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车门关闭,耳边也没了那些嘈杂的声音,风吹来了深夜的凉意。

韩清的手也是。

郁山并没有亲她的手,只是握着她的手,错位吻他自己的指尖。周遭的人消失之后,郁山几乎是同时松开了她的手,与她拉开了一人宽的距离。

习惯了刚刚的宽厚温热,韩清撵着指尖,只觉得空洞和虚凉。

相较于她的不自在,郁山正常多了。

他终于问了韩清怎么知道他这的地址。

韩清有些诧异,猜测出来他跟吴念念之前关系匪浅之后,本想打岔过去,结果郁山又问吴念念怎么找到的她。

她没了隐瞒的理由,如实相告,只是隐瞒了给他买朱砂的细节。

郁山“嗯”了声,没有了几分钟前对她的霸气和占有。

他说刚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腰子故意将她暴露在乌斯众人面前,意图凶险。为了保她,除了将她的地位推到更高,如若不然,韩清离开他身旁的那一分钟,就是她丧命之时。

他还替解释吴念念,她被别人骗了,把地址透露出来的举动绝非她本意。

他随口一句解释,对应刚刚虚假的浓情,落在韩清耳中却觉得突兀,膈应。

无关其他,只是她莫名想到了年轻时的郁山是不是也似刚刚那样,对自己的女人强势占有,极致宠溺。

郁山本身不是热情之人,但他的浓情却给亲近之人。

可他对她始终冷淡礼貌,是不是说明她直到现在,对他来说还只是外人。

“韩清?”晃神间,郁山喊了她一声。

“哦,没事我也没有怪她。”话这么说,她的手却像枯草一样垂在裤边,竭力掩盖住自己的失落,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我是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演的,是那晚么?”

她想确定他们第一个拥抱是真是假。

郁山没有否认。

“那刚刚那些女人,虽然都是你救的。”韩清声音有些急促,逻辑不在线,只想找到他对她的例外,“但,但你对我跟她们——”

“她们是我场子里的,我得护着。”郁山看着她,没有一丝隐瞒,“你,我也得护。”

“一样的,怪不得那天晚上没有送我回去,对啊,你本就应该那晚送我回去的。”韩清声音很低,随后她强忍着发烫的指尖,“还好,没拉你的后腿。”

察觉她心情转变。郁山看她,拧眉。

韩清装不在意,摸着自己的脸,左右擦了擦,“还有脏?”

她的脸上没有,郁山却下意识抬手。

韩清往后避了下,“我自己来吧。”

郁山手在空中顿了一秒,随意指了个位置。

两个人各怀心思,狭小的车内空间不似刚刚温情。

他们的相处好像跟以前一样,又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过了一会,郁山才将车窗摇下,特别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半个小时后,他弃车带她从半坡跑了下去,离开前还打开了前车盖,用刀在里边霍霍了几下,韩清不懂,只知道他们跑出大概几千米之后,车辆爆炸了。

特大爆炸声和黑烟出现在身后,似乎昭告着他们此次的逃亡,凶狠危险。

烟雾升腾空中,韩清回头看了眼,是怕的。

他们跑的很快,郁山还是一样,怕她跟不上给她递了跟棍子。韩清看着面前的棍子没有往日的开心,只觉得它碍眼,似乎就是因为它,郁山才一直把她当作小孩子。

郁山再次叫她,韩清按下私心,“不用。”

“路不好走——”

“我长大了已经。”韩清打断他。

郁山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跟紧了。

他们走了大半夜才到一个偏僻的服务区,这里有郁山事先安排好的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干这行就是枪口逃生,狡兔三窟,哪里都有他事先给自己安排好的后路,开着车,郁山给李年打了个电话,让他留意韩清的录取通知书。

李年在那边打趣二人旅游去了?

韩清本想接过电话,替他圆过去,郁山却抢先一步,“让她提前适应军训。”

男人之间打电话总是拐八扭七的,话题经常上句不接下句。

韩清也没在意,只当是郁山敷衍李年的借口,毕竟挂了电话之后,郁山也没有跟她解释和安排的意思。

车辆再次恢复了安静,车窗摇下,初升的太阳散着赤红色的暖光。

经过充满危险和血腥的一夜后,此刻的太阳像肥皂洗涤了他们在夜里沾染的污垢。

韩清看向车窗,郁山的侧脸时而深时而浅地刻在上边,像是回到了一年前跟着郁山驱车的那段时日。

不知道目的地,只知道开学之日便是她归程。

郁山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经过服务区时问她饿不饿。

韩清摇头。

郁山只得尬尬地收回买的饼子和水,“给你放着,饿了自己吃。”

但好在路途没有多远,他们回到了山西,只是没有回到筒子楼而已。

看着眼前熟悉的路,韩清记性不错,很快的想起来这是郁山妈妈住的地方。到了院子门口,韩清坐在车里有些诧异。

郁山这才说:“安排好了,你开学之前就住这。”

韩清看着他又上了车,想问他住哪,又硬生生忍住了。

她这个人对所有人都宽容,唯独在郁山这吧,莫名敏感。

尤其是在得知她跟那些被他救过的人一样之后,如果她再表达出强烈的喜欢和关心,她自己都会觉得别扭。

郁山可是侦察兵出身,怎么会看不出她写在脸上的情绪。

只是不知道她的情绪跟他有关。

他打开车门,没着急离开,“住东边的那个小房间,衣柜里有换洗衣服。”

院子不大,是土面没有用砖铺,踏进院子时黄土就沾在了鞋子。东边和北边是人住的房子,西边是做饭的屋子,条件不太好,砖造的炉子需要自己砍柴生活做饭。

郁山没有送她进院子。

韩清脚步有些怯,她不是怕,只是这一年来对郁山的依赖太强了,似乎只有他在的地方才能让她安心下来。

“你是韩清姐姐吧。”白言芙走出屋子,朝她走了过来。

看过去,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女生。

白言芙很热情,带她走进了一间屋子,还给她介绍了那几个姐姐妹妹,性格不一,最典型的就是张隽比她年长一岁比较高冷,林提斯年纪最小15岁,性格更可爱。

白言芙把她送进了房间,说等吃饭的时候叫她。

韩清看她转身就走,赶紧道:“吃饭前叫我,我跟你们一起做。”

白言芙把她拦住,“你歇会吧,不着急。”

“没事。”韩清看她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便让她进来坐。

白言芙说:“这是山哥房间,我们都住那边。”

“你们那边住不下了么?”韩清问。

白言芙:“不是啊,山哥打电话让你住这边。”

人走之后,她才开始张望房间,房间干净整洁,白言芙说阿姨看见郁山会疯,所以郁山都是半夜回来帮她们洗洗涮涮,收拾自己的房间,赶天亮之前离开。

衣柜看上去是手打的木头做的,打开衣柜是熟悉的味道。

山里的夏天不算热,只是中午头的太阳会晒一些。

韩清会跟着他们趁着五六点日落凉快之后,去捡一些柴回来,她们几个人分开日子来的,一块出去目标太大。韩清跟林提斯两个人一起,小她四岁相处起来也不费劲,听说她今年高考之后对她很是羡慕。

韩清问:“你不上学了吗?”

林提斯说她们那边上学的很少,很多人都是上完初中就不上了。但说着说着话头就转到了郁山身上,“但是大山哥哥会让我们去上学,我不愿意,她还让白姐姐拽着我去。”

林提斯说了很多,无非就是感谢,还有郁山对她们承诺,今年入秋前就送她们离开。

韩清有时候会调侃一句:“你们这么信任郁山啊。”

白言芙驳她,说郁山除过去年住院半个月没回来,其余时间隔三岔五会回来一次,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韩清手中洗衣动作减缓,“去年元旦过后?”

白言芙以为她是累了,没太在意道:“忘了。”

这句却触及了韩清的神经,她立马放下手中衣服,“你好好想想,再想想呢,这对我很重要。”

白言芙真记不清,还是一旁的张隽插了一嘴,“是。”

原来郁山从不是忘记她,而是住院了。

那晚初雪,他也冰手采雪,黑色风衣落满白色星点,宽厚的背弯着一次又一次,给她堆了一个半人高的可爱雪人。

然楼下孩童顽皮,等韩清第二天下楼,只剩雪人树枝手臂。

韩清无缘看到,可她不曾看到的不止如此。

深夜楼下,环卫大爷大娘时常看到一个观望楼上的担心身影,忍不住插嘴,“这年轻人真不省心,站在看什么呢。”

“看——”他的声音融入深夜,顿了顿,他从钱包掏出钱塞给大爷大娘,“看这路太黑,你们如果看到一个姑娘走夜路,麻烦你们手里这灯啊,多给她留会,拜托了。”

除夕夜,他知她鸠占鹊巢,本不愿扰她安宁和踏实,直到万家灯光,唯独她那一间泯灭在其中。

手下马仔还在打电话汇报着场子的乱况。

那是充满算计凶残,暴戾的,毫无人性的斗争,硝烟战火四起,他无法独善其身。他活在黑暗,习惯黑夜,唯独那间房的暗深深地刺痛他的眼。

挂掉电话用了十分钟,上三楼他只用了30秒。

十分钟或许是犹豫挣扎,但三十秒却是他几年来久违的一次破例。

情或许是注定的,对于韩清而言就是这样的。

过街的他救下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她。

皮卡车上,第二天醒来身上出现的宽厚外衣以及触手可及的饭食和刷牙水。

拆开信封后,似乎被风化过褶皱发黑的钱,轻轻一碰便会破角,以及布满他潦草粗糙的纸条。

更或者是在乌斯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常出现在夜里,来看望她的身影。

韩清知道他刀尖舔血的活,知道他的难处。

不知生父,母亲疯,退伍后原有体面稳定的工作毅然放弃,哪怕所有人都唾弃他,他依然乐此不疲。

秩序之外的事情,秩序之外的人。

想起他的话,韩清只觉得难受,心中本就偏向郁山的塔更为倾斜,颇有倾倒的趋势。

“他还记得。”韩清呢喃。

去年夏天那个不安的她,只有他在过的地方才能让她平静。

原来她是例外的那一个,愧疚瞬间冲击着她,她立马跑出院子,想要跟郁山说一声注意安全,可出去之后,连车尾灯都没看到。

林提斯问韩清,“你也是那时候离开么?”

“不。”透过浮尘,韩清似乎看到那个沉闷寡言的郁山就坐在院子里,砍柴洗衣,帮他们打扫院子,一切做得不紧不慢,井井有条,似乎他生来就是会令人心安的存在。

“我只是上学,不会离开的。”

不会离开他的。

接连半个月,郁山都没有出现。

韩清忙着照顾阿姨的时候会想起郁山。

因此她会比别人照顾的时间更多一些,也就是她来了之后,阿姨发疯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听阿姨说被拐前的幸福生活,但她从没提过被拐和剩下的儿子郁山。

白言芙说阿姨恨那段经历,包括郁山。

郁山跟他的母亲长得九分像,阿姨的美人骨刻在郁山脸上,加上眼角红痣只觉野性性感。

韩清心里替郁山莫名酸楚,这夜她待的时间长了些。

以往她都会在十点之前回到房间,今夜待到了凌晨一点。

她端着阿姨洗完脚的水出了门,正倒水时,发现了大门外一闪而过的光。

山里的车不多,韩清走出去就看见了熟悉的车辆在不远处停着。

车里的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出现。

以至于韩清敲车窗的时候,郁山在里边被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掏出腰间的匕首转了个圈,穿过车窗抵上了她的脖子。

盆掉落在地,水横在了二人之间。

就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么。

韩清嗓音松动,一点都不在意,“阿哥。”

听清声音,郁山这才收回了刀,“你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打开手电筒,韩清看清了车内。

记忆瞬间被拉回了在工地遇见的郁山,他皮肤被晒得黝黑,肩膀上也被磨破了皮,胡子也没来得及刮,很潦草,却透着男人的野性。

给她递到手边的通知书她没有接。

韩清只注意到了郁山布满血丝的眼眶,“你每天晚上都回来么?”

郁山伸手套了件短袖,没答,算是默认。

“你在这里等等我。”

说罢,韩清拿起盆回到了房间,换了新的盆接了干净的水,又拿了碘伏棉签才走出去,这次直接钻进了车内。

郁山被她这个架势都惊到了。

韩清跟个没事人一样,“洗完擦药。”

郁山原本头有些疼,现在直接精神了,“你干什么。”

“让你洗洗,”韩清很严肃,“然后擦一擦药,你肩膀磨破了。”

“你怎么——”

“我现在不和你说话,”韩清拧眉,双手一挽,侧开身子扭到一边,“等你洗完再说。”

空气都静止了两秒。

郁山失笑了声,什么话也没说,拿起毛巾和盆放在车头,洗洗涮涮。

拿着碘伏正要抹药时,刚刚特厉害的姑娘出来了,从他手里拿过沾满碘伏的棉签,“你别那样上药,会疼的。”

轻柔指腹落在他又硬又厚的肩膀,还有温热的气息。

郁山只觉得浑身发烫,可更多得是恍惚,这般温情,似乎他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扭头,姑娘低着头很是认真,眸中的光在夜里熠熠生辉,眼里全是他。

一时愣神,竟连何时结束的都不知道。

“回房间住吧。”韩清对他说。

“不方便。”郁山说。

“你打地铺,或者我打。”韩清拧住药盖子,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明目张胆得晃着。

很显然她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连车里都回不去了。

郁山警告,“韩清。”

韩清也不怵,她只想对郁山好点,再好一点。

她直视着她,向前一步,拉近二人距离。郁山侧开,她便踮脚尖,伸手覆在他的脸上,把他的头扭过来,“阿哥,别推开我。”

郁山拧眉,不等他反应,下巴处就落下了一个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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