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过完后，王好好也打算离开京城，继续游历，她们即将要分道扬镳。这次离开前，赤红霄和沈婳伊出于不舍，给林绯云送了许多东西。

沈婳伊心血来潮，只说要在离别前再给绯云做些小点心，因此已经抽身去厨房了。

林绯云感激地收下了她们的礼物，脸上落寞着：

“红霄姐姐，我们下次见面要等到什么时候呀。”

“来日方长。”赤红霄笑着回复她。

赤红霄当下正整理东西的时候，忽然在衣柜的角落里发现了沈婳伊之前穿不下的那件杨妃色百蝶长衫。

沈婳伊之前下定决心减肥后，就把这件长衫到处带着。她憋着一口气，非得让自己瘦到能重新穿进去时才肯罢休。

这件长衫本身放量就小，在赤红霄眼中就像给小孩穿的。她理解不了沈婳伊非得穿进小孩衣服的执念，但眼下林绯云就在旁边。

赤红霄脑中灵光一闪，从衣柜中拿出了那件百蝶长衫。

林绯云喜欢漂亮东西，一见那长衫，两眼顿时就直了，眼珠子都快没落进那衣衫的飘逸中去。

赤红霄见她喜欢，笑着对她道：“绯云，你要不要试试这件衣服，看看能不能穿？”

“真的可以吗？”

林绯云兴高采烈地接过了那长衫往身上套，套完之后神采奕奕地评价着：

“有点子紧，可能是我穿了外衣的缘故，单穿这件长衫应该就合身了。”

赤红霄一脸不可思议：“你穿着也会觉得小吗？我以为你穿着应该正合适的。”

林绯云满脸感动地问她：

“红霄姐姐，你们这是特地给我做的吗？我真是太喜欢了。只是这料子这么好，你们真应该做大一些，这样我长大了之后也依旧能穿。只穿一两年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你就且先穿一两年吧。这件衣服其实是婳伊姐姐的，只是她穿不下了。我觉得堆在衣柜里太可惜，你若是喜欢，待会儿我帮你向婳伊姐姐那儿说说，她应该会答应的。”

林绯云听后也没介意，只是利落大方地对她答谢了一番：

“谢谢红霄姐姐，原来这衣服是婳伊姐姐的啊，她之前的个子居然这么小吗。好好姐姐给我定衣服的时候都不会定这么小。她一向都是往大的定，因为她说我之后总是会长个子的。”

“红霄姐姐，你们之后要是定衣服的话，也还是往大了做吧。衣服太小会框住人长个子的。你看我之后就想长得很高很壮，我要像红霄姐姐你一样，所以我都不会刻意穿小衣服。”

赤红霄讪笑着挠了挠头：“长得像我这样，可能以后会被人说体格子像男人哦。”

“这是什么话呀。红霄姐姐，这世上男人可多了，他们的体格子也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呀，有的甚至还没有红霄姐姐壮呢。虽然婳伊姐姐和好好姐姐很漂亮，但我还是想成为红霄姐姐那样的人。”

“真的吗？”

“对呀，我也想像红霄姐姐一样一拳一个。”林绯云直白坦荡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期许。

“这样我就能横着行走江湖，再也不怕被欺负了。从今以后谁若敢欺负我，我先给他们一拳打服了，再讲道理。”

赤红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想要那样厉害得吃很多苦哦。”

“我林绯云才不怕吃苦呢。我想好了，就算我不漂亮，今后我也要穿最漂亮的衣服，打最狠的拳头。”

林绯云说到这儿，便按捺不住挥拳的冲动，一定要赤红霄看看她的拳劲。两个人正玩闹的时候，沈婳伊已经从厨房那儿回来了。

她端来了个体量不小的食盒，里头各色各样的点心满满当当：

“绯云，这些点心我一不小心就做多了。你别嫌重，带在路上慢慢吃。如果吃不完，就分旁人吃点。”

“谢谢婳伊姐姐。”

林绯云开心地接过了食盒，从自己的行囊里摸出了一个小包裹：

“你们给了我那么多好东西，只可惜没有什么贵重东西回你们。这是我自己编的，你们不要介意。等我以后有机会赚了大钱……”

“何须特地回我们什么东西，你能开开心心长大，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礼了。”

沈婳伊欣喜之余抱了抱上前来的林绯云，在拥抱中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身上那股茁壮萌动的力量，丝毫不瘦弱，丝毫不矮小。

她预感到她之后一定能长得更加的高挑健壮，就算这一切与女子之美无关，但至少关乎与力量。

手握力量之人，才能彻底的心生安稳，再不迷惘。

“红霄姐姐，婳伊姐姐，我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之后我们有缘再见。”

林绯云最终还是同她们挥手道了别。她来时身上还算轻盈，走时身上却挂了许多鼓鼓囊囊的包裹行李，满足之余几乎要显得笨重。

沈婳伊一瞧便觉得她们好像真的给多了。明明给她前，她们还总嫌不够多，不够满，只恨不得能带的都让她捎上。她们装了太多的心意，可心意原来也能很厚重的。

“红霄，这下绯云走了，你我的称呼应该可以改回来了吧。”

沈婳伊对着她离去的背影感慨着：“绯云一出现，你就不敢和我太亲近，就连‘夫人’都不敢喊。你执意如此，是怕绯云嫌我们怪异吗？”

“绯云怎么可能嫌我呢，她一直很崇拜我。我正是因为知道她心里崇拜我，所以才更不敢让她知道。”

赤红霄浅笑着解释道：“她高看我，只恨不得什么都向我学习，可我不想让她在这事上也轻易学了我去。

我不希望她知晓我的生活后，觉得两个女子谈情说爱是什么稀奇好玩事，为了凑热闹就往里挤。情爱是两个人的事，是很严肃的。”

“更何况这世间大部分人都是男女凑对，两个女子相爱不但少见，要凑在一处相依为命更是难。除非是真的情深似海，不然我希望她还是别轻易尝试这种事好。”

“你是想得周密，但我觉得绯云她也不小了。你既有此意，都不如直接跟她说清楚。总是弄这欲盖弥彰的阵仗，不是反惹她好奇吗。”

沈婳伊一边说着，一边也顺势打开了绯云留给她们的小包裹。

那包裹轻轻巧巧，无甚重量。伸手一掏，里头却是个用彩线结成的同心结。沈婳伊抚摸着那同心结对她示意道：

“我说什么来着，绯云这孩子早慧。你别以为她小，便觉得她肯定看不出来。你欲盖弥彰的样子都被她拆穿了，她知道你想瞒她，这阵子故意不说而已。”

赤红霄对着那同心结顿时发愣：“这孩子……”

“所以我说，你都不如提前跟她讲清楚了。”沈婳伊笑着把那同心结拎了起来。

“她又不一定真会学你跟女子相恋，跟你学学对感情认真负责的态度不也挺好。”

“我在乐坊司待了这么久了，心里可是门儿清的。能接受跟女子欢好的女人终究是少数，大部分女人还是会跟男人谈情说爱的。

这是天生的，可不是嘴上说一两句喜欢讨厌就能随意改的。要不怎么说，女子相恋终究是少数呢。”

赤红霄也释然地放下了心里这个疙瘩：

“罢了，反正她都看出来了，之后就不瞒她了。下次见面我直接跟她提，她若真想处处学我，就该把我对于情爱的态度一并学去。”

“我赤红霄一向不爱流连情场，朝更夕改。我若看上谁，只愿意一辈子都同她在一处。只要她不弃我，我便永不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

她眼中有满满的情意想包裹她，她这个不擅说情话的人居然也有话可说了。每一句都简单直白，每一句都情意分明。

沈婳伊笑着依偎在她怀中，口中倒没有一样要说情话的意味：

“红霄，你还真是说到做到。说着要守妇道，还真守起来了。”

赤红霄笑着回复她：“怎么，你是希望我一点妇道也不守，成天去外面沾花惹草吗？”

“那我可不希望，我自私自利，心里就盘算赤红霄最好能对我守一辈子的妇道呢。”

她的笑声清脆如银铃轻晃，一声一声皆摇荡在她的心间上。赤红霄只觉得自己的心扉要随着她笑出的波浪一齐颤动起来，晃晃悠悠的。

“夫人……”

她没再说话，只是俯身摸索到了她的唇瓣，说下最简单明了的心意：

“我爱你。”

眼下的平凡交织成一种静谧，一种幸福。她忽然不想让它结束了。

而她当下的好事果然都是凑堆出现的。之后去武城那般漫长枯燥的路途里，她一直都抱着属于自己的幸福，未有一天停下。

她们这回为赶时间索性走了水路，直到船只顺着河道停靠在武城的港口时，赤红霄还有一种恍惚之感，仍觉得终点未到。

“这次杨红菲不会又要跟上次那样弄出绑人的事吧。”

双腿一踏上武城的实地，赤红霄关于武城所有的记忆就都复苏了起来。她终是有些心有余悸，总觉得脚踩之处都是虚浮，每一寸都是昌龙门的地界。

“无妨，这回我备好了一万个心眼子。她杨红菲若再敢惹事，我沈婳伊有无数的法子能对付她。”

沈婳伊镇定自若地给她喂下了定心丸：“这次我们不用再住厢房了，跟我来。”

她们简单地清点了一番人数和行囊后，一伙人行色匆匆地赶往了武城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