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十一月节，至此而雪盛也，天地积阴，温则为雨，寒则为雪。

诗里写：

“月是小春春未生，节名大雪雪何曾。夕阳不管西山暗，只照东山□□棱。”

江晓夕还在期盼着初雪的到来。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隔了许多天后，榆城又迎来了雨水。

雨下的并不大，其中好像还参杂着冰晶，落在地上都积在一起，走路时会有弄湿鞋子的烦恼。

天冷的时候，一个人待着更觉得寒冷了，江晓夕便带着作业去酒吧找孙乔。

碰巧阿沅也在，三个人待在一起，各做各的事，谁也不打扰谁。

江晓夕在做卷子，阿沅喝着饮料与前台的女生聊天，孙乔则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大概一个小时后，阿沅觉得无聊，硬是拉着两个人去外面转转。

一出门，江晓夕便被刺骨的寒风吹了个激灵。

齐朝的围巾在家放着，江晓夕还没还回去，不知道他还要不要。

“小夕，你谈过恋爱吗？”

三人并排走着，阿沅突然问。

江晓夕听了，差点被口水呛到，假装咳嗽了几声。

“没有。”

他选择实话实说。

“我也没有。”

“你说，那是什么感觉呢？”

他好奇的歪了歪头，看着江晓夕。

“不知道。”

江晓夕的眼睛里满是真诚，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

孙乔在一旁说：“就是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或许没那么孤单了吧。”

“家人不也可以吗？”阿沅问。

“当然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呢？”江晓夕又问。

孙乔语塞，她也说不出来。

她嘟了嘟嘴，似乎是不满他们二人的追问。

江晓夕和阿沅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但几步之后，阿沅的笑就停滞了。

他们在一家店门口停住，江晓夕顺着阿沅的目光看去，布满雾气的玻璃后面是坐的端正的薛子峰，正与对面一女生微笑交谈着。

此刻阿沅的眼神很复杂，生气、害怕、疑惑都有，这是江晓夕从未见过的。

他撇下身后二人，推开门进去。

阿沅径直来到桌旁，拉开旁边的空椅子坐下。

薛子峰惊愕的望着他，对面的女生也是同样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儿？”薛子峰问。

“这话我也想问，你现在在干吗？”阿沅语气很不好。

薛子峰立刻变了脸色，压低声音：“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阿沅无动于衷。

“这是？”

女生因为阿沅的到来显得有点尴尬，想打破这种微妙的气愤，于是礼貌问道。

“他是我弟弟……”

薛子峰话还没说完，阿沅便开口：“我是他儿子。”

“他离过婚，还有孩子，你跟了他不会幸福的。”

阿沅自顾自的的说着，全然不顾一旁脸上满是气愤的薛子峰。

“我还有事，先走了，抱歉失陪。”

女生听了，彻底坐不住了，拿过搭在靠背的大衣，低下头出去了。

薛子峰忍耐着，站起来，点了点头，目送女生离开。

等周围只剩他们二人时，薛子峰才忍不住开口。

“陆沅！！”薛子峰气的发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只是叫他的名字。

“跟我回家。”

他一把拉住阿沅的手，拽着他出了店门。

在门口等候的江晓夕和孙乔不清楚眼下是何种状况，也根本没有机会问什么，只是一脸诧异的和阿沅道了别。

回到家。阿沅立马怂了，从刚才的愤怒中清醒过来后，他开始感到害怕和不安。

“哥，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他颤抖着问。

“我何曾说过？”薛子峰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在床边坐下。

“那你为什么要去相亲？”

“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脑子里一直在组织语言。

“我是一个男人，恋爱结婚也是很平常的事，就算以后有了家庭，也不可能不要你啊。”

薛子峰打算和他好好说。

“可是如果你有了女朋友，有了妻子，我就是拖油瓶，她不会容下我的，到时候我自己也会待不下去，肯定不能再赖着你，只能一个人生活，如果我赚不到钱，我就只能去乞讨……”

阿沅说着说着，忍不住带了哭腔，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薛子峰不知道阿沅是为了气他故意这么说的，还是他就是这样想的。

总之这话听的薛子峰哭笑不得，他觉得阿沅一本正经又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可爱和好笑。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那样阿沅会哭的更厉害。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他的泪水最终还是流了出来。

“如果我真的不想要你，你十岁那年我就不会带你回来了。”

薛子峰正经起来。

“那你后悔了吗？”

阿沅抽噎着问。

薛子峰无奈的扶额而笑。

阿沅是认定了他不想要自己，说再多也听不进去。

“你是我弟弟，一辈子都是。”

“那你能答应我你不会结婚吗？”

这怎么可能，未来的事他没法保证。

“我只想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生活，不想有外人插足。”

要是薛子峰真的结婚，走上世俗所期望的那条路，那他就变成外人了，即便是亲弟弟都会有隔阂，何况他只是一个被收养的、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可我也不能一辈子待在你身边，阿沅，你终要长大，去更远的地方，见更多的人。”

薛子峰站起来，摸了摸阿沅的头。

没想到一晃都已经八年了，时间过得好快，阿沅也要长成大人了。

他很想陪着阿沅一起长大，然后再一起老去，但他不想成为束缚他的那根风筝线，牵绊住他远行的脚步。

孙志斌曾问过他：“如果阿沅去了外面，不想再回来了，他怎么办？”

确实，领略过山川大河的美之后，怎么还会留恋池塘与矮山呢？

薛子峰回答：“不管怎样，他幸福就好。”

“他还小，不懂，可我不能。”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只是他人生的一个过客。”

因为他的舍不得，阿沅才如此依赖他，但该到放手的时候，即便再依恋，也不得不送他离开。

“都是借口。”

阿沅抹了一把眼泪，愤恨的说。

他不再央求，又变得浑身是刺，骨子里的倔强从小便显露出来。

“薛子峰，你要是敢抛弃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推开薛子峰，摔门而去，没有给薛子峰半点挽留的机会。

薛子峰觉得心累，坐下叹了口气，没有追出去。

拥抱一朵浑身布满刺的玫瑰，需要十足的勇气和耐心。

他还在学习如何当好一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