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肖三人跟着到了玉林坐禅的小庙之中,玉林对他们犹如没瞧见一般,毫不理会,径在蒲团上盘膝坐了。
顺治在他身边的蒲团坐下,行颠东张西望了一会,也在行痴的下首坐倒。
玉林和顺治合十闭目,一动也不动,行颠却睁了圆圆的环眼,向空瞪视,终于也闭上了眼睛,两手按在膝上,过了一会,伸手去摸蒲团旁的金杵,唯恐失却。
卫肖知道白日那帮人定不会罢休,自己肯定抵挡不住。现下看着玉林带着顺治安稳地念佛,心中火起,不住地走来走去,发出大大的声响来。玉林等人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卫肖气急。
正当这时,钱友急匆匆地进来,神色焦急。卫肖一看就知道出事了,拉着钱友出了禅房,低声问:“是不是白日那伙贼人来了?”
钱友点头,“山下守卫的弟兄来报,来人总有上千,已经在山脚下集结完毕,正向着清凉寺来。”
卫肖立刻道:“事急从权,你去叫几个弟兄进来。”钱友领命去了,卫肖返回禅房在双儿耳边悄声道:“双儿,你悄悄点住这几位大师的穴道。”
双儿自是唯卫肖之命是从,她足尖轻点滑了出去,转眼就到了行颠面前,双指一点就将行颠的穴道点住。玉林和顺治不会武功,轻易被双儿制住。
钱友带着几个护卫进来,卫肖道:“将三位大师扶起来,咱们从后山走。”
钱友亲自去扶顺治,几人出了小庙和护卫队汇合后就要往后山走。突然后面窜出两个僧人,卫肖等人被拦了下来。卫肖只以为这些人换了白天的装扮,要来劫走顺治,双方打了起来。
后面陆陆续续有僧人赶上来加入战局,卫肖在旁观战,心中焦急不已。突然,最后赶到的两名僧人中有一人停在双方中间,两边都停了下来。
卫肖一看,这不正是澄光方丈!“方丈!你怎么来了?”
“阿弥陀佛。”澄光宣了一句法号,“卫施主,你要带着三位大师到哪里去?”
卫肖挡在顺治身前,“方丈,你也看到了清凉寺里不安全。在下身负皇命,带三位大师回京城去。”
澄光摇了摇头,“卫施主,我师兄已有明言,还请你不要阻挠。”
澄光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卫肖像是炸了似的,“玉林大师是高僧能看破生死,可我只是小小蝼蚁,皇上吩咐的事办不成他就要灭我九族。方丈你是出家人,可你也有父母家人,我要是任凭玉林老和尚带了老皇帝走,要是老皇帝在五台山出了事,整个五台山的和尚连同他们的祖宗都要玩蛋。到时候抄家灭族,开棺戮尸,方丈大师,你觉得如何啊?”话到最后竟是又带了笑音。
“这...”澄光也有些顾虑,他转头看看自己身边的和尚,才又道:“卫施主,这几位是少林寺的高僧专门赶来保护几位大师的。”
卫肖当然知道顺治第一次即是被少林十八罗汉所救,她细细数来竟只有十七名,“久闻少林十八罗汉大名,只是怎么今日少了一位?”
沈德在卫肖耳边低声道:“公子,看白日那位方丈大师的武功也该是少林一派。”
卫肖闻言恍然大悟一般打量了澄光一眼,“未曾想方丈大师竟也是十八罗汉之一,失敬失敬。不过,方丈大师,现下贼人仍往山上来,我不带着三位大师走,难道你们十八罗汉竟能打得过山下那上千人?”
“阿弥陀佛,”澄光又宣了一句佛号,“打斗伤人有违佛祖教诲,老衲不敢妄为。”
“难道方丈大师打算给山下那批人讲经度化他们不成?”这话问的轻蔑极了,仿佛澄光再说什么笑话一般。
澄光道:“度化世人本是我们出家人的职责。”
卫肖轻轻哼了一声,叫人解开顺治的穴道,“大师,如今少林十八罗汉来救,您看事情该如何处置?”
顺治一手轻轻捻动佛珠,默念了几句经文,这才道:“我已经是出家之人,这些俗家之事早就放下了。施主,你还是将我们送回禅房吧。皇帝不会怪罪你的。”
“大师之命原本不无遵从,但此事干系重大,皇上已授我临机专断之权,恐怕要有违大师之意了。”话一说完也不待顺治再说,下令钱友沈德二人带着护卫队就要硬闯过去。
澄光自是不依,双方比斗起来,许久未见结果。但皇甫阁等人已经带人往这边搜来,卫肖见情势危急,不得不让他们停手,令护卫队与十八罗汉一同阻拦来敌。
他们去后不久,后方便传来一阵喧哗吵嚷之声。渐渐的声音停了下来,便听有人朗声说道:“少林寺硬要替清凉寺出头,将事情揽到自己头上吗?”
静了一会儿,并无人答话,那声音又道:“好,今日就卖了少林寺十八罗汉的面子,咱们走!”过了一会儿,呼啸之声此起彼伏,渐渐又静了下来。
十八罗汉与护卫队返了回来,澄光道:“卫施主,贼人已去,可将三位大师请回了。”
“玉林大师跟你们回去,至于行痴、行颠二位大师我要带回京城。”
闻言十八罗汉对着卫肖一干人摆出了架势。这时顺治开口道:“好孩子,你做的很好,回京城去吧。告诉皇帝,他不用来了。”
卫肖微微躬身,“危机暂解,微臣不敢懈怠。”
顺治微微一笑,“你将我当做什么人?”
“大师自然是这世上尊贵无比之人。”
“你又是什么人?”
卫肖心里嘀咕,这老皇帝发什么疯,嘴上还是快速回答:“微臣是大清的臣子。”
“你可对皇帝忠心?”
“微臣忠君爱国,绝无二心。”
“若是我的吩咐,皇帝可会遵从?”
“皇上至孝,大师所言无不遵从。”
“皇帝的吩咐,你可会遵从?”
“臣必肝脑涂地以报皇恩。”话到这里,卫肖已经知道顺治要说些什么了,她又不能反驳,只能让顺治一步一步将她绕回去。
“那你将我们送回清凉寺吧。”
“是。”卫肖很是无奈,若身边只有自己的人她倒是可以直接带了顺治走。但有十八罗汉看着,她也不能做出一副犯上的样子来,左右顺治无事,卫肖也只能将他们带回清凉寺。
清凉寺小院的禅房中,十八罗汉及护卫队都在外面守候。卫肖跪在顺治身前,“微臣有负皇恩,这就要回京向皇上交旨。大师可有什么吩咐?”
顺治微微一笑,说道:“辛苦你啦。回去跟皇帝说,不用上五台山来扰我清修。就算来了,我也一定不见。你跟他说,要天下太平,“永不加赋”四字,务须牢牢紧记。他能做到这四字,便是对我好,我便心中欢喜。”
卫肖应道:“是!微臣定向皇上传达您的意思。”
顺治探手入怀,取了一个小小包裹出来,说道:“这一部经书,去交给皇帝。跟他说:天下事须当顺其自然,不可强求。能给中原苍生造福,那是最好。倘若天下百姓都要咱们走,那么咱们从哪里来,就回那里去。”说着在小包上轻轻拍了一拍。
卫肖接过,心想:您老倒是想的开。“您的话臣必定原样回述。”她顿了一顿,“臣先前对您无礼,给您赔罪了。”说完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顺治道:“不敢当,施主请起。”
卫肖站起来,又行了一礼,这才退出房去。
澄光在院中见她出来,对她致谢,“此番多谢施主搭救,清凉寺上下感激不尽。”
“不敢当,有少林寺诸位高僧在,清凉寺必定稳如磐石。”又不放心道:“十八罗汉可是常驻此地?”
澄光合十道:“是。”
卫肖轻出了一口气,“如此我就放心了。”随即带人退出了清凉寺。
回到灵境寺后,由于护卫队已被人知晓,所以叫了灵境寺方丈给安排了食宿,让他们歇息去了。钱友、沈德随卫肖回房。
卫肖坐着沉思半晌,道:“今日也怪我心急了,你们已然暴露,日后就不必隐藏了。”指尖轻扣桌面,对沈德道:“你飞书一封将此间情况告知二位先生,让他们给你们安排好一个身份。”
沈德领命去了,钱友道:“公子,我们为何不截了顺治帝走?”
卫肖看他一眼,“咱们能打得过十八罗汉?”
钱友尴尬一笑,“打胜是不敢说,但以咱们的实力总能拖住他们,公子可先带了顺治帝走。”
卫肖嘴角勾起,道:“然后就是半路被皇甫阁拦截,被打个半死。”
钱友闻言后,闭嘴不言。双儿却在这时帮腔,“我看那些大和尚就不是好人,不然怎么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咱们带了老皇帝走的时候来了。”
对着双儿,卫肖倒是语气和缓,“少林寺据此千里,他们能在今天赶到已经很好了。再说了,不带走老皇帝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双儿道:“相公你不是说有事要通过老皇帝办吗?不带走他怎么办?”
卫肖笑道:“事情已经办好了呀。”又对钱友道:“派几个人在山下看着,这几天会有一个又瘦又高的头陀上山,一旦发现,立刻回禀。”钱友领命。
钱友出去后,卫肖让双儿关了房门,自己将顺治交给的小包拿出打开一看,果然是正黄旗所属的《四十二章经》。取了其中的碎羊皮收好,又将写着‘永不加赋’四字的那页沿着边角裁下。做完后叫了双儿进来,让她将经书恢复成本来样貌。
双儿有些犹豫,但还是问道:“相公,这不是老皇帝让你带给小皇帝的吗?你怎么...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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