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山向来是做得比说得要狠。
混混分了两批,腰子一行人开得桑塔纳,另一伙人是一辆银灰的面包车,郁山砸了腰子他们的车第一时间就传了过去,所以当银灰面包车上的人在看清身后仅仅跟随的摩托车时,几乎是下意识挂挡,准备倒车。
可郁山比他们更快,几乎是摩托车停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跳上了车头,车前玻璃瞬间稀碎。
玻璃渣溅进混混眼中,模糊刺痛。
后座的人抄起家伙看着郁山,他双手撑着车架,滑进前座,将前座的人连带着车门,硬生生踹了出去。
几乎毫不费劲得就解决掉了车上的人,但打开后备箱却没发现那个瘦弱的身影。
混混头子捂着被踹断的肋骨那里,弯着腰。
“人。”郁山说。
领头的那人不答。
郁山走过去用脚撵着那人的脸,“在哪儿。”
“我们身边的人都是王总的。”领头的不服气,“你现在劫车,最好想好后果。”
他们都靠王总吃饭,王总一人垄断三个省的娱乐业,违背他的后果,少则断腿残疾,重则尸骨无存。郁山跟了王总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郁山是怕的,那他这么多年也是白混了。
地上响起钢筋摩擦铁棒的声音,其实他们内部的分崩离析无法抵御郁山本人的狠厉。郁山不喜欢废话,而那群人也不是没有听过郁山的威名,他可是王老总手下最得力的打手,眼看着脑袋差点开花,身后畏畏缩缩的声音才响起:
“跟丢了,那女的根本没在我们车上。”
那会腰子让他们追韩清的时候,韩清左绕右拐的,十几个大老爷们平时都是混了那么多年的人,没几分钟居然把一个黄毛丫头跟丢了。
说出来丢人,现在被郁山打跑更是丢人。
从腰子手中抢人跟光明正大从那里边要人是两个概念。王老总最近的场子内不太平,谁都没办法独善其身,腰子前段时间刚给场子拿下一个大单子,打消了王老总的怀疑。现在也到他了,今天腰子抢人这事,是王老总事故意挑起他跟腰子,等着试他。
遍地碎渣将光射进郁山眼中,刺痛。
郁山微眯着眼,脑中突然想起了初见韩清时,她就是躲在角落里颤颤巍巍。
说到底韩清受这一遭,还是因为他。
思绪被身后垃圾桶内的悉索声打断。
走过去,掀开。
韩清头发凌乱,脸上和眼睛都红红的,而胳膊上还有一大块疤痕在里边蜷缩着。
郁山有些震惊,赶紧将她弄出来,“你怎么在这。”
天知道,就在刚刚他已经想好了如何闯进场子里抢韩清,之后再将她送出去,这一切所有的后续,他都做好了一切准备。
韩清想说话,但始终觉得嗓子被眼泪噎着,顿了一会没回答,她只问了句:“我能、相信你么。”
郁山这些年看惯了这些场景,每个被送进去的女孩都是这样看着她。
只不过这次他有了些动容,“可以。”
韩清没多说,只是三言两语说是,在腰子发现她的之前,她就已经逃走了。
郁山发现自己真是小巧了眼前的姑娘。
他又指着她胳膊上的烧伤,“怎么弄的。”
韩清的嘴使劲憋着,不让自己哭,她侧过头,回答道刚刚的问题,“养、父母。”
想起自己劝她回家,郁山突然心生了愧疚。
他眸色暗了些,声音温度很低:“没事了。”
却给了韩清巨大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她的胸腔剧烈鼓动着,鼻子发酸,眼泪倏地砸下来。
摩托车在马路上飞驰,太阳晒着他们的皮肤很红,汗水的味道溢满鼻腔。
这次韩清没有觉得恶心,心头漫起不知名的情绪,一种从小到大渴望的围护,居然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给她的。
尽管她的眼前被风模糊,可她却将眼前男人的背影清清楚楚地刻进了脑中。
郁山感觉到了腰间渐进的力道,垂眸看了眼。腰间的那双手还有红色的颜料,是如此的稚嫩单纯。
他这段时间很累,身上的黑暗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脑中想起这段时间每次回家后,门上挂着的饭菜。咸淡不一,不好吃,但他每次都吃了个精光,神经也觉得放松。
或许是人对干净事物的保护欲吧。他挪开了眼,手上加着油,朝着太阳的方向行驶着。
他们回到了那个拥挤的筒子楼,郁山跟她说:“回房间收拾东西。”
韩清害怕他们追上来,在门口始终不敢进去,就那么抬头,看着郁山。
“追上来也没事,我在。”郁山说。
韩清没再继续问了,她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两身衣服,放进书包后,看着床上的床单,她看着门口的背影,宽厚却有些弯,“我们去哪里。”
“山里。”郁山始终背对着她,没有看屋内。
韩清想起刚刚混混的警告,“是逃么。”
“不是,没必要。”郁山顿了一下,补了句:“只是去看看婚礼。”
韩清想起那人不让他参加,但也没说什么,她只收拾了画架,“那我就不带床单了。”
她收拾完之后,郁山带她上了楼。
这次他没阻止韩清进门,但韩清却没有进去,只是抱着包在门口站着,学着他的样子,不看屋内一眼。
郁山拉出床底的行李箱,看着塑封完好的军装,还有一旁盒子里的荣誉军彰,犹豫片刻,他拉住了行李箱,将平时穿的衣服垫在了军装下边,拉着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遇见了房东,房东依旧那么热情的打着招呼,“你们兄妹俩——”
说着就话音一拐,她注意到了两人身上的狼狈,“打架去了啊。”
她的语调是开玩笑的那种。
韩清摇头,郁山也没接话。
房东看着他们背着书包,便问了句,“不退租吧。”
郁山将她背后的书包拎了过来,“不退。”
如果王总想找,他们根本跑不掉。
可以说这个省都没有他们的存身之地,换地方还麻烦,所以还不如就这样。
他们一高一低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房东遇见了旁人,便又指着二人八卦着,看吧,铁定是妹妹受欺负了,当哥哥的出头出去。旁人笑着让她别瞎猜,房东看着郁山扶着韩清上摩托的样子,摇了摇头,说不可能,绝对是。
筒子楼里又传来出了一则新闻,有这样的哥哥,妹妹再窝囊也不受欺负。
郁山带着她先去了工地。
韩清在工地受过两次伤,只觉得这个地方恐怖,怎么也不敢进去。
郁山也没强求,看了看旁边的宾馆,给她开了个钟点房.
前台抬眼看了下两人,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个正值花季的姑娘,二人来开房,便以为他们是一对,心里将郁山划到了畜生那一类。
她坐地起价,想劝退二人,以此来保护身后的小姑娘。
“50块钱,两个小时,押金一百,过时不退房,全扣。”
谁料郁山没犹豫,直接付了钱,将韩清送了上去。
他将包放在了床上,赶紧走出了房间。说自己先去还摩托,去取点钱,可能需要的时间有点长。韩清就坐在凳子上,郁山关门的时候,嘱咐了句:“谁敲门都别开。”
韩清才点头,在门闭上的那一刻,她赶紧说了句,“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郁山身影一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嘭’地一声紧闭,而这一声似乎带走了韩清刚做的心理建设。
郁山走了之后,她突然变得慌张了许多,焦急不安地在房间内走动,跳上了床缩在了床头的角落处,双手抱着腿,将头埋低,身体后知后觉地发抖,不敢抬一下头。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像是噩梦一样反复在她脑中播放。
她想要强迫自己睡着,简直是痴心妄想。她只能这样受着煎熬,用肢体感觉着屋外的太阳渐渐落下,直到眼前变得漆黑,直到屋外响起敲门声——
韩清倏地抬头,警惕道:“谁。”
前台亲眼看着郁山走了之后,才敲门,“我,前台,小姑娘你是不是被绑架的啊。”
韩清听着这紧密的敲门声,只觉得不安。
前台安慰道:“没事,你不用怕,如果你真的是被绑架,就说一声,姐姐帮你报警。”
报警。韩清脑中的红线再次提起,她终于开口说:“谢谢,不用。”
前台在门外蹙着眉,也不好说什么,只当是自己尽人事听天命。
听着门外没了动静。
韩清将被子窝在胸口处,用嘴咬着,似乎这样才能让她淡定一些,不再继续胡思乱想。
可她做尽了一切,都是徒劳。
直到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韩清。”
很意外,就是这样一道沉闷死寂的男声抚慰了她一下午的不安和恐惧。
韩清跳下了床,开门的那一瞬,楼道的声控灯亮起。
她透过黑暗的房间看着那个站在光下的男人。郁山换了身衣服,胡子也刮了,他的五官看上去是如此的清朗端正。
他对她说:“走。”
韩清眸中亮着光,点头,立马就跟着他走了出去,却被拦住。
韩清抬头看他,郁山说:“包。”
她正要回去拿,郁山先她一步跨了进去,将两个人的包都捏在手里。
下楼之后,一辆不算干净的皮卡车停在门口,郁山将后门打开把包扔了进去,又回头看了眼韩清,示意她也坐到后座。
韩清小心走到了副驾驶,手抚上门把手,没有打开,问:“我可以坐这么?”
郁山垂眸看着,把后座的门关住,“随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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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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