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鼓作气,阎祈平起床更衣准备直奔食肆。
张萧散只是一脸宠溺跟着,却盯得阎祈平脊背麻到脚底。
他狡猾得很,明白此时乱说些什么,只会惹恼夫人,于是不发一言。
今日雨水充沛,春雨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但被没带伞的人来说,就不是了。
阎祈平刚到食肆时,就遇上了一个浑身湿透的狼狈路人。
她的衣摆和发鬓滴着水,翘首站在楼梯角落,让阎祈平差点以为撞上了鬼。
“客人,你没事吧?”她上前询问。
但客人像是没听见,耸动着鼻子自顾自上楼,口中喃喃自语。
“小姐放心,是活人。”景星的声音让阎祈平从恐惧僵直中解脱,实在是太吓人了。
她这才担心起那位客人的身体,也担心起楼上的客人是否会同她一样受惊吓。
好在她的担心都没发生。
阎祈平上楼时,浑身湿透的客人已经站在了桌于桌之间,不少客人向她投去关怀的目光。
“娘亲,有水鬼!”
“嘘,那是淋了雨的姐姐,不许没礼貌。”
“抱歉,失礼。”湿透的客人朝小孩那桌鞠了一躬,终于说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
只是气若游丝,面色也不见多好。
说完,她继续耸耸鼻子,向牵引她灵魂的香味挪动。
“干嘛!”
呵斥声如当头一棒,她才仿佛惊醒,发现自己正俯身贴在人家饭桌上。
“抱歉,抱歉,失礼。这是什么菜?”
“是我们家的烧杂鱼,姑娘先擦擦雨水,别着凉了。”身后,阎祈平递上棉布巾。
“多谢,多谢,烧杂鱼啊。”她接过棉布巾捧着,声音忽然渐渐哽咽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要吃自己去点,别堵在这哭倒我胃口。”这桌的客人正是刘姐,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刀子嘴豆腐心。
“抱歉,抱歉,实在是味道像极了已故家母的手艺,我一时......”
刘姐一听,手里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拿了,她瓮声瓮气嘟囔了一句,干脆拉开身旁椅子按着她坐下。
“掌柜的,加一副碗筷,再要壶热米酒。”
她接过只是被攥在手里的棉布巾,动作快速却轻柔地给她擦拭。
“哎呦这大黑眼圈,几天没睡了,快别哭了。小青年该像清早的日头一样亮堂,哭什么?”
等米酒上桌,刘姐趁热给她倒了一杯,“你娘去世了?”
话一出口,她就察觉不对味,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转而递上筷子,“那什么,尝尝是不是真跟你娘烧的一个味儿。”
那姑娘此时也平静了许多,被刘姐的动作逗笑,“多谢,多谢。”
她看着还是有些呆愣,来来去去只会说这么几句话,但接过筷子动作也不客气,迫不及待伸向菜肴。
接着,一口,接着一口。
刘姐见菜很快见底心疼要拦,又在看到她哭肿的双眼和眼下的青黑时收回手叹气。
“吃吧,吃吧,一会儿别忘了跟我分一分菜钱。”
小姑娘抽空朝刘姐点点头,随后继续吃个不停。
之后接连几天,她都会来食肆点上一盘烧杂鱼,面色一天比一天好,她与刘姐也一天比一天熟识。
“长佘啊,在会馆这两天还适应吧?”
“嗯!大家都待我很好。”
“你也不用太给他们脸,那几个就是见你会医术又好说话,在巴结呢。”
“我晓得的,刘姐家的娃娃真不用我去看看?”
“不用,我乖孙的病早好了,不然我也不会辞了那些苦力活,来会馆享清福。”
“你说你会医,医术如何?”
刘姐与叫长佘的姑娘正聊着,在吧台喝酒沉思的二皇男闻声而来。
见到陌生人,长佘显得有些怯懦,刘姐拍拍她手背,但说出了让她更紧张的话。
“这位是二皇子,不是外人,别担心。”
皇子确实不是外人,但长佘不可能不担心,她的母亲就是被京中某个高管的亲眷逼死的,现在她见到高位者便只求远离。
二皇男也明白自己的唐突,并不怪罪,而是自顾自说起了话。
“不必紧张,皇子与你们也没有什么不同,也一样要愁被催婚要怎么办。听你说会医,我便突然想到了出游采药的太医,想着干脆随你学医,顺理成章早出晚归,还能有借口离京远游。”
“吔,殿下也是敢想。我们长佘够不上教殿下的,还是另请高明吧。”
“是我病急乱投医了,你们慢吃,饭钱我请了。这菜是什么?闻着真香。”
“烧杂鱼。”刘姐与长佘异口同声,让这道菜和人一同被二皇子记在了心上。
等他打包了一份烧杂鱼回宫,长佘才收回时不时他打量他的眼神。
“咱们皇子殿下俊吧?”
“想来是俊的,他真是皇子吗,怎么一点架子没有,达官显贵不应该都是鼻孔朝天的吗?”
“别的地儿我不敢说,咱们食肆和会馆,有乐平夫人两口子在,便只管安心吃饭安心挣钱。”
吧台处,阎祈平听到这桌提她,朝这边点了点头问好。
便与一脸憧憬的长佘对视。
“原来掌柜的就是乐平夫人,要是我娘能遇到她就好了。”
“怎么?我妹子的事还有说法?”
“没事了,都过去了,再提不过是徒增烦恼。”
“噢,成,吃菜吃菜,蔬菜也得吃身体才能好。”
二人吃完回会馆做事,阎祈平两口子今日也早早下班。
吧台挂了歇业,她准备今天用一下午的时间去搞定外出打猎的任务。
食肆门口,景星有禄已经备好了马。
“小姐,秦晟小姐他们已经往城门去了,说在那里等小姐和姑爷。”
“知道的,二皇子走之前跟我说过了。”
“夫人不如同我慢些走,给他们时间在城门口把烧杂鱼吃完。”
“少贫嘴,出发。”
“夫人又凶我,看来为夫做得还不够好。”
张萧散紧贴在阎祈平耳边话有所指,心满意足得到了一个瞪眼,被夫人牵着手向城门去。
到了城门外,果见矜贵的少爷小姐围在路旁分食皇子手中的菜。
他们见到阎祈平来,还默契加快了速度,一滴汤也没给两人剩。
“各位,烧鱼而已。”
“民间小菜,于我等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咳咳,走吧,去林场,父皇已经安排好了。”
摇摇头,阎祈平正想上马,却觉背后有风拂过,接着人被提起。
等在马上坐稳,阎祈平狠狠给了身后的张萧散一个暴栗。
“夫人莫气,先坐稳了。”
“张萧散,你越来越过分了!”
回答阎祈平的是马的鸣叫,接着周围景象飞速移动,她只能先抓住马鞍,等之后再算账。
身后,景星与有禄两人守着另一匹马,互相谦让。
最终有禄出了馊主意,把马留下,二人运轻功前去得了。
一行人到达林场,领了弓箭□□,商量着是合作还是分开。
“等等。”秦镇突然面色一肃,众人跟着一静。
“哥,怎么?”
“嘘,那里有响动。”
“蛇?兔?鸡?”皇帝派人清过场,林中自然不会有闲杂人等,若不是动物,便只能是不怀好意之辈。
不论是哪种可能,众人心中猜测着,一齐架起手中武器,屏息静候。
“哎呦,总算找到出口了。”
比人影先出现的是声音,这声音听着也不是别人,正是长佘。
她本来是在一旁的山底采药,不料脚下泥土塌陷,跟着人掉进一处地道中。
上方的洞太远,周围又无处落脚,再加上前方隐隐有风吹来,她便一路走,直到在林场找到了出口。
“冲撞了各位实在有过,我这就离开。”
“姑娘且慢,贸然离开会被林场的守卫攻击,不如随我们同行。”
“桃时所言正是,本殿下也再仔细想听一听,这通到皇家林场的地洞是怎么一回事。”
“可供一人畅行,不可能是天然所得。”蓝青藜也觉得蹊跷,接着二皇子的话说出了心中疑问。
一声响马哨穿透林子,暗卫现身待命,二皇子吩咐完让他们彻查地洞,接着立刻和缓了神色。
“好了,难得空了时间出游,别误了兴致。我们继续,交给他们查。”
“好嘞,你叫长佘是吧,不介意的话与我同骑如何?”
长佘不敢拒绝,上了秦晟的马,在听闻同行的蓝青藜是宰相府千金后,言行更加拘谨。
但运动之后,她渐渐松快了,再加上秦晟也通医理,二人很快便熟识起来。
她还是憋不住话,小声对秦晟问道:“要是有无赖找你医病,你尽心尽力后却遭到他的污蔑,该怎么办?”
“我治得好他的病,也收得回他的命。”
“那如果这样的人地位很高呢?比如,宰相的小舅子。”
“别人我不敢说,宰相家的,我们青藜肯定帮我,她之前便大义灭亲处置了小弟和老爹,所以如果你有冤屈,不妨直说。”
“是啊长佘,今日我们有缘相遇,我万桃时便交你这个朋友,快对朋友说说是什么案子,有什么冤屈?”
“她家传的对案子兴奋,长佘不必理会,若是我家中有人对不住你,我定明理正是非。”
几位贵女自然能看穿长佘的不自然,但面对大家的亲近,她还是不太敢说明。
毕竟母亲因此丧命,这份恐惧死死堵住她的嘴,让她虽感动落泪,也只是摇头。
“打中啦!”
“夫人神勇。”
阎祈平完成任务的激动,打断了一旁的秘话,秦晟几人默契地决定先搁置。
等到日落西山,大家干脆在空地升起篝火烤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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