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听余光悄悄去打量他的神色,却发现少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然是那副清冷淡然的模样,好似自己所说的事情皆与他无关一般。
林晚听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眸染上了水雾,嗓音也透着几分委屈的沙哑:“我……我也不想的,可姐姐她是嫡女,长姐的话我不敢不听,她威胁我,让我约你来上清寺,不然……不然她就……”
她哽咽着,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周翎礼望着她那双雾蒙蒙的泪眼,手指微蜷。
他喉结微动,语气极为冷硬:“她就如何?”
周翎礼一句话都不信。
若这是威胁,那故意散播着火,让人来捉奸,这也是威胁吗?
她和顾熠那谈笑风生,言笑晏晏,也是别人威胁她的吗?
似是被他的语气和态度伤到,少女忍不住咽呜出声:“你不是已经看到我如今的下场了吗?明明…明明我都已经答应帮她了,可她还是不放过我。”
“你都不知道,刚刚那一伙流民冲过来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现在太平盛世,哪里来的流民?何况还是天子脚下,如何会有流民出没,分明就是有人刻意安排。”
“那车夫也是嫡姐安排的人,看到流民不说赶马冲过去,竟然直接弃车逃离,若不是背后有人撑腰,他哪里敢?”
“明明我们原本打算要在上清寺住上几日的,可嫡姐却偏要让我离开,难道不就是她故意想要毁了我吗?”
“我都听她的了,她还这般,我若是不听她的,现在早就已经没命了。”
少女一字一句,声声哭泣着,却条理很是清晰。
毋庸置疑,这事必定是林知意做的。
可林晚听不知道林知意对她哪来这么大的恨意,竟然毫无征兆的,突然就对她出手了。
这事显然是早就已经安排好的,在自己算计林知意和周翎礼这事之前就已经布局了。
所以不可能是出于报复。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林晚听想到了那天林知意看向自己时,那眼神里的恨意。
她到底哪里来的恨?林晚听还是不懂。
明明自己都已经答应帮她了,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林晚听不是个纠结的人,想不通的问题她便不再去想,反正她们本身就是对立关系,这辈子都不可能友好相处,是什么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知道你怪我,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对不起呜呜呜……”
少女抹着眼泪,哭得梨花带雨,狼狈又可怜。
周翎礼不得不承认,哪怕明知她在伪装,明知她在故意示弱以博取同情。
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软了。
因为她的分析句句属实。
她确实冷心冷情,待他虚情假意毫无真心。
可她之所以会造就这样的性子,归根结底和她从小生活的环境脱不开关系。
若她和林知意一样,自小被爱意包围着长大,又怎需要费心伪装自己博取同情才能达到目的?
自小没被爱过,又如何会去爱人?
她对竹苓那般紧张,便足以证明她并不是一个真正冷血的人,只是那个人没能到她心里罢了。
“别哭了。”
周翎礼被她哭心烦意乱,软了心肠,但却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他自认不是圣人,没那么大度。
尽管心中为她找好了借口,觉得林晚听的所作所为情有可原,但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便没办法做到全然不介意。
他语气依旧冷硬,完全不复先前哄着她时的耐心和温柔。
但二人离得很近,隔着水雾,林晚听注意到少年神色已经缓和,眼神也不似刚刚那般幽冷,分明是已经有所松动了。
林晚听眨了下眼,泪珠顺着眼角滚落,沾湿了长而卷翘的睫毛,她像是他的话给被吓到了,连忙将眼泪擦掉。
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却不敢让其落下。
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着更加可怜了。
周翎礼轻叹了声,伸手拭去她沾染在睫毛上的泪花。
少女睫毛轻颤,眼里含着的泪水也滚落了下来,周翎礼只好一颗颗的将其拭去。
细致又耐心。
只是少年的指腹有些粗糙,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少女皮薄柔嫩,林晚听被剐蹭得有些疼。
“疼~”
她抓住他的衣袖,低唤出声,拖长的尾音又娇又软,周翎礼手指微抖了一下,顿住。
他淡然将手收回,垂在身侧,指腹微微摩挲。
少年转开眼,直言揭穿她:“你想如何直说便是。”
林晚听眼睫轻颤,失落道:“我并不想让你如何,只是周公子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我不想让你讨厌我。”
周翎礼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二人本就相熟,只要不讨厌,任谁也不可能丢下一个弱女子在这里不管。
周翎礼原本也没打算丢下她独自离开,便也不在意她这点小算计。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子墨还没回来,此处偏僻邻山,晚上恐有野兽出没,继续留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周翎礼扶着大树站起身:“子墨已经回城去叫人了,想必很快就会找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林晚听眸光闪动,她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才需要周翎礼帮忙。
她还担心这人会独自离开,却没想到原来他早就派人回城去叫人了。
林晚听也跟着起身,双腿因为蹲久了有一些发麻,控制不住的往前踉跄了两下。
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腰身,鼻尖在少年质地不算柔软的衣襟布料上剐蹭而过,清新冷冽的青木香袭来,林晚听呼吸乱了一下,随后似乎隐隐听到了少年节奏略快的心跳声。
她站稳后并未马上退后与其拉开距离,而是在那只大掌收回前,伸手抓住了少年的衣袖。
她抬着头露出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似是含着水汽,无助的望着他。
“那竹苓怎么办?”
周翎礼欲要收回的手顿住。
少女身姿窈窕,腰肢纤细柔软,靠近时带着阵阵软香,让他很轻易的便能联想到上辈子二人耳鬓厮磨时的场景。
但本该心猿意马的周翎礼此刻却是出奇的冷静。
他扶住她腰肢的手掌微微用力,将人推开,越过她率先朝着竹苓所在的方向走去。
竹苓还躺在地上昏迷着,额上破了个口子,被一条浅粉色的丝帕包扎着,已经没再往外淌血,显然是林晚听刚刚所为。
周翎礼面无表情的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一旁还在原地吃草的棕色大马上。
偏过头看响林晚听的方向,语气淡然无波:“走吧。”
林晚听站在原地,神情微忡,听到声音连忙上前。
她有些搞不懂周翎礼这个人。
分明刚刚态度已经缓和,却又突然冷淡了下来。
仔细回想,似乎是自己没有拒绝他的触碰,并主动拉了他的衣袖后才这样的。
可这人分明是对自己有好感的,为何却又拒绝自己的靠近?
不仅推开了她,还态度这般冷淡。
林晚听刚刚甚至都以为他要丢下她独自离开了。
却不想他竟没有。
而是一言不发的将竹苓抱上了马。
林晚听抿了抿唇,抬步上前。
算了,只要目的达到就行,她不需要去懂这种无关紧要的人。
转眸见到竹苓此刻的模样,林晚听漂亮的杏眸微微撑大,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怎么将她这样放着?”
只见竹苓就像个货物一样,被横放在马背上,腰肢因为昏迷而无力的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周翎礼转眸睨向她:“那不然呢?她能自己坐起来?”
林晚听语塞。
她想说自己可以和竹苓共乘一骑,这样就能扶着竹苓不让她掉下马了。
可这马是周翎礼的,他愿意借出来已是难得,若是她俩坐马,却让周翎礼一个人在地上牵着马走,听着便觉得有些厚颜无耻。
林晚听此时还要靠他,不能将人给得罪了,便道:“不然你也上马吧,你可以和竹苓共乘一骑,我在前面牵着马走。”
牵马是马夫干的活,向来都是身份低的给身份高的人牵马,没有位高者给位低者牵马的道理。
林晚听认为自己已足够卑微,足以表达自己的示好之意,周翎礼哪怕是拒绝,也该对自己更加心软几分。
或许还会主动提出让她和竹苓二人骑马。
可那人眼神却冷冷扫了她一眼,牵着马率先走在前头,理也没理她一下。
林晚听懵了一下,她觉得这人脾气真的很怪,明明很好哄骗,却又有些难哄。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生气了。
但他不愿意林晚听也没办法,只能咬了咬牙抬脚跟上他的步伐。
反正竹苓现在晕着,不舒服也感觉不到,只要人还活着就行,其他的都是次要。
周翎礼走得不算快,但林晚听到底是个养在深闺中的贵女,体力上没有男子那么好,勉力才能跟上。
周翎礼微微偏头,用余光注意着身后之人的动静。
她似乎走得有些吃力,时不时便抬手用衣袖擦拭额上的细汗。
周翎礼上辈子和林晚听相熟已是二人婚后,平日里哪怕出门也是坐马车,不曾有过二人相携而行的经历。
他从前只知她在房事上体力很差,却不知她平日里走路也这般。
到底是侯府身娇肉贵的小姐,天生就吃不了平民之苦,也难怪她无论如何都想嫁入高门。
周翎礼牵着马这般想着,脚步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放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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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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