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毛悘之点点头。
“我要跟你道歉。”
“为什么道歉?”
毛悘之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她从未消失过。
“我…”夏喃呢努力让自己镇定:“当初接近你,是为疗自己的伤。那时我对你所有暧昧的举动与所说的话,都是为了和你谈恋爱,只有这一个目的。”
“我一声不吭地离开你,是想让你忘了我,是为了更快的斩断这段关系。”
“毛悘之,我诚心地向你道歉,你恨我,认为我很渣,我都承认,我愿意承受你所有的愤怒与怨恨。”
夏喃呢眼睛一口气将性要说的话全盘而出,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似乎等待着什么重大的宣判。
谁知毛悘之没有发觉被欺骗的那种愤怒,反而用安抚的语气说:
“嗯,我知道。”
“你知道?”夏喃呢不解的蹙起眉:“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告诉我的。”
“哈?谁呀?”
莫…莫非…
话音刚落。
“啪嗒”一声。
单元的门开了,才情拎着垃圾走出来。
“哟,这么长时间不上楼,我还以为你被拐了呢。”
路过他们中间时,才情特别平静自然的一点头。
“哟,毛老师。”
那语气,就像下楼倒垃圾碰见个邻居似的。
夏喃呢错愕的指了指才情,又指了指毛悘之。
“你…你们…”
“喃喃啊。”本来已经进楼道的才情突然从门里探出头来,“差不多就得了,明明挺喜欢人家的。”
“毛老师!”才情又大声喊道,“她还跟我说过有跟你过一辈子的想法呢!”
“我啥时说过!”夏喃呢一脸要打死闺蜜的表情。
才情反而露出一抹神秘而有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没说过吗?”
她尾音拉的好长,省略了很多个“你想想啊再想想”。
“我当…!”
肯定的话语才吐出两个字,夏喃呢突然面露诡异的神色。
不对!
她确实说过!
当时,夏喃呢在决定消失前和才情通过话。
她曾经问她:“就这样离开,你决定好了吗?为何不给他个机会呢?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夏喃呢认真思考了良久,终于开口道:“好,如果我问他的时候他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我就决定试试。”
“其实,我还挺想过这种日子的。”
才情听见电话那头有微微喷麦的声音。
她笑了。
谁知第二天夏喃呢顶着个黑眼圈,托着个大箱子在门口等她。
面对才情疑问的眼神,夏喃呢摇摇头。
“怎么回事?他没答应?”
“不是。”
“那他答应了?”
夏喃呢锁着门一脸平静地锁上了门
“也不是。”
“那怎么了?”
“他应该会在回来的时候向我表白吧…”
“那是好事啊!”才情面露喜色,为好友感到开心,“所以应该答应他啊。”
“或许吧,”
夏喃呢语气一顿,又说:
“走之前我对自己说,若我问的时候他给我了肯定的答复,那便是缘分注定,哪怕今后会被伤害,被背叛,会遍体鳞伤,我也认了。”
“可他没有。”
才情问:“半天的时间你都等不得吗?”
“不行。无论是差半天,一个小时,几分钟,都不行。”
夏喃呢提着箱子下楼,她说话的回音荡在幽幽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明。
“而且我还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你说了什么?”
“我说…”夏喃呢回过头来,阳光透过窗照耀在她白皙的皮肤上,通透的得不像人类。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才情,有一种古代女帝王般的杀伐决断。
才情叹了口气,有些温热的散进初秋凉意阵阵的风里。
夏喃呢,你这是何苦。
你明知,爱情不是我们小时候绞尽脑汁的奥数题。
虽然都有很多种解法,但却从未有过标准答案。
你只是尝过的苦多了,便觉得幸福会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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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悘之看着夏喃呢陷入思考的表情,就知道,才情说的是实话。
“其实…我也这么想过。”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似是陷入了回忆。
“那时,我以为我们会很好地,一直走下去。”
夏喃呢目光暗淡,眼眸低垂,不敢去看毛悘之伤情的眼。
“对不起。”
她除了道歉,什么也回应不了。
“我知道你很后悔,我也很讨厌那时自己萌生出的想法,你要想报复或者发泄不满,我都会承受的。”
她很少做亏心事,所以偶尔为之,就显得分外亏心。
夏喃呢忘了这句话是出自哪里了,但此刻拿来形容她,非常贴切。
“我今天在经过你化妆间的时候听见了,你讨厌那样的冼黛滢,我想同样,你也恨极了我。”
“如果你不想再看到我的话,我会在申请其他公司的实习,离你远远的。”
看着她有些手忙脚乱,有些慌张的神情。
毛悘之微微笑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要向你道歉。”
“嗯?”
“我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看出来你接近我,绝不是因为喜欢。”
“你也没有别的图谋,仿佛单纯的只是为了取个乐子。”
“这也是我为什么讨厌暧昧,却从不拒绝你的原因。”
“只是我也没想到,会真的喜欢你。”
听着毛悘之的一番言论,夏喃呢细思极恐。
难怪,为什么最开始见面的每一次身体接触他都只是紧张,而并没有抵触和抗拒。
所以那时,她对他每一次意味不清的眨眼,每一次接近的挽胳膊,牵手,每一次撒娇的蹭蹭,换来的永远是温和包容宠溺的笑。
只是因为在毛悘之的眼里,这些都是她的小计俩,每次都是无关痛痒的挠了几下他的心。
就像是一场魔术,他明知道其中的秘密,却依旧看着台上的魔术师故弄玄虚。
夏喃呢突然有些生气,这心中的无名火都有点把自己吓到了。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
这不是很好么?
她的负罪感能减轻一点。
可是这时,她的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稚嫩而倔强的声音喊道:
一点都不好!
夏喃呢五味陈杂地看着毛悘之,他说:“所以你不用向我道歉。”
“你是周瑜,我是黄盖。”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是我输得惨一些罢了。”
亲爱的,那不是梦。
那只是两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一场相互试探的游戏罢了。
最后。
一个逃了。
一个败了。
无声的按键按下。
将画面定格在了藏在转角处的手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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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她又做了与前一天相同的梦。
相同的可笑的理由,同样的抢婚场景,一样的人。
夏喃呢被一阵“吱吱”声惊醒。
她睁开眼,又翻个身闭上,心里一阵心疼。
那诡异的令人汗毛树立的声音正是才情的磨牙声。
而且,才情不光磨牙,睡觉的时候甚至会间歇性抽搐。
这些正是长期压力大,神经紧张,心里焦虑,身体劳累造成的。
夏喃呢记得,在他们还是到处乱跑疯玩的时候,才情就要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送去上各种班,她学过的项目与才艺手指加脚趾都不够数。
才情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头疼,现在不过21岁,花一样的年纪,却只能靠止疼片度日。
夏喃呢每次都劝他这种药不能多吃,才情一边摆手,一边无所谓的说:“没事,我都吃习惯了。”
她是个努力到拼命的人,即使当初因为父母而选择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才情也会做到最好。
她总说,希望像张国荣梅艳芳一样,拥有绚烂而又短暂的一生。
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神采似是有烟火般灿烂的倒影,闪着憧憬的光芒。
人终有一死,我只是希望大家记住的,是我最美好的样子。
夏喃呢尊重她的想法,看着她每天以透支生命的方式活着,像飞蛾一般向那团最热烈的火扑过去。
心疼她,却不能阻止。
夏喃呢在被窝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人对人生的偏执,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是无法改变的。
她能做的,只是在才情偶尔回头看看的时候,给她一个一如既往的,大大的微笑。
夏喃呢重新闭上了眼,再没有做什么诡异的梦。
第二天,帝都晴,但不幸的是又是一个雾霾充市的日子。
早晨,夏喃呢双手捧着一个价值不菲的包包,再一次踏进了艺人楼的电梯。
想起刚刚马哥歉意万分的脸,她认命的跑起了腿。
“对不起哈,我刚才整理的时候发现还剩一个包没还,小心点啊,还挺贵的。”
“哎,谁让我是实习生呢?实习生都是劳碌命啊…”
夏喃呢正感叹着,突然碰的一声,正在合起来的电梯门之间突然伸进来一只手,还涂着艳红色的指甲油。
夏喃呢反映过来,狂按开门键,生怕夹到她的手。
门开了,进来一个戴着黑超霸气侧漏的女人,妖艳的红唇就像开在洁白墙壁上的一朵花。
夏喃呢好奇的一撇,看见她的耳朵下面有一个骷髅的纹身。
冼黛滢?!
她来干什么?
联想到昨天毛悘之的新闻发布会,虽然澄清了绯闻,其实也是打了冼黛滢的脸。
不会是来掐架的吧?
夏喃呢借着转头的机会将她观察了一番。
看不出情绪波动,她只是双手插兜笔直地站着,浑身散发着“老娘很冷酷”“老娘没朋友”“老娘骄傲地孤独着”等一系列信息。
电梯门开了,她迈着飒爽的步伐,目不斜视地走出电梯,锋利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踏出战鼓的声音。
这其实一直是夏喃呢心中憧憬的外在形象,就像古代红妆出征的女将军,永远在最英勇的战马上,与铠甲同伤,与剑同毁,与自己的战旗同亡。
即使男人唾弃,女人嘲笑,她也要踏着这红色的路,披荆斩棘,绝不低头。
夏喃呢与冼黛滢前后脚出门,去往同一方向。
突然前方拐角处出现了一个身影,冼黛滢很激动,甚至还摘下眼镜来确认。
就在她快要冲过去的时候,夏喃呢突然“啊–––”地尖叫了一声,声音之大,足够传到毛悘之的耳朵里,并且更是成功地吸引了冼黛滢的注意。
“天哪!”夏喃呢看着冼黛滢,努力地做出一个震惊加崇拜的眼神,“你是黛滢小姐姐吗!?”
看着对方一副十足的小迷妹的样子,冼黛滢不急不缓地摘下墨镜,露出一抹很大牌却有亲和力十足的的微笑:“是啊。”
“那那那那那能给我签个名吗?!”
为了表示自己很激动,夏喃呢刻意说得很结巴。
“啊…”冼黛滢优雅地抚了抚头发,故作思考的犹豫了一下,“好呀。”
“谢谢谢谢!”
夏喃呢一脸兴奋地表情,开始从自己的兜里疯狂地翻找纸张。
余光飘向毛悘之刚刚出现的地方,只见他竟然向她们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夏喃呢呆若木鸡,只有眼睛注视着大步走来的人。
毛求伩大哥?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在制造机会让你们不见面吗?!
您还不麻溜闪人?!
毛悘之一脸淡定地走过来,丝毫没有对她避之不及的样子。
开口之前,毛悘之不动声色地将夏喃呢置在了自己身后。
“毛悘之!”冼黛滢没看见这个小动作,眼里却突然充满了压抑着的愤怒。
“我们去里面谈谈。”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毛悘之平静地看着她。
“好!”
看了看前后没什么人,冼黛滢点点头。
“你昨天什么意思?!”
“没什么,绯闻这种莫须有的事情,还是早点澄清的比较好。”
“是,你说的没错!但是…”冼黛滢有些生气,紧身的红色小洋装一鼓一鼓的“但是,我喜欢你啊!”
“是的,我知道。”毛悘之有些疏离的口吻说道,“但我也认真地拒接了你了。”
“不不不不,”冼黛滢有些癫狂地摇头,“不可能的,我知道你在欲擒故纵!”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知道我在影坛是什么地位吗?你知道得到我意味着什么吗?你还知道得罪我意味着什么吗?!”
“我都知道。”毛悘之笑了笑,“可我不想骗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哪里有什么…”
冼黛滢的话突然停顿,她仿佛是回忆起什么,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夏小姐难道不是你为了红杜撰出来的吗?!”
面对她的质疑,毛悘之哑然失笑:“怎么可能,她都出现在荧幕前过啊。”
是的,那是夏喃呢第一次看“天之骄子”的现场。
也是唯一一次。
此时,在毛悘之身后的夏喃呢抬头,透过他后颈的细发偷偷地观察着他。
夏喃呢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细致地看他。
今天,毛悘之穿了个白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个棉线外套。
夏喃呢突然惊奇的发现,从这个角度看上去,毛悘之竟然还会有点婴儿肥。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个带着黑框眼镜,学生气十足的的毛悘之。
前面二人的气氛剑拔弩张。
身后,夏喃呢却偷偷地笑了。
一如那个午后,毛悘之双手沾满泡沫洗着盘子,夏喃呢突然出现,淘气地在他的脸颊上戳了戳。
“嘿!送你个酒窝!”
她幼稚,他也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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