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卫肖被走廊中的声音吵醒，她穿上外袍，打开门来，却没看见人。卫肖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的回去接着睡觉。

“昨晚走廊里有谁走动？”卫肖找来一个守夜的护卫询问。

“那是陈姑娘和郑公子，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而且郑公子似乎有些生气。”

“生气？他们俩吵架了？”

“应该不是，属下隐隐约约听见几句，似乎是郑公子要找什么人没找到，对着他的随从发火。陈姑娘一直在安抚郑公子。”

卫肖摸摸下巴，郑克爽要找人？他能找什么人？

正这时,双儿从后厨走了出来，“相公你起来了，马上就能吃早饭了。”

卫肖迎上去接过双儿手里的碟子，嘴里不住念叨，“你又亲自下厨了，这客栈里又不是没有厨子，你有什么要求交代下去，让他们做就好了。”

双儿笑笑，却没有像以往一样答应卫肖。

“师父早上好。”卫肖刚想再对双儿说几句就看见九难下楼了，她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和九难打了声招呼。

“阿珂呢？她还没起吗？”九难坐下来，看了大厅一圈却没看见阿珂。

“我不知道，昨晚我很早就睡了，师姐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也不知道。”卫肖眨着眼睛装无辜。

“你去叫她下来。”

“我！这不好吧，师姐的房间我怎么能随便进？”

“双儿，你去把阿珂叫下来。”

“我？”双儿指着自己，又看到卫肖给她使的眼色，“哦，好。”

卫肖目送双儿上楼，拿起茶壶给九难倒茶，“师父别生气，兴许师姐是太累了。”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卫肖扭头一眼，“哟，郑公子，起的够早啊！”

郑克爽有些兴致缺缺，也不和卫肖搭话，只对九难拱了拱手，“师太好。”

卫肖吃了个闭门羹，尴尬的摸摸侧脸，“郑公子，你说河间府要开杀龟大会，不知道这个大会什么时候开啊？”

一提起这个杀龟大会的事，郑克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据实说道：“说来也怪，昨日我与家仆在城中打探了一日，却没有一个人知晓杀龟大会事宜。”

卫肖听了心里暗笑，这可是等同造反的事，人家还能满城嚷嚷。“竟有这等怪事，郑公子会不会是你记错日子了？”

郑克爽道：“两河大侠冯不破，冯不摧兄弟请天地会送信去台湾，请我父王派人主持‘杀龟大会’，说道大会定本月十五日在河间府举行，今儿是十三，算来还有两天。”

卫肖奇道：“本月十五？那不就是鬼节!这冯大侠有些意思，居然把集会的日子定在了鬼节。”

“那冯不破、冯不摧兄弟是华山派弟子，看来这次杀龟大会是华山派主持的。”九难听见冯氏兄弟的名字恍惚了一下，抬眼看向窗外，一晃三十载，也不知那人如何了。

卫肖有些不解，“华山派？华山派要开杀龟大会怎么跑到河间府来了，在他们老家陕西开不是更好！”

这个问题郑克爽是无法回答了，他想起自己一路上的遭遇，神色颇为恼怒，“父王命我前来主持大会，料想冯氏兄弟必定派人在此恭候迎迓，哪知……哼！”

卫肖听出来郑克爽话里的意思，笑道：“郑公子，你们台湾坐拥数十万雄兵，可江湖上的好汉似乎没把你放在眼里。”

郑克爽脸上有些挂不住，“许是来的人太多，他们一时顾不及。”

卫肖道：“天地会会众十数万，势力遍及全国，可谓是当今武林第一大帮派，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又是延平王府的下属，这华山派怎么会不派人来迎接你郑公子？”

郑克爽的脸色越发难看，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只能悻悻坐在一旁。

九难此时已从回忆中醒来，她对郑成功还是有些好感的，当下的替郑克爽解围道：“杀龟大会事关重大，说不准鞑子从哪里得知了讯息，以致冯氏兄弟改了日子地方。”

郑克爽有了台阶，立即接道：“师太说的不错，也许就是这样。”

“师父，郑公子。”阿珂终于从楼上下来了，她今日换下了绿衫，打扮的格外好看。

郑克爽直勾勾的盯着阿珂，弯腰站了起来，“陈姑娘。”

阿珂有些脸红，她拿手抚了抚鬓角，走到九难身边坐下。

卫肖看看阿珂，又看看郑克爽，对双儿招招手，“双儿，快来吃饭。”

双儿小丫头固执的很，口口声声自己是奴婢，站在卫肖身后就是不肯坐下。这让卫肖非常无奈，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强逼着双儿，最后还是阿珂将双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阿珂的这一举动不由让卫肖对她另眼相看，想不到整日里傲气冲天的阿珂居然能对双儿这样亲近。

平静的早餐过去，郑克爽再次带着人去城中询问杀龟大会事宜，阿珂也照样跟了去。

卫肖呆在客栈里，她知道以郑克爽昨日闹出来的动静，迟早会有华山派的人找上门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郑克爽出去不久，就有一名店小二前来言道门外有人找郑克爽郑公子。

卫肖出去一看，来者是两名中年汉子，见卫肖出来，那两人连连向卫肖赔罪，根本不给卫肖说话的机会。

好半晌，卫肖才向那两人解释清楚自己不是郑克爽，将来人请进客栈，又派人去寻郑克爽。一番动作下来，卫肖长长舒了口气，对来人道：“二位请稍候，郑公子昨日没探得消息很是心急，故而今日一早就出门了。”

“这是我们的不是，劳烦兄弟了，兄弟与郑公子同行，难道也是台湾来的英雄？”来者正是冯不破、冯不摧兄弟。

卫肖笑道：“兄弟哪有那个福气，我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与郑公子同行不过是巧遇罢了。”

冯不破、冯不摧兄弟对视一眼，冯不破道：“敢问兄弟高姓大名，师承哪门哪派？”

“冯大侠客气，在下卫肖，至于我的师门...师父有令不许我向外透露，所以还请二位见谅。”

冯不摧道：“卫兄弟，我看你带的随从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辈，想来你的师父也定是个高手。”

卫肖只点点头，高深莫测的笑了一笑，反问道：“直隶境内清兵众多，华山派为何要选在此处开杀龟大会？”

冯氏兄弟没料到卫肖会问这个问题，双双沉默下来。登时气氛为之一僵，幸好不久即有郑家家仆飞奔而来，这才化解了尴尬。

卫肖识趣地离开了大堂，转身就往九难屋里去，“师父，华山派冯不破、冯不摧兄弟来了，说是来给郑公子赔罪的。”

九难本在房中打坐，见卫肖匆匆推门进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却不曾想到是故人到来。

卫肖见九难神色有异，试探道：“师父，你和冯氏兄弟有旧？”

九难淡淡道：“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卫肖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不信，昨日九难的神情都被她看在眼中，要说九难不认识华山派的人那还真不可能。不过卫肖对九难的印象仅限于鹿鼎记中的独臂师太，至于九难在明朝灭亡之前的经历就一无所知了。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推门而进的正是郑克爽归来的阿珂，“师父，郑公子来了。”

卫肖往门外一看，暗暗翻了个白眼，郑克爽就跟在阿珂身后进来了，有眼睛的都能看见。

郑克爽笑容满面的跟在阿珂身后进来，“冯氏兄弟亲自来了，着实向我道歉。他们说知道我带了二十几人来，这几天一直在城外等候迎接，哪知道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城里。现下已摆设了大宴，为我们洗尘接风，请大家一起去罢。”

卫肖听了又忍不住翻白眼，郑克爽前几天连连折了面子，这回有了显摆的机会，终于要装一装，显摆显摆了。

九难摇头道：“郑公子自己去便是，也别提到我在这里。”

阿珂劝道：“师父，郑公子诚心邀请，您就给他一个面子吧。”

九难还是摇头，“他们要请的是郑公子。”

郑克爽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师太不喜烦扰，那么请陈姑娘和卫兄弟同去。”

九难道：“他们也不用去了，到大会正日，大家齐去赴会便是。”

阿珂不愿失去这次机会，跺了跺脚，娇嗔道：“师父！”

九难不为所动，对着郑克爽下了逐客令。郑克爽恋恋不舍的离去，阿珂却是气急败坏，她不敢对九难发脾气，看见一旁坏笑的卫肖，把火气尽数发到卫肖身上。

“阿珂，你师弟什么都没做，你怎么能怪到他身上！还不和你师弟道歉。”九难对阿珂向来严厉，如今更是不能纵容阿珂欺侮同门。

卫肖自己倒没觉得什么，自从上次之后，卫肖深刻的反思了一下，阿珂就是一个小姑娘，她一个活了两世的人难道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师父！”阿珂却非常委屈，虽然以前师父也不喜欢她，可从来不会无故斥责她。自从卫肖出现之后，不仅自己被他欺负，连师父都站在卫肖那边，阿珂觉得自己无助极了。

“师姐绝不是怪我，师姐只是觉得少了一个可以见识江湖义士的机会可惜罢了。”卫肖看看九难冷硬的表情和阿珂倔强的眼神，默默决定还是做一个和事老。

“就会装好人！”不过，卫肖要当和事老也要阿珂领情才是。这不，卫肖话才说完，阿珂就丢下一句话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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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第二百一十七章 锦珠归别抱 尽付沧海中（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