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漪醒来时,翻身碰着了人,贺偃归靠着车壁,和衣而眠。长长一条,正正好拦着里边。
她揽衣起身,试探性地抬了抬腿。
多少吃力。
“....”李元漪复叹了叹,越过他身,伸手去够案上的瓷杯。
恰此时,睡如死豕的某人偏偏好巧不巧翻了身。怼了李元漪一下。
杯中水尽洒。
“!”贺偃归被扑面的水泼醒。人还未清,手先抓住了坠下的瓷杯。
李元漪唇微启,倒是未料到这般局面。
贺偃归睡意全无,先是抹了把脸,而后便快得定睛到了那作案工具上。顺藤摸瓜,看去了罪魁祸首。
“再讨厌你也不至于泼我吧?!”
“我…”李元漪显得嘴笨了。她哑然,笑。
“还说不是有意的!”
“真不是。”李元漪却笑得愈发灿烂。她递去帕子。
水进了眼,眼眶犯了红,贺偃归虽毛躁,然湿漉漉的,发尾还滴着水,凭得委屈巴巴。
“抱歉。”李元漪的笑退至嘴角,只留浅浅一道,她将帕子糊抹了把人脸,塞进他手里。
然消停片刻,便见贺偃归手一顿,倏地开口。“这帕子做什么用的…”
“……”李元漪忆起什么,不动声色地移动了视线,收回手,挪到一旁,下榻。
现下二人皆看清了,那帕子是昨儿个擦鞋用的。
“李,榭!!!”
不出所料,至了午前,马车便已至朔州关外。可暂歇半日。
马车停于林间河畔,二人下来透了口气。
李元漪磕绊走去卧石,缓坐下。就着河水拨动水面。
冬已至末,只待新春。
离了官场,她连发都懒得挽了,松垮的长衫草草系着,掩过身形,由风轻轻煽动。
她望着太过普通的河水,目光自那枯水杉上滑过,却看得入神。
贺偃归倚在树侧,看着李元漪的背影。
风吹过她削瘦的肩,褪了那身赤红与繁复珠钗,李元漪便似再亦抓不住了。只需一丝涟漪,便能携走她。
榭,水畔之木。长于高峰,亦或生于山野。
只刹那间,贺偃归亦觉得她是这般想的。那于官场之上睥睨孤傲的模样,众人仰望,妄图倾揽。世人皆认为她位高权重,妄揽重权,然她心中是否如此,却不得人知。贺偃归也曾那般认为,现下,他却难以确定。
奇然,不过几日,竟真令他有所改观。
此人,当真危险狡诈。
“人既在,便来帮我一把。”比水冷的声音,落在风中。
李元漪侧目,看去。
贺偃归收回眼,迈开了步子。踏进那如画山水。
李元漪就过他胳膊缓缓站起。
“多谢。”
她的步子迈得有些重,身量却稳。
“怎么感觉又不利索了。李阿奶。”贺偃归一步便能追上,他低瞧了眼李元漪的腿。
“路太磕绊。”不过是拂了些冷水,都消受不住…
贺偃归未应,踢开了些碎石子。
二人刚及近,便见马夫于左右来回转悠,面上焦急。
“怎得了?”李元漪目光定于车轮上。有所察觉。
“回大人,这车轮轴不知怎得断了,唉…”车夫上前,面上焦急。“怕是行不了路啊…”
“小人去城里寻人来。”
“不必。”“贺将军,随本官入城。”
“怎么去。”
“骑马。”李元漪接过缰绳,示意人上去。
贺偃归倒未推脱,坐在马上好整以暇得盯着站在原地的李元漪。
“扶我一下。”李元漪忖度了下脚踏,与车夫唤到。
“一起骑不就得了。”贺偃归一声飘落,将人一把带上了马。
鼻见药香愈浓,他眼前却忽得一黑,“…”他取下面上发带。
李元漪侧眼,拿回来收束好。“风大。”
她抓紧马鞍,还未定神,贺偃归便已策马而去。
林风哗然,自余光流过,风扑朔着人的面。
贺偃归避开身前人的耳畔,耍了无赖。“李大人,您近来真是愈发没用了。”
然哪有那般多空隙,李元漪仍能觉出几分热意。她垂了垂眼,到底是没应。
毕竟,人在马上。受制于人。
进了城,二人临驿站制马。
贺偃归托稳些李元漪,自己下了马。
而等到放钱差人去了树林,再走回时,李元漪看来的目光中蓦得带了丝催促。
贺偃归哟了一声,阳光下笑得张扬。“你竟真怕?”
“上马。”
“当街纵马,不好吧。”纵使是你李榭,但他到底是依言上了马。
屁股刚坐稳,便听得李元漪简短一声。“码头。”
“…什么…?”贺偃归手先比脑子快一步。
然只消片刻,他便恍然啊了一声。“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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