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蝶把琴放在琴架上,点头,微笑:“我懂。”
看来有些苦是为她专门准备的。
姑姑笑得更冷,“姑娘,懂便好,这里不是宫外,犯了错是要板子的。希望姑娘演奏顺利。”
夜幕降临,宫宴的席面已然准备妥当,受邀的达官贵人陆续落座。
这次是为靖北王接风,受邀的皇亲贵胄年轻一辈多些,许舒白和江若安均在受邀之列。皇帝和瑜妃也邀请了风评极好的官家小姐,正好借此机会相看一番,万一被厌尘相中,好为他选个王妃,哪怕选一个侧妃也好。
许舒白早就到了,他距离靖北王的座位最近,但此刻宋萧正与太子和六皇子叙话,他不好过去打扰。
太子年近而立,与太子妃琴瑟和鸣,育有两子一女,说话的间隙,他凑到三弟耳边,“厌尘,你看着宫宴上的妙龄女子,是父皇特意给你选的。”
宋萧自然注意到了,笑道:“还请皇兄一会儿救我。”
“你这什么话,难道你不想选一位知书达理的姑娘成婚?”
“还未曾想,如皇兄这般成了婚,喝酒喝到子时不到就被皇嫂催着归家,太没意思。”
太子伸手捶了他一下,“你这野小子,到底怎样的姑娘才能让你收收心?一会儿父皇可是会问你,到时候本宫可救不了你。”
宋萧无奈摇摇头,就说不想办什么接风宴,有这功夫还不熟去练武场骑马来的痛快。
当真无趣。
六皇子凑过来,笑道:“三哥,这宫宴上女子可都在看你呢!”
宋萧一脚踹过去,“你小子一边去!”
六皇子险险躲了过去,揽着平远伯之子喝酒去了,边走边说:“今晚过后,我说不定就有三嫂了。”
这时慕凡和李朔黑着脸走了进来,看到宋萧禁不住低着头不敢抬。
宋萧没了表情,给了慕凡一个眼神。
慕凡很快走过去,在他耳边说道:“我和李朔刚要去司礼监,被周公公拦住带到陛下那边,问你那日去醉仙楼看花魁的事,问的事无巨细。”
“所以你没去司礼监。”
“本来要去的,但看司礼监负责演奏的宫人都已经在后殿候着,准备宫宴表演。我们就没再过去。”
他下午到母妃那边专门问了,醉仙楼沈玉蝶是谁举荐的,皇上和瑜妃都不知此事,然后让慕凡去查了下,确实是玉瑶公主举荐的。
谁知让慕凡和李朔去司礼监看看可有人为难她,却被皇上截了胡。
宋萧默了一会儿,慕凡不敢说话,也不敢退下。
忽闻他说:“你去后殿瞧一眼。”
慕凡闻言,行礼,转身去了后殿。
沈玉蝶换了身比平日华贵艳丽的衣服,抱着琴在后殿候着,双臂双腿已然麻木。
她自进了司礼监,一刻未曾停歇,那位姑姑像是专门监管她一样,一会儿让她练琴,一会儿让她练舞,到现在连口水也不曾喝过。其他乐师也就排练两次便去喝茶休息了。
现在也不知什么时辰,更不知这接风宴何时开始。
“可是沈玉蝶沈姐姐?”
悦耳的女声划过耳侧,沈玉蝶抬眼,眼前站着一位年轻女子,样貌标致,怀里抱着琵琶,正微笑着看她。
“是,姑娘是?”
“姐姐叫我思月就行,我是司礼监的乐人,姐姐今日是否要跳那段《桃夭逐月》?”
沈玉蝶点点头。
思月笑笑,“那我今日可是有眼福了,早前就听说,醉仙楼有位貌美的娘子跳的《桃夭逐月》美艳无双,冠绝京城。”
沈玉蝶不免感叹。
宫里的人要么凶狠无比阴险狡诈,要么嘴甜的跟吃了蜜一样,夸人都比旁人要大气一些。
“思月姑娘见笑了,这些江南上不了台面的舞技曲目,京城的贵人不过看着新鲜罢了。”
“姐姐不必自谦,就像姐姐的样貌,听传闻我都想象不出来,今日见了真人,比外面传的还要美上几分。”
虽说都是夸赞,但看眼前女子的笑意并未掺假,倒是让她一下午的郁气有所缓解。
“多谢姑娘夸奖。”
说话间,沈玉蝶看到一个高挑的人影走进来,好似一直在往这边看,那人有几分面熟,像是靖北王一个亲卫。
他就这样走了过来。
“姑娘今日可有什么麻烦?”
旁边还站着其他乐人,被这样突然一问,沈玉蝶只摇了摇头。
慕凡远远瞧着她并没什么不妥,过来一问也是走个过场,问完,行礼后便走了出去。
沈玉蝶也不知什么情况。
思月笑了笑,“这可是靖北王亲卫,姐姐今日进攻演奏可是殿下举荐?”
沈玉蝶摇摇头,“我与殿下并不相熟。”
思月看她神情倦怠,也就没再拉着她说话。
许舒白终于逮到机会跟宋萧说话,坐在他旁边上来便问:“玉蝶受邀宫宴是你举荐的吗?”
宋萧拧了下眉,今日同样的问题被问了两次,“不是。”
许舒白有些疑惑,“今晚公主会来吗?”
“她被父皇禁足,来不了,你在担心什么?”
“厌尘,你不觉得玉蝶突然受邀很奇怪吗?先不说先前江若安的事,玉瑶公主刚和玉蝶闹完就进了宫,这……”
不等许舒白说完,“公主举荐的。”
许舒白虽猜到了,但听宋萧亲口说出来仍旧惊得双眼圆睁,“她想做什么?”
“我也想知道。”
说完,慕凡走过来在他耳边耳语。
宋萧面上没什么表情,点了下头,让他先下去了。
“不必忧心,这是我的接风宴,我看谁敢闹事。”
许舒白闻言,宋萧的意思已然明白,也就放下心。
很快皇上携着皇后和瑜妃进入大殿,殿内渐渐安静。
皇上肉眼可见的开心,落座后笑道:“今日是家宴,厌尘从北辽回来,想让诸位同庆,诸位都松快些,不必拘谨。”
“多谢陛下。”余下的人异口同声道。
司礼监的公公安排第一位乐人演奏,殿内的贵人刚才阿谀奉承的继续阿谀奉承,刚才谈笑风生的继续谈笑风生,靖北王被一众勋贵围住敬酒叙话,司礼监的节目算是宫宴上微不足道的配菜,没几个认真听曲的。
觥筹交错之后,宴会渐渐平缓,敬酒的敬完酒落了座开始百无聊赖,假装对司礼监的曲目感兴趣,都盯着开始观看起来。
也就这时候,公公让沈玉蝶上去弹琴。
她一出现,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过类似的场面她经历不少,她不紧不慢把自己的琴放在琴架上,行礼后开始演奏。
琴声婉转悠扬,宫宴此刻静默无声,好像每个人都在认真听这首《潇湘水云》。
“这不是醉仙楼的花魁吗?”
“醉仙楼的花魁都进宫演奏了?果然名不虚传。”
“这醉仙楼的花魁还真是貌美。”
“这就是跟公主抢驸马那个吗?”
“勾栏院的女子也能进宫了?”
细碎的话语络绎不绝,宫宴的气氛开始微妙起来。
皇帝自然听到了这些议论声,不由看向舞台中央端坐弹琴的女子,江若安给醉仙楼花魁脱籍被罚的事刚过去,谁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她给招进宫。
瑜妃看皇帝面色微冷,微笑道:“陛下,这琴音倒是悦耳动听。”
皇上根本没认真听琴音,但既然爱妃夸了,他便附和道:“确实悦耳。”
皇后的目光一直落在沈玉蝶身上,“琴音美妙,人也长得貌美,就是离得远,再近些看得更清楚。”
沈玉蝶与他们距离较远并未听到这些夸奖,她神色专注,只想着赶紧演奏完回家吃饭睡觉,她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已经快撑不住了。
一曲罢,司礼监的公公喊道:“沈玉蝶,上前来,离近些,再弹一曲。”
沈玉蝶听罢,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两侧的随侍公公帮她把琴架往前挪,她也跟了过去。
皇后像看什么稀罕物一样,“再近些,抬起头,让本宫仔细瞧瞧。”
这话一出,宫宴上的人恨不得把眼睛贴沈玉蝶身上看。
沈玉蝶忍着腹中饥肠辘辘,又往前走了几步,奈何她此刻没吃东西又练了一下午《桃夭逐月》,双腿又麻又软,刚要行跪拜里,左腿扭了下,差点摔倒,好在她舞艺在身,身体柔软灵活才没摔倒。
倒是让宋萧和许舒白的心脏漏跳一拍。
瑜妃忍不住笑道:“看把人家姑娘吓得。”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才没方才那样紧绷。
皇后轻笑一声,“不必行礼了,你站好就成。”
沈玉蝶福了下身子,“多谢陛下,皇后娘娘,瑜妃娘娘。”
站在台下的女子,亭亭玉立,黑发如瀑,肌肤像那白玉泛着细腻的光,大眼睛盈盈如秋水,樱唇红润,紧抿着,看上去虽柔弱,骨子里却透着倔强的傲气,加上天生的清冷气质,让人看不出来,这样的美人是怎样的性子。
皇后有个小癖好,喜欢画人物小相,尤其喜欢画美人,也喜欢欣赏美人,她看着美人就是一种享受,“陛下,看着她,臣妾饭食都可多用些了。”
瑜妃闻言,忍不住笑,“皇后,可是又手痒了?”
“可不是。”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