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也是要利用新韵来寻什么藏宝图吗,自己行得不正,竟还要恶意揣测他人!”
“想不到历来磊落的贺家三小姐,竟也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天魄门的目的,从来不是藏宝图,而是消除江湖人觊觎藏宝图之心。”
“你说的不可信!见了宝藏哪有不眼红的人!”
“人性历来如此,你不信也有你的道理。”面对她的质疑,许淑平却点了几下头,“想必你也知道,天魄门遭遇数次变故,如今只想自保,所谓的宝藏,别人看得极重,在我眼里,不过是个祸端罢了。苏明启死于寻宝,天魄门如今又因为宝藏深陷泥潭,对于我们来说,比起重启宝藏引来祸事连连,不如将众人的欲念掐灭,反而能省去不少麻烦。”
她说这话时带着深深的憾意,贺永芳第一次没有在听后反驳。适才贺永识和贺新峦暗暗表露出的对宝藏的关心,她岂有不知?许淑平的想法其实更合她的心意,所谓宝藏实际上是个祸端。
“如果只是为了确保无人染指藏宝图,天魄门是不会不远千里,特地来贺家庄助拳的。”贺永芳指出来。
“你说的对,其实我们只要坐视不理,群豪找不到藏宝图自然会做鸟兽散。对于天魄门来说毫无损失。”
“所以我很好奇,你们来这里还有什么其他目的?总不会是出于江湖道义,看不得贺家庄被屠吧?”
“贺三姑娘是个爽利的人,我也不和你绕弯子。天魄门要让贺家庄重入麾下,实际上是看上了你们贺家的消息网。如今有人对天魄门虎视眈眈,我们不能没有耳目,这一点最好的帮手就是贺家庄。”
不待贺永芳出言抗争,许淑平紧接着又说:“此间危机解除后,贺家庄由你统管,天魄门并不会插手分毫,我们要的只是合作。你帮天魄门搜集和传递消息,我来保障贺家庄安然无虞。”
贺永芳没有立即回应,她还在想,世上有没有这样的好事。贺家庄危在旦夕,正是逼迫其臣服于天魄门的好时机。许淑平怎么会愿意贺家庄不听号令,只满足于交换信息?
许淑平看出她的犹豫,但自己要说的只有这些,便道:“我不会强迫你,要不要合作全看你的自愿。但是,你的时间不多,觊觎藏宝图的人可不会等。”
贺永芳松了一口气,对方不要求她当场就答应,这份诚意她心领了。她瞧了一眼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插话的贺新韵,突然道:“好!许前辈说话爽快,我会好好考虑。但是,”她指着贺新韵,“她得跟我回去。”
许淑平没有反对,只是问她:“你能保证她的安全吗?”
这话再次激怒了贺永芳:“她是我大哥的亲女儿,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难道我还能害她不成?!”
“你当然不会害她,可贺永识却不一定和你有同样的想法。”许淑平语调依旧平稳。
“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新韵如今的处境危险,觊觎宝藏的人必然希望从她口中得出贺永诏的秘密。”
许淑平没有把话说透,但贺永芳已经明白,贺永识也是这众多觊觎宝藏的人之一。她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害她。”
许淑平这才应允:“我信你。不过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贺家,谭修明长于暗器,有他在侧,至少可以保证新韵的身边不会出现暗箭伤人。”
贺永芳思忖片刻:“好,那就有劳谭前辈了。”
谭修明还是没有说话,只抱拳以作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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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永芳御下颇严,居处又极清净,要想藏个人倒不难。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就吩咐下人把守四门,除了自己的心腹,任何人进来都需盘问,得了她的许可才能入内。然后在自己的卧房中又添了一床睡塌,贺新韵就和她住在一起,也好随时照应,谭修明则被安排在了院子一角。
当天晚上,姑侄俩睡在一处,叙话至深夜才安寝。小时候,贺新韵也会像现在这样和小姑姑挤在一起,听小姑姑讲一讲江湖趣闻。那个时候贺永芳也还是个姑娘家,所言不免夸张,其中多半是自己的想象。但对于年幼的贺新韵来说,这是她唯一能够对传说中的武林和江湖稍作想象的时候。后来贺永芳嫁到了伏牛山,贺新韵没了玩伴,庄中只有她一个女孩,着实孤单了一阵子。
多年未见,贺永芳已不再是当初泼剌爽朗的模样,对着贺新韵也真正有了几分长辈的样子。她再三向贺新韵确认,天魄门到底是真心待她还是另有所图,贺新韵花了好一番口舌,讲了许多自己和许淑平等人相处的细节才稍稍平息了她的疑心。
这之后她又说起贺永诏生前安排她和妻子投奔天魄门的事情。
“这么说,当年就有人已经知道大哥可能知晓宝藏的线索?”
“应该是吧,不然我想不通,爹爹为什么要让我和娘去投奔天魄门?而且关于他曾陪同前门主探访藏宝地的事情,也是他修书告诉姥姥和文叔叔的。否则的话,他们也并不知道这件事。”
“要是真的如此,”贺永芳突然激动起来,“大哥和嫂子的仇不就得着落在这些人身上?!是谁?天魄门可有追查?”
黑暗中,贺新韵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姑母先别急。姥姥当年来过贺家庄,可是并没有什么收获。不过不要紧,幕后之人觊觎藏宝图多年,这次在武林大会上已经露出了尾巴,只要我们和天魄门一道守住宝藏,不怕恶人一直藏在背后。一定能将其揪出来,为爹爹,也为我娘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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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又说了太多话,贺永芳睡得很沉,若不是心腹侍女上来,她还不知道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怎会回事?”睡梦中被人叫醒,贺永芳的脾气立刻就按捺不住了。
“三小姐,你快去看看,新韵小姐被二老爷抓了!”
贺永芳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新韵?二哥?!”
她赶到庄主院中时,果然看到贺永识、贺新峦带着人将贺新韵围在书房外面,连一向惫赖的贺新川也披散着头发在远处看热闹。
贺新韵手持一把又薄又短的刀,正在和会武的几个庄客对峙。目前来看,她还没有失手。贺永芳一见到如此情形便暗道不妙,随即闪身护在了贺新韵身前。
在十步以外观望的贺新峦见状,立刻道:“原来是姑母把人带进来的。却还故意不告知父亲。怎么?姑母是觉得在这贺家庄自己说了算?”
“新韵本来就是贺家的人,她想来便来,禀报庄主做什么?难不成二哥作为她的叔叔,竟会不准她进庄吗?”
“当然不会,”贺永识开口,虽然在回应妹妹的质疑,眼睛看着的却是贺新韵,“她若是作为贺家人回庄,自我起庄中上下都还认她是贺家庄的大小姐,不会有人不欢迎她。可她若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来和我贺家为难,就别怪我对不起大哥,为了贺家庄清理门户!”
“好大的帽子!”不用贺永芳说话,贺新韵先冷笑道,“二叔不问情由就让人将我拿下,审都没审就说我将不利于贺家,如果不是别有心思,侄女真还想不出别的理由!”
“小丫头片子,少在这里信口雌黄!”贺新峦骂道。
“贺新峦!我和你同岁,还比你大了几个月,你就算不愿意管我叫声姐姐,也该说话放尊重一点!”
贺新峦瞪了她一眼,又道:“比我大又怎么样?大伯父一死,你早就没了靠山,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姐。”
“我爹在不在,我都是你姐,二叔在这里都还没有说话,你却赶在头里狂吠,是觉得自己的爹爹健在,就有靠山了?”贺新韵继续冷笑,“我还当贺家庄的‘少庄主’有多厉害呢,却原来也是个需要时刻有爹爹撑腰的奶娃娃!”
“你!”贺新峦最忌讳别人质疑他身为少庄主的能力,听了这话立时就要发作,但他的剑尚未抽出,就被贺永识按了回去。
“自大哥死后,你隐匿十年,和家里从来不通音信。这般突然现身,我难免要起疑。”
“家?”贺新韵仰头笑了两声,“二叔何曾将我当过家人?否则也不会眼里只有这个庄主之位,而对我娘的死、我的下落不闻不问了!”
“当年大哥走得突然,嫂子和你又突然失踪,我忙于稳定贺家庄,实在分不出精力去找你。”
“是吗?好好好,我不重要,找不找的也不要紧。可我要问问二叔,何以对我爹、前任庄主的死也浑不在意,这么多年来,连查问一下的心思都不曾有?”
“大哥被杀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叫我如何查?”
“没有目击者,难道就没有其他知情人,没有一点儿端倪?二叔,我不是三岁的娃娃,不会被你就这样糊弄过去!这些虚话,你还是留着给别人说吧。”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反倒是你,你既然已经有了去处,又跑来贺家做什么,还要趁着黑夜偷偷潜入我的书房?”
“这是我爹的书房!”贺新韵横眉道,“我来他的书房,用不着和你打招呼!”
“如今贺家庄的庄主是我。”贺永识阴沉着脸,语调冷得足以结冰。
贺新韵撇过脸去,鼻孔朝天。
“说!你来书房是要找什么?”旁边贺新峦替父亲问道。
“没什么。”
轻飘飘的三个字,显然不能取信于人。
“你要是不肯说,我就让他们一起上了。”贺新峦最后威胁道。
贺新韵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
他一声令下,围着贺新韵的庄客立刻攻上。贺永芳听见三人的对答,早就怒气冲冲,而贺新峦竟然要人围攻贺新韵,更令她怒不可遏。只见她右手成拳,击中了上前一人的面门,然后便和对方纠缠起来。
贺新韵有兵器,身法也远比贺永芳灵活,稍稍侧身,就已经避过了一个人的兵刃,还顺势伤了另一个人。
以她的功夫,若是和这些人一对一,未必会输。但如今众人其上,贺永芳最多也只能帮她挡住两个人的进攻,是以不多会儿,她便有些左支右绌。
然而贺新峦还没来及发出嘲笑,便有几道暗光从贺新韵所在的方向飞出,紧接着五个庄客同时翻倒,瞬间便没了声响。
然后又有几枚暗器激射而来,这次冲着的是贺永识和他的两个儿子。贺新川吓得大叫,一个劲往贺永识身后躲藏。贺永芳心猛地一颤,还好,贺永识还有几分真功夫,带着贺新川斜出几步,避开了射来的暗器。贺新峦则用剑挡下了一枚钢锥。
还留着性命的几个庄客早就停了手,震惊地瞧着自家庄主和少庄主从暗器下逃生,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攻击贺新韵。
贺永芳回过神来,想起许淑平早就有的预料,站直了身子大声道:“新韵是我请来的客人,不过是因为怀念大哥,睡不着才一大早就到书房来的。二哥念在她少年失怙,园囿些吧。”
“哼!”贺新峦不依不饶,“姑母少为她遮掩!她来这里的目的绝对不简单。”又对着贺新韵,“快说,你在找什么?是不是大伯父临死前留下了什么东西?”
贺新韵将刀背在身后,理了理因为打斗而有些凌乱的衣襟,才道:“姑母说的没错,我刚回来,想起爹爹便睡不着,就想过来看看。哪知刚走进院子,就被人团团围住。我也纳闷,二叔摆出这幅阵仗,到底想干什么?”
贺永识并不理会她的质疑,而是吩咐手下人:“将她抓起来!”
“不可!”贺永芳厉声道。
“等她道出真实意图,我自会放了她。”
“有我在,你休想抓人。”贺永芳道。
“就凭这些人,能抓住我吗?”贺新韵也道。
贺永识眯起一双眼睛,飞快在心里盘算起来:“她明显有帮手,硬来没有好处。只要她一直在庄里,就不怕撬不开她的嘴。”
“好,”他让步道,“我不把你关起来,但是你必须乖乖留在贺家庄,一步也不许离开。三妹的院子,我会派人看守,你只能在那里呆着。身上的所有武器也必须全部交出来,免得你伤人伤己。”
贺永芳还想驳斥,贺新韵先应道:“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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