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山带她回到了他在这里住的地方。
一个不算大的地方,跟他在山西住的地方格局一样,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份,但也正因为这样,韩清觉得郁山依旧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中途路过家具店的时候,他买了一套新的床上用品,回到家后给韩清换上,韩清说自己来,郁山胳膊一挡,什么也没说就把她驳了回去。
安顿好,郁山嘱咐了几句打算转身出去时,衣摆再次被拽住。
身后轻轻的声音响起,“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郁山没答。
韩清便看着他的背影问:“不回来住吗?”
“就在楼下。”郁山答。
他做不到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回答。
但一旦答了,绝对会做到,就跟去年在皮卡车上的那些日子一样。
韩清没觉得不安,透过窗户看着楼下的车灯变暗。
这一个不眠夜,韩清抱着书包躺在床上没有一丝睡意。
他就在距离自己一千米外的地方,不远不近的距离,韩总觉得他的呼吸,他的温度似乎都在身边。
韩清手在黑夜里捏的发白,轻轻转身朝着窗户的地方,道了句:“晚安。”
月光悄然挂上枝头,透过吹起的窗帘,洒进屋内。
一片寂静,平稳呼吸声抚平夜的波澜。
窗外,车内响起微微沉闷的男声,“晚安。”
韩清在这里短住了下来。
她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爬在窗口看不远处的车还在不在,但每次都失望而归,车不知何时走了。
那时她总是盼望,醒在有郁山的每一个早晨,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郁山空了的时候会回来,给她带一些当地特色的吃食,还会动手给她做。
狭小的出租屋,做饭就会很热。
郁山总是将电扇定格,给她一个人吹。
中途临近一周都是雨,屋外树枝被风吹的东倒西歪。
郁山每次买菜回来肩头上总会湿掉半边。
韩清赶紧走到门口帮他收伞,很有眼力界地接过他手里的菜,借口出去接水。
等回来时郁山已经换了一件干的黑t。
韩清总是在背后看他,他的胳膊上若深若浅的伤疤,随着肌肉用力绷紧,一处一处皆是他生活的阅历,是她未曾沾染过的曾经。
每当这时,她的目光总是会暗一些。
郁山回头叫她吃饭,给她递筷子时也有察觉,“吃不惯?”
“不是。”韩清立马掩盖住了自己神色,连筷子都没接,特别放肆在盘子里用指尖捻起了一截拌黄瓜,放进嘴里,打岔着:“这里的醋不酸,不好吃。”
郁山正要说什么,韩清又倒了些醋,上手捻了一块,递到了郁山嘴边,“你尝尝。”
郁山垂眸看,顿了下才张嘴吃掉。
刚入嘴,他的眉间便凝成了麻花。
韩清笑。
郁山这才想起来,这里的醋是李年从山西邮给他的陈醋,怎么会不酸呢。
他也笑了。
笑自己失算了。
二人的笑是着这恶意相对的生活中唯一的生机,他们的相处中也有着熟捻的默契。
尽管挤逼的屋内潮湿闷热,但这里的一件一物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是韩清生活的全部。
雨季刚过,郁山就会带她出去转转,韩清走在他的身后,发现他的背弯了些。
这令她的心头总是不安。
这夜回去,郁山依旧像以往一样,送她上楼。
韩清态度强硬了些,“进来坐一会。”
郁山推脱一会还有事。
他依旧不逾矩,那日的拥抱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韩清摇头,拽着他衣摆不松手。
郁山妥协了,但也没完全妥协,进了门之后他就坐在靠近门口最近的凳子上。
这也够了。
韩清绕到了他的身后,郁山有职业病,身后出现人的时候他会特别警惕,这次也不例外。
察觉身后出现人的时候,他的脊背瞬间绷直,进入了防御状态。
正要说什么,颈间传来令人舒适的力道。
从脖子处左右蔓延,时而重时而轻地替他捏着发酸的肩颈。
“要重一些么。”韩清小心关心着他的感受。
郁山身子向前倾了些,“不用。”
韩清的手跟着上前,没让他得逞,反而装糊涂,“你这样坐也行,我好用劲。”
她想做些什么,替他排忧,让他在仅有的空间舒服一些。
郁山没让她按太久,仅仅十分钟。
这次临走时,他说:“明天晚上送你回去。”
暑期过半,她也该回山西等录取通知书了。
那是一个新的开始,新的人生篇章。
然而拉开新故事的序,动荡的生活,危险的因素注定并不会因片刻温馨而消失。
第二日夜色刚刚降临,郁山就在楼下等着她了。
他们这里离车站比较远,提前一个小时出发了。
韩清总觉得今日的郁山有些奇怪,他总是警惕地透过后视镜望着什么东西,她正要开口问些什么时,强烈的推背感从车后传来,于此同时还有呛鼻机油和火烟的味道。
往后看,他们的车被一批人故意撞了,那群人各个凶神恶煞,最主要的还有枪,看后玻璃的创击面和子弹口径是德国货。
郁山把子弹壳房捏在手心,拽着韩清下车,以最快速度跑。
临近高速口的两侧都是树林杂草,郁山把韩清按到了一丛高而密的绿草里蹲着,并嘱咐她不要乱跑,就在这老实呆着。
韩清用力攥着他的手,目光无言却什么都说了。
郁山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没事,一会回来。”
她喜欢的是一个危险的男人。
但恰恰只有他又能给她强烈的安全感。
景亚湉曾给她说过一本书,“女人不怕爱情,只怕这份爱情来得不合时宜。”
她看透了韩清的心思,在点她。她不劝人离开,说离开太难了,感情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但对于年长的那一方来说,离别是最佳的止损方式。
韩清理解她的意思,但她没给景亚湉说,年少的一方最不缺的就是用时间去追随。
韩清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她认出了站在不远的人。
就是刚刚用脸给郁山擦脚的腰子。
一打十几,郁山打得凶猛狠厉,拳拳见血,刀刀割筋。
对方有枪注定了郁山打不赢。血溅在他的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他不灭人,人就灭他的这股子劲嗜了他的神经。
郁山竟硬生生举着人肉盾扛到了腰子面前。
腰子刚开始还装糊涂,现在直接原形毕露。
他联合了河北那边的场子给郁山下套,捏着他接连弄丢两批姑娘的把柄,还有刚刚杀人的视频,下套让郁山退出这边场子,主动给王老总请辞,在王老总面前将军。
这是看郁山的威望越来越大,这边场子几乎成郁山的了。他们这行黑吃黑不少,最怕的就是郁山这种按兵不动,一口气吃下一座城的利润。
等郁山势头再旺点,怕不容他们立足,先下手为强。
腰子带人来高速路口堵他,无非是警告他,他的行踪跟车上的人都在掌握中,要让郁山骑虎难下。
郁山扔掉被他架着的人,不动声色得弹掉衣角的浮沉,“有证据直接给警局啊,我十分愿意配合警察调查。”
腰子眯眼,笑得阴险,“爷这是不让乌斯了。”
郁山立在原地,“乌斯本就是你我二人的,何来让不让。”
黑吃黑,你还差点意思。
腰子咬着烟,放手大笑,“你能瞒过王老总可瞒不过我,你当真我不知道刚刚在你车上的是谁么?”
郁山侧过头,面无神色看他。
腰子冲马仔朝着韩清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如果让那位妹妹陪我几晚,或许乌斯还能在你手里多一段时间。”
郁山的眸透过晚风,应着黄河奔流的起伏汹涌。
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马仔先一步凑到腰子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腰子冷冷的眼睛射向郁山,“再搜。”
马仔:“二爷,真的没有见人,旁边草丛都找了,这底下是黄河,怕不是——”
腰子没了跟郁山谈判的资本,他不敢把证据捅出去,因为郁山跟乌斯挂钩,一损俱损。
他通过别的渠道让吴念念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韩清引到了这里,他笃定郁山没有告知韩清真实职业。可这密谋半个月的突袭无功而返,再一次吃了亏,和郁山的梁子更深了。
郁山语气并没有占上风的喜悦,“这就走。”
腰子狠狠得剜了他一眼,嘴上却笑着:“场子有事,但我找不到的人,不会是滚到河里了吧,爷不着急找?”
郁山睨眼看自己被撞毁的车。
腰子看马仔,“不给爷腾个车出来看夜景,愣着挨枪子啊!”
他们不情不愿走了,不过车影还未消失时,郁山就播出电话给他手下的人。
【把乌斯帐透出去,经河北手给王总。】
众人都知道帐是腰子过的,所有的开支和毛利都被腰子抹过去了,油水他捞的不少。可谁都不知道郁山手里却还有一本帐,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两本不一样的帐,王老总选择查谁。
马仔在那边,“爷,刚查到是吴念念给的地址。但是爷,你要这么做可真就跟二爷反目了。”
郁山眉间一冷,“用我再说一遍吗。”
等那货风风火火的车影彻底消失,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留下的尾巴之后,才赶紧跑到了韩清藏身之地。刚刚腰子手下的人那腿踢,放枪,棒打都没找出来,只有一种可能,韩清从这里滚下去了。
可郁山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了一旁草丛底下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赶紧过去扒拉开,韩清整个身子爬在半坡上,再往下挪一挪就掉下去了。
韩清在看清腰子脸的那一刻,就想办法藏身,她生得小,这个地方刚好能缩着身子,藏得天衣无缝。
郁山闷声不语。
她看清了他垂在身侧泛白的拳头。
郁山没在腰子这里吃过亏,唯独在韩清这栽了两回。
他攥着韩清的手,一使劲就把人提溜出来,韩清没站稳,直接跌到了郁山怀里。
他的怀抱真如她所想,很厚,又像石头一样硬,但却再一次令她无比踏实。
郁山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脖颈,韩清的唇落在了他胸前的位置,她感觉到了灼热滚烫的温度,分不清是谁的。
如果之前的拥抱不算什么,那现在呢?
韩清身上脏兮兮的,本能想推一把。
郁山按住她的脑袋,让她老实点,嗓音很沉,不容反驳。
韩清身体一颤。
郁山可能意识到了他的语气有些重,忽地说:“现在还是不怕?”
察觉他跟往常一样后,韩清不再紧绷,“不怕。”
郁山手上的力道加重。
韩清不说话,回拥着他,感觉着他的体温和微不可察的颤抖。
直到身旁有大批马仔过来,他们颤颤巍巍喊着爷。
郁山才把她松开,阴冷地瞥他们。
就一眼,马仔吓得都快尿了,“爷,今晚是我们中了二爷的套,让他跟上了你的车,盯上了——”
说着,他们就看爷身侧稚嫩干净的姑娘,不像场子里的,他们不知道叫什么。
“嫂子。”郁山说。
十几马仔异口同声,“嫂子!”
韩清呼吸都停滞了,垂眸才发现郁山一直牵着她的手,还没消化过来,郁山就牵着她走到车里。
站在车门口,她缓不过神,忘了抬脚。
郁山捏了捏她的手,“腿疼打不了弯?”
“啊?”韩清脑子倒带了一下,“没。”
话音未落,郁山将她拦腰抱起,放进车后排,吩咐马仔找来湿巾和消毒物品。
马仔速度很快:“爷,要不送嫂子去医院吧。”
郁山没说话,钻了车里坐在她身旁,卷起衣袖,毫不避讳,撩起她的裤脚,从脚踝到大腿,帮她处理口。
韩清不敢直视他。
只敢用余光看他的侧脸,眼尾有一颗很淡的红痣,刚刚打斗溅的血渍呈黑红色落在上边,危险又充斥着野性的味道,腿下是温热粗糙的触感。
这样的亲密,促使着韩清伸出了手,抚上了那处性感。
郁山见惯了风浪,只得控制着自己,“别动。”
韩清像是没听见,细嫩的指腹摩挲了一下,仅一下,手腕便被人遏住。
药物洒落车底,动静不大却令马仔心惊。
他们阔步跑到了车边,发现了那个身处高位,灯红酒绿片叶不沾身,一语定生死,令无数女人为之生为之死的爷,正虔诚而又小心的吻着姑娘的指腹。
众人大眼对小眼,长舒一口气正想要退出去,却被车内的爷叫住。
“我现在伺候这个,以后也只会有这一个,认清了?”
马仔同声,“放心爷。”
“车门关了。”郁山意有所指,“清场。”
马仔互相交换了下‘懂’的眼神,速度很快将整条街控制住,清了场子。
于是那晚整条街至少三个小时,车来绕路,人来劝走,能飞进去得只有苍蝇和令人喘.息的空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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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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