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借刀杀人

将军府栖云阁内,南宫玥久违地躺在了舒软的床榻上,双眼放空。

东方栀一进门,也脱了鞋履上榻,坐在她身侧,顺势替她按摩起了手臂。

“我们家阿玥今日真是多灾多难,我得好好帮你松松筋骨。”

说着,手上的动作更麻利了些。

南宫玥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默了片刻,说道:“最让我想不到的是,族中竟然有人暗中观察了我的一言一行,还和外人勾结起来坑害我。”

以前她只当族中那些人不满母亲掌权,私底下有些争议罢了,没想到竟连她们的性命都不放过。

东方栀手里动作一顿,略显担忧地问道:“你心里可猜得出那人是谁?”

南宫玥摇头,她完全没有头绪。

东方栀凝思片刻,杏眼忽地一亮:“明日你不是要回南宫府参加那什么接任仪式吗?可以借此机会好好观察一下,做了坏事的人肯定多少会露出点马脚。”

她顿了顿,忽地又紧张起来,握紧了南宫玥的手臂:“坏了,那人陷害不成肯定还会有新的动作。明日你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南宫玥曲肘轻拍了拍她,安慰道:“放心吧,我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家主,那背后之人应该不敢轻易对我下手。”

东方栀想了想,又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个帮手。”

“好。”南宫玥笑道,“有你陪着自是极好的。”

叙话间,屋内光线渐暗,雪萤进屋点了烛火,又添了一壶茶水。

榻上两人闲聊好一会儿,直至天色完全黑了,东方栀才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明早我去南宫府找你。”

见南宫玥欲起身相送,她摆了摆手道:“歇着吧,别起了,我让雪萤带我就行。”

说完一个旋身潇洒地走了。

目送东方栀走后,南宫玥独自坐在榻上,想了很多。

除了宫里发生的事,归府途中遇刺一事也让她耿耿于怀。

今日那刺客临死前说的话,分明另有深意,似乎笃定了百里聿风一定会死。

难道百里聿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疾病?

可看他身强体壮的,也不像病秧子啊。

亦或是中毒?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

南宫玥想到此处,忽的凝眉。

此前在他身上问到的那股带着霜雪味道的木香,分明是长期服用丹药才有的气息,而且那味道很是熟悉,好像是……

雪魄丹?

此丹以天山雪莲,霜纹灵芝和蟒胆为主材,辅以冰心露和阴魂草炼制,有镇痛凝感,延毒护心之效。

服用之人身上确实会带有一股淡淡的寒息。

如此看来,百里聿风确实中了毒,而且还是十分罕见的毒药,他寻不到解毒之法,所以才需要长生丹。

不过那些刺客既然知道了百里聿风会死,又何必多此一举来行刺他呢……

诸多疑团如墨云凝集,南宫玥眉心不自觉拧了起来。

雪萤进门后,看她默然许久,忍不住上前问道:“夫人,你在想什么?”

南宫玥极慢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

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雪萤瞧着她的脸色,思虑道:“夫人累了一天了,今夜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得忙呢。”

南宫玥确实累极了,困倦地揉了揉眼睛,一个歪身侧躺下去,不再动弹。

雪萤上前扯了被角替她盖上。

她轻轻阖上双目,呢喃道:“是啊,明日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

城外军营,一片肃然萧寂,昏暗中偶有巡逻士兵铁甲摩擦的声响传来。

营帐内烛火幽晦,血腥气混着炭火味沉沉浮浮。

男人被铁链吊着,腕骨已磨得见血,头耷在胸前,呼吸粗重。

帐帘骤然掀起,一道颀长的墨色身影踏入。

“将军,除了此人,城外的北狄余孽已尽数诛杀。”蒋翼呈上一份名册,低声禀告,“此人先前是北狄军中的随行军医,属下想着他或许对当年之事知晓一二,便将他带了回来,听候将军发落。”

百里聿风接过名册扫视一眼,淡声道:“问出什么了?”

蒋翼颓气地摇了摇头,道:“属下无能。”

掌中名册合拢,百里聿风负手向前走了几步,缓缓开口道:“呼延固,北狄先王和婢女所诞的庶子,十岁时被几个王兄赶至军营,做了几年马奴,后来凭借一手医术慢慢混上了军医的位置,原以为能就此得到先王的重用,不曾想……”他的声音平波无澜,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之事,“还未等到出头之日,便因王朝的覆灭而彻底沦为丧家犬。”

他特地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人轻颤的指节,继续道:“如此说来,倒是本将军毁了你的春秋大业。”

话音落下,那人闷声低笑。

“百里聿风,你抓了我无非就是想知道你身上的毒怎么解吧?”男人艰难抬头,乱发间露出一双充血的眼,“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

百里聿风微微颔首道:“若没记错,你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吧?可惜年纪轻轻就死在了图兰人的手里。”

闻言,男人瞳孔骤然紧缩,铁链哗啦作响:“你想做什么!”

百里聿风慢条斯理地将名册置于烛火上,静静看着火舌攀上纸页,眸色幽暗道:“今夜你若能说点有用的,本将军可以考虑将你们葬在一处……”

他指节随意一挥,名册落入炭盆,须臾间被吞噬。

“如若不然,挖坟鞭骨之事,本将军也不是没做过。”

“你——”男人骤然癫狂叫嚣道,“你畜生!你不得好死!”

百里聿风不为所动,冷眼看着他嘶声力竭,提醒道:“子夜将尽,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丢下此话,他转身欲走,身后那人终于道:“实话告诉你,你身上的毒我不会解。”

百里聿风身形一顿。

蒋翼猛地上前揪起他的衣领质问道:“装什么蒜?死到临头还不肯老实?”

男人脸上浮现冷笑:“因为这毒根本不是北狄的东西。”

蒋翼道:“你什么意思?”

男人看着那逆光而立的身影,笑得更加得意:“想让你们父子死的又不止北狄,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怎么样?满不满意?啊哈哈哈……”

帐内死寂,只剩他突兀至极的笑声。

蒋翼陡然松了指节,反应片刻后转头看向主子。

冷风丝丝钻入帐内,曳动的火光映得他静默的背影格外森然,阴影在帐壁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凶兽模样。

百里聿风几不可察地冷笑道:“很好,留你全尸。”

帐帘乍然掀起,墨色身影顷刻没入翻涌的夜色。

冬日的清晨凝着寒气,鸡鸣三遍后外头仍是一片昏蒙。

天还未亮时南宫玥便醒了,怀揣着沉甸甸的心事,在床上枯坐至晨光透纱而入。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轻响,雪萤捧着冒着热气的铜盆轻手轻脚进了屋,听见帐内传来衣料摩挲的声响,有些意外。她搁下了铜盆,轻步走来挂起了纱帐,问道:“夫人今日醒得这般早?”

南宫玥拥着锦被坐在床沿,淡淡地“嗯”了一声。

鸦羽般的长发垂落腰际,双眸清明。因着屋内已置了暖炭,她莹白如雪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绯色。

雪萤瞧见她眼下似有浮肿,担忧道:“夫人你要不要再歇会,反正此时天色尚早。”

“不了。”南宫玥虽有困倦之意,但自知是睡不着了,索性起身下榻。

“昨日竞选大典已让族中众人空等半日,今日须得早些出门才是。”南宫玥身上松松披了件夹棉缎袄,接过雪萤递来的热帕,平静道,“若再耽搁,怕是要平白多添些闲言碎语。”

雪萤点头道:“夫人说得是。对了,昨夜你睡下后,将军派人传话来,说今日会让蒋副将随行。”

“蒋副将?”南宫玥手中动作顿了顿,若有所思。

“是啊。”雪萤杏眼弯弯,笑道,“将军定是担心夫人路上遇到危险,才特地派人保护你呢。”

南宫玥不置可否,沉思片刻后问道:“蒋副将来了吗?”

……

冬晨的庭院覆着层薄霜,呵气成白。

南宫玥披着银狐氅立在廊下,氅衣领口的风毛被寒风拂得微微颤动。

蒋翼按刀而立,垂首道:“不知夫人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南宫玥眸光微转,缓声道:“吩咐倒没有,只不过有事要问你。”

“夫人请讲。”

“……”

空气静默片刻,南宫玥似下定了决心,轻吐一口气后问道:“将军身上的毒是怎么来的?”

“将军身上……”蒋翼话至一半,猛地抬头,甲胄下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夫人你……”他迟疑道,“你怎知此事?”

此事极为隐秘,除了几个贴身亲卫,京都中无人知晓,夫人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将军告诉她的?

不对呀,将军和夫人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等程度了吗?他怎么不知道?

南宫玥眼睛一亮,自己果然猜对了。

她面不改色,继续道:“如此隐秘的事,当然是将军告诉我的。只不过,将军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一向不肯言明太多,所以我只能来问你。”

“这……”蒋翼犹豫道,“将军若没告诉夫人太多,那定是有他的考量,属下怎敢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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