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你问我这些，是因为你自己也关心小姐！没想到你居然！你！你！！”

碧纹伸出手就想打她。梅挽晴却也不躲，跪在原地由着她出气。碧纹才打了没几下，就听见身畔传来沈婳伊呕吐的声音。

她忙停了手上动作，扭头发现沈婳伊瘫在桌椅旁干呕不止。她瞬间也顾不上梅挽晴了，赶忙赶至沈婳伊身边关心道：

“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沈婳伊此时的胃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就算眼前的事催得她恶心不止，她也吐不出什么秽物。

沈婳伊好容易才稳住了自己想吐的冲动，沉重地对梅挽晴交代了一句：

“你走吧。”

梅挽晴听见这话，怔怔问道：“坊主让我走去哪里。”

“我答应了师父，一定会救出原本在乐坊司的乐籍女子。我应允的话自然会做到，我不会把你送回教坊司。

但乐坊司今后你也不要待了，我这儿不需要你。我提前给你凑赎身的银两，你自己带着文书离开吧。”

梅挽晴知晓了她的安排，心下却仍是一片惨然：

“我父母早亡，自幼被叔伯发卖，几经辗转，吃了不知多少苦才有了现在。

坊主让我走，可我一无亲友，二无立身之所长，除了再投烟花之地，我还能往何处去。这样一走，与死何异……”

碧纹余怒未清，听她做了这样的错事，得了饶后还有脸哭诉，止不住冷言相对道：

“坊主她不杀你已经是发了慈悲了，你还想怎样！难不成还要坊主养你一辈子吗！两任坊主用心待你，你却做出这样的事。

对于你这种泄露了身份的卧底，不杀你都是万幸了！你怎还有脸哭诉！”

梅挽晴被她这一凶，也知道事情难以转圜。思来想去，她也无法为自己这番所为寻到更好的结果。梅挽晴颤巍巍地起了身，绝望地悲泣道：

“梅挽晴，你的命怎么这样苦。被发卖到乐坊还不够苦，好容易能过上好日子，太子要选称心稳妥的卧底时，怎么就选中了你。

那么多姑娘，为什么就选中了你。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被胁迫，为什么是我面临身不由己、别无选择的境遇。你被迫听从于太子，他又可曾真为你打算。

你一介弱女，赔了命也触怒不起强权，现如今你连仅有的前路都赔没了，为什么会是我……”

沈婳伊不客气地回她道：“你既听从太子，那就寻他为你谋后路！这本也是他应做的，你寻他去！”

“我去寻他？事已败露，怎么寻他……”

梅挽晴失魂落魄，起身后自己就脚步虚浮地走了。

挖出了这样一个细作，沈婳伊只觉得心神损耗了大半。是她浅薄了，是她防得还不够深。都是因为她把大半的心思放在了生意事上，才导致被太子这般摆了一道。

他当初看出她无意久留京城时，她还以为那是他身为储君的直觉。

为君王者，心思比别人敏锐些、多疑些也是常理。这一切也许是他猜出来的，他的观察锐利得可怕。

是她高看他了，是她天真了。他再如何心思敏锐也不可能知晓天命，猜中一切。他当初凭何下结论来笃定她的主意？

果然是因为他埋了细作、埋了卧底，所有的推断才能精准。

如若她当初有多花点心思在他身上，多观察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她是不是早就能发现梅挽晴？正是因为她不肯对他多花心思，才方便了他见缝插针地钻空子。

他能用各种方式逼她多留意他、多在乎他，压着她不让她有发怒的机会。

沈婳伊的愤懑到最后全都化为了可笑。她兀自地大笑了起来，怒极反笑。碧纹见她的神色都是苦的，一脸担忧地想要关怀她。

沈婳伊推拒了她的好意，愤愤地甩下了一句：“当初我真应该直接吐他脸上，问问他有何脸面，有何面目……”

正当沈婳伊愤然地碎碎念的时候，议事堂外却传来了其她姑娘的惊呼声。魏思韵紧接着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惊魂未定地禀告道：

“坊主！挽晴她……挽晴她在房里自裁了！”

沈婳伊身子一软，不由自主地跌了下来，突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魏思韵抽泣着详说道：

“她……她回房时同别人说她这辈子已经知足了，她哪儿也不想去，也不想再受制于人。然后她关了房门，从房里寻了把匕首，抹了自己的脖子……”

沈婳伊心头一颤，所有悲愤的、绝望的、痛苦的情绪全都交织于一处，猛地蹿了上来。来势汹汹，锐不可当。

她孱弱的身子难以招架，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昏厥了过去……

——

“碧纹，婳伊她到底怎么样了？”

沈婳伊晕过去以后，碧纹却也寻到了传消息的时机。她让人把这事第一时间告知给了赤红霄，赤红霄听到这消息后，果然火急火燎地就来了。

房内的沈婳伊依旧没醒，碧纹见赤红霄一脸担忧，心中的愧意和难过愈发不可收拾：

“她没事，大夫说她只是受了刺激，一时气血上涌，过会儿就会醒了。红霄姑娘，这回是我错了。之前我还怪你照顾不好小姐，可这回是我害了小姐，害得小姐这样……”

“你先别哭，婳伊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好好的怎么就晕了。”

“你同我来吧，先让小姐多休息一会儿。”

碧纹拉住了打算进房的赤红霄，把她带去了一旁讲起了事情的始末。

梅挽晴的尸体此时已经被人收敛好了，不一会儿就会安排后事。得知了事情原委的赤红霄见此情景，盛怒之下忍不住拔剑怒吼道：

“这个混账太子！他个混账！他亏得自己身份贵重，他但凡是个武籍人士，我赤红霄就是拼了命也要削了他的脑袋！”

碧纹悲难自抑地在旁感慨着：“小姐之前长在深闺的时候何曾见过这种事，我虽不忍她辛苦，但也知道她这辈子笃定了谋事经商的心思，只是……只是……”

碧纹越说便越觉得心中酸楚：“她毕竟不同于那些生来就被期盼要安身立命、振兴家业的男儿。她自幼在闺中所学的那些妇容妇德，哪一条能用来筹谋大事？

非但分毫用不上，一遇些风浪，一碰些人情险恶，她那细密的心思、孱弱的身子如何能受得住？”

“本就受不住了，她也笃定了心思要往前走。她一年一年走至现在，现如今就是再回头也不可能了。若再要往前，我只心疼她，我心疼她要受许多的罪、吃许多的苦……”

赤红霄见碧纹泪如泉涌，始终哀伤不止，也被她的难过触动得平静了下来。她缓缓收起了佩剑，反过来动容地安慰她：

“别难过了碧纹，这世上想做大事的人，哪个不用遭无数磨炼？

婳伊既打定了这主意，那肯定也做好了吃苦受罪的准备。我们只要默默在旁支持她就好了，在她需要帮衬的时候帮上一把……”

“我知道，这些道理我都知道。”

碧纹揩了揩眼角泪水：“可是我还是舍不得啊，我看着还是心疼。我只希望她永远开开心心的，就算她这辈子做不成任何大事也无所谓……”

赤红霄拍了怕她的肩膀劝慰道：“婳伊已经坚持了这么久，现如今怎听得劝她放弃的话。你也莫要在她跟前说这些了，也不要过于担心。

不论婳伊发生了什么事，不论她能否扛下去，不论她是否能一直坚强，我都会陪着她的……”

“红霄姑娘，你既说了这话，那就不能反悔。你说了不论发生都会陪着小姐，那就永远不要甩下她……”

碧纹的肩膀因为抽泣不断地颤抖起伏，赤红霄稳稳当当地回了一句：

“我赤红霄一定说到做到。”

两人在外站了许久，直到碧纹渐渐地止了哭才结束。沈婳伊这回突发的昏厥并非是病症，因而没过多久就醒了。

她刚转醒，耳边便传来了赤红霄关切的声音：

“夫人，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她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了一句：“挽晴她真的死了吗……”

赤红霄神情悲痛地回复道：“她已经去了，姐妹们正打算给她筹备后事。你不要怪自己婳伊，这不是你的错……”

“我没怪自己，红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难受，心里难受……”

赤红霄拼命忍住自己流泪的冲动，伸出手抱住了她：“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婳伊……”

她这回没再说什么庆幸有她陪伴的话，口中只抱歉着：

“对不起红霄，我又因为一点小事耽误你挣银钱了，害得你舍下自己的事情……”

“这是什么话，你出了事，我怎么可能不来看你，再大的事也没你重要……”

沈婳伊没多说话，挨在她怀中啜泣了起来。赤红霄紧紧地抱住了她，她的心事已经浅薄到直白，坦诚到炽热，可她仿佛却看不清她的。

她真想钻进她的心里瞧看清楚她所有的心事，把所有的一切都挖出来。她能够允许她这样做吗？

赤红霄怀抱着这样的心思，本能似的在渴望亲近她。她正打算表露一切时，听见沈婳伊轻声的拒绝：“红霄，我现在没心思做这些……”

“对不起，婳伊。我只是想亲近亲近你，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可我累了。红霄，我累了……”

她轻轻地叹下一口气，把赤红霄心中所有的炽热与坦诚都浇灭于叹息里……

好尴尬，虽然人的情绪总是周期性起伏的

有的时候就是会陷入情绪胡同里说一些无可奈何的怪话

但是事后想起来经常觉得好尴尬

啊啊啊啊趁还没什么人看见的时候先爬起来羞耻地删掉

天呐天呐天呐

完结后我要把所有的作话都删了！[裂开][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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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