人让人把府衙四周所有的大夫都给请来了，还说要是治不好您就要把大夫们都给处置了。”
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大家在等着什么，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你们说笑了，我只是钦差大人的一个丫鬟而已。”
“小姐不必不好意思，钦差大人对您呐，咱们都是看在眼里。老婆子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哪家的大人这样紧张家里的夫人呢。”说完这话，房里响起了一阵轻笑声。
那虚弱的女声猛喘了几口气，“你…你别胡说，平白败坏了大人的名声。大人的夫人在京城，我只是一个小丫鬟。”
这话听得卫肖心酸，想也来不及想，抬脚就进了房间。“你们在说什么呢？”
里面的婆子婢女见卫肖进来，立即收了声，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卫肖挥挥手，示意她们下去，自行走到了的双儿的床前，“双儿，怎么不好好休息？”
双儿原本见卫肖进来，以为她听见了自己与婢女们的对话，脸霎时间羞红了，等卫肖走到床前，双儿却又红了眼。
“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卫肖关切的在床边坐下，摸摸双儿的头看有没有发热。
双儿摇摇头，眼眶里的泪随着动作滚了下来，滴在枕头上又很快被吸收。“双儿不疼，只是双儿看到相公没事，心里高兴。”
卫肖瞬间哽住，“双儿，你不必为我挡刀的。”
双儿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双儿答应了三少奶奶要好好照顾相公，双儿做到了。”
只这一句话，瞬间让卫肖有了流泪的冲动，她抬手捂住眼睛，“双儿，我不值得的。”
双儿从没见过卫肖这样脆弱，拿手轻抚她的脑袋，“怎么会不值得？相公是大大的英雄，就算拿十个双儿也换不来一个相公。能够保护相公，双儿很高兴，双儿终于有用了呢。”
卫肖忽然涌起一股悲伤，双儿拿她当做自己的全部，可自己却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至少...性别不是。“双儿，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到这里，卫肖的喉头突然哽住，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我不是一个英雄，甚至...我不是一个男人。”
双儿微微一愣神，很快的反应过来，“相公说这个做什么，三少奶奶把双儿给相公时就说了不论相公是什么样……”
“听我说完！”卫肖粗暴的打断双儿的话，她已经决定在今天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双儿，我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
“相公是做大事的人，双儿只是一个小丫鬟，怎么有资格知道相公的事。”
“不，你一定要听我说，”卫肖拿起双儿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双儿，这件事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我一直都不曾和你说，除了因为这件事很重要之外，也存了一点私心。我希望...你能够做庄无双，而不是做卫肖的小丫鬟双儿。”
双儿听到这里，忽然颤抖起来，“相公不要双儿了吗？双儿不要听，双儿不要听相公的秘密，双儿以后会听相公的话，不要不要双儿！”
卫肖看双儿急得发抖，忙安抚她，“不，不，不，我怎么会不要双儿，只怕...只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后悔跟了我。”
“相公，双儿不会...”
“先听我说完，双儿，你知道我出身青楼，在那个地方，不论生出的孩子是男还是女，都必须只能是男孩。所以，”卫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说出来，“我和双儿一样，是个女子。”
双儿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双手支撑着要起来，忽然手一松，倒在了床上，晕了过去。
“双儿，双儿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床上的双儿半点反应也无，卫肖惊慌失措，大叫：“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驻守府衙的大夫几乎是被拖着来的，不及给卫肖行礼，就被拉去给双儿诊脉。大夫之乎者也的说了一堆，总结来说就是刺激太大，晕过去了。
卫肖得了这么个结论，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选的时机不对吗？可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对双儿坦白。
嘱咐婢女们照顾好双儿，卫肖浑浑噩噩的回到书房枯坐。她细细回想了与双儿相见后的事，越发觉得今天将真相告知双儿的做法是对的。双儿已经十五岁了，在清代也差不多到了嫁人的年纪，况且她现在是秦先生的女儿，不可以再这样与自己相处了。
笃笃笃，书房的门被敲响了。“大人，属下有急事禀告。”是杨彦的声音。
“进来吧。茅十八说了什么？”
杨彦立在书桌前，神色复杂，“大人，那茅十八果然是江湖草莽，属下轻易从他嘴里套出了话。”
“嗯，你做的很好。”卫肖有些漫不经心，茅十八那个脑子难道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他说了什么？”
“他说，有人告诉他...大人出卖了天地会，为了向皇帝邀功，亲自带人搜查天地会驻地。”
“就凭这种话茅十八就来杀我！谁告诉他的？”
“茅十八说他被天地会送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修养，并没有再见到天地会的任何人。后来他伤愈离京，在直隶遇见了沐王府的英雄。”
“沐王府？茅十八怎么会和沐王府的人认识？”
“据茅十八所说，那人应该叫做刘一舟。”
让十八哥死前再发挥一把光和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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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第二百零一章 千金亦不换 携骑窥南风（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