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山是半夜两点的火车,韩清想去送他,被郁山以她明天早上上课为由拒绝了,还把他的家门钥匙给了韩清,让她放假过去打扫一下就行,还装模做样地提了几点要求,很简单,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是不是想到旅途中韩清没有安全感而睡他房间,只有郁山自己知道。
临走前,郁山问她,养猫是认真的?
韩清举着怀里的猫,捏着猫抓按在他胳膊上,说当然了。
郁山垂眼看胳膊上的力道,漆黑的瞳孔隐匿在无边的黑夜中。
他沉默了一会,陪她去买了猫能用到的东西,给她提着送回房间,还给她说一个月去邮局拿信封,给她邮生活费。
韩清自然是拒绝的。
郁山说这里的冬天比云南冷,晚上出去卖画会很难。
韩清说没事,郁山不强求,半推半就地说自己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不一定都一样,有时候多,有时候少,别有心理负担。
“我会还你钱。”韩清过了好一会才这样说。
郁山驳了回去:“女孩儿别被钱困住。”
“可如果不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不是所有的帮助都是为了回报。”郁山蹙眉,觉得有必要让她明白一件事,“是让你有能力走出现在,你现在只用做好这个。”
也是在这时,韩清终于明白他当时救她时曾两度强调过,她是他的。
现在听来并不是霸道独断的豪言。而是他会托起她向上走,让她面对以后的困境时,也有勇气面对一切。
而郁山帮她,也是在帮曾经的自己。
韩清就这样背负着两个人的希望往前走着。
唯一一个比较熟悉的人离开,韩清刚开始的两天有些不适应。
她整个人像是又回到了漂泊的那两个月。她担惊受怕地在自己的房间睡了三天,夜晚仅有手机屏幕在夜里放着微弱的光,手机的电话簿里只存了一个郁山的手机号,打开信息箱,里边还有一条信息。
是郁山下个火车后发的:已到,勿念。
这条信息支撑着她度过了那几天的适应期,在完全熟悉学校环境之后,她依旧犹豫着要不要给郁山回信,于是便找景亚湉商量了一下。
韩清怕郁山会烦。
景亚湉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不会啊,但我听我哥说,这几天他联系不到郁山哥,你可能要等很久。”
韩清颔首,“他以前在这里时,也很忙。”
她经常等几天,才能跟他说上一句话。
当晚回家,韩清带着猫去了郁山房间,没坐他的床,只是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处,手机捏在手里反复斟酌着对他说的话。
她先是输入了很多,说那天又遇见了房东,房东现在都以为她是哑巴。但是很快删掉,她觉得太繁琐了,随后又想给他说说在学校的事情,可她在学校除了在教室学习,或者有空跟景亚湉说说话,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太无聊了。
最后她摸着怀里正在咬她胳膊的小猫,输入:它叫乖乖,但它不乖。
一条信息,她从晚上十点编辑到半夜两点。
顾虑到时间,她还是选择第二天上学前才发送。
当天的她上课心不在焉,就连老师提问都没听见,还是她的同桌戳了戳她,她这才起立回答。
中午她在学校食堂吃饭,不回家,等到晚上十点下了晚自习之后,她才赶紧回去看信息。
意料之中没有答复。
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郁山的房间打了个地铺,这样睡得会踏实一些,依然是夜里无梦。
郁山像是消失在她生活中了一样。
直到一月后韩清才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说是宠物店从猫咪物品的。
那天是周末,韩清正在203教景亚湉化学题,闻声她便说:“你可能打错电话了。”
“女士,是一位姓郁的先生让我——”
韩清跟景亚湉对视,景亚湉比她还着急道:“去去去,在哪里拿?”
“我们现在就在楼下。”
韩清跟景亚湉下了楼,一辆面包车停在门口。
打开后备箱之后,里边不仅有猫笼子,还有逗猫棒,猫粮,猫草。
“清清,”景亚湉帮她提了上去,特别夸张地叹了句,“你可真是幸福。”
韩清提着剩下的东西走在后边,不太好意思道:“没有吧。”
景亚湉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眸中戏谑道:“那我如果说,还有,这,个,呢——”
说着韩清就看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韩清赶紧抽过,跑上了楼。
她将信封拆开,里边是一笔钱,又翻了翻,还有一张撕得不太规整的纸。
郁山写道:你好便好。
简单几字,她似乎能想象出他说话时的语气和样子。
这张纸条被她塞进了学校的胸卡里。
韩清做题有时累了或者乏了,会从胸卡里逃出来,摩梭纸条,唇角勾着。
景亚湉跑过去问她题的时候都看呆了,戳着她的脸道:“清清,你还真的有梨涡哎。”
韩清摸着自己的脸。
“要不是那个郭栋烨说,我都不知道。”景亚湉说。
韩清没听过这个名字。
景亚湉也不觉得奇怪,因为韩清反射弧也太迟了,说从她刚去教室的时候,郭栋烨就在整个年级放言要追求她。郭栋烨是长得很阳光,学习中上游,在班级里女生缘也不错,喜欢他的也不少。
韩清说:“这管我什么事。”
景亚湉戳了下她的脑袋,“是是是。”
随后又给她说,她反应迟钝到被人针对都不知道,另一个女生小团体经常在课后打扫卫生,或者上厕所的时候找她的麻烦。
韩清蹙眉。
景亚湉便问道,你就没感觉你每次上厕所都轮不到?每次值日的时间都很接近,别人一周一次,她一周三次?
韩清没感觉,因为这对她来说似乎都不叫事情。
现在的新生活对于她来说,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韩清等了又一个周末,去邮局拿了信封,这次的钱比之前更多了些。
还有一个盒子,里边放的照相机。
她记得她有一夜曾发消息:乖乖长大了些,可惜不能让你看看。
现在抱着盒子,韩清只觉得沉甸甸的。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看了看说明书,试探得拍了几张之后,才拍清楚乖乖的样子,去照相店加钱,特意洗了几张彩色的,给郁山邮了过去。
照片邮过去,没几天,便收到了他的回信:
冬至来临,按照这里的习俗,记得吃饺子,不然冻耳朵。
韩清回复:知道啦,你也是。
他的字迹很缭乱,但这次用得纸却高级了不少。
她将钱和纸条全都藏在了郁山房间的一个柜子里,这里的冬天不潮,暖气也很暖气,不用担心钱发霉潮湿。
给自己做了些饭之后,她才躺在了加厚的床垫上,依旧是郁山的房间。
里边装饰没动,跟他走得时候一模一样,唯独墙上多了一张裱好的画。
画上画的是那夜山脚下的郁山。
用炭笔画的,没用色彩,只用光影和线条便勾勒出来了郁山的样子,在画的角落,还标注着她的署名。
这样看上去,她似乎像以前一样,跟郁山是在一起的。
到了冬至那天,轮到她值日,剩下的组员都已经跑了,就剩她一个,景亚湉让她也别值日,好好治治她们。
韩清看着教室,“太乱了。”
“你的洁癖能不能用到别的地方。”
景亚湉吐槽了一句,紧接着拿着扫帚跟她一起打扫,“真想看看你心里怎么想的,我高考志愿一定要报心理医生,以后好好治治你。”
韩清笑着:“好。”
值完日景亚湉便回去了,等她去饭店买饺子的时候,都已经卖光了。
正好是周六,她也不着急先回到房间休息了一会,这一睡就到了天黑。
她看了眼手机,晚上十点。
这时候饭店肯定都关门了,她懊恼得锤了下脑袋。
只不过这份情绪里,更多的是答应郁山的话却没有做到,她很后悔。
肚子在黑夜中饿的咕咕叫,乖乖也在一旁蹭着她,都在催促着她下去找饭吃。
韩清立马坐了起来,看了眼正在她对面的画之后,随便套了件棉服,连拖鞋都没换就出门下楼。
楼下凯迪拉克开着大灯,旁边站着一个人。
郁山穿着西装在那随意靠着,手机屏幕白光映在眸中。
彼时他们已经分别两个月有余。
韩清连她的拖鞋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
就愣在原地,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只觉得全身血液沸腾。
郁山将信息回复完,手机塞进口袋,从她身旁掠过,俯身将她拖鞋捡起,“读书读傻了。”
韩清想要接过,被郁山制止。
他弯下腰,将她的脚抬起,手掌温热暖着她的脚心,“下雪天穿拖鞋出来。”
垂眸,漆黑夜色多了些白色点点。
鹅毛大雪,穿过街道昏黄路灯,落在他背上的西装和漆黑皮鞋上,仿佛落花润物。
韩清失神间,手已经落在了他的发丝上,“你怎么回来了。”
“不愿意见我?”郁山替她将拖鞋穿好。
“不是。”韩清语气焦急地否认,“我以为你是有事才会回来——”
“嗯。”郁山笑了笑,拍她鞋头的雪,“回来看看你,你的事也算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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