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变

“柳大夫,我这几日总觉身体恶寒,四肢无力……”

坐在木凳子上的老妇人絮絮说着,边伸出手腕。

桌后蒙着眼的年轻男子将手指轻搭在她腕上,顿了顿,而后道:“无碍,您且放心,只是普通的风寒罢了。”

说着,他拿过另一边桌上的药包,递给老妇人,“三碗水煎做一碗,每日早晚各一次,一副药煎两次用,喝完便好了,无需担忧。”

老妇人拿过药,虽他看不见,还是双手作揖,口中直道谢。

“老人家不必客气。”柳尘冲她的方向淡淡笑了笑,等着下一位来瞧病的人。

同往常一样,从今日开始,连着后面的三日,都是他在镇上行义诊的日子。

桃花镇上并非没有医馆大夫,只是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到底还是多,因着这点,他自行医以来,每年开春晚秋时节,都会在这里义诊几日。

至于会不会有人觉得他抢了自家生意而给他找麻烦,那纯属多虑了,能来他这里看病的,连进医馆的钱都没有,又如何算得上医馆的顾客呢?

时间无声流淌,一日便在行医问诊中过去了。

早春时节,临近傍晚温度便降了下来,觉出些微冷意来,柳尘知晓这会儿应当不会再有人来了,便起身收拾随身的东西。

况且,从镇上走到村里,少不了要费上一时半会儿,若是太迟了,夜里走路总归是不安心的。

“哎,小柳大夫,可是要回去了?”

烧饼铺子老板娘这时恰好出来。

柳尘笑道:“徐大娘,我这便回去了,待明日清晨再过来。今日多谢您了。”

他行医时,总得有个放置东西的桌子板凳什么的,第一次来行医,便是徐大娘主动叫他摆在烧饼铺旁,还将桌椅借与他,此后每年皆是如此。

徐大娘忙道:“哎哟,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且等一等啊……”

“徐大娘……”

柳尘便是看不见也知道她是去做什么了,只是徐大娘做事向来风风火火,他无奈笑着摇摇头。

再出来时,她手里拿着个油纸包,里面包了几个热腾腾的烧饼。

她将东西直接放到柳尘的背篓中,“天晚了,回去若不想做饭,便拿这几只烧饼垫一垫。”

以往义诊过后,徐大娘也总是喜欢送他东西,柳尘推辞几番无法拒绝,何况对方一番好心,只好接纳。

谢过徐大娘,和她简短说了几句话后,柳尘便背上背篓,提上药箱,同她告辞了。

说来,徐大娘夫妻两人,也是曾经行医结下的一份善缘啊。

他手中捏着盲杖探路,橘色的夕阳光辉洒下,映着他青色的身影远去了。

……

大虞皇宫内,一队又一队的禁卫军来回巡视着,冰冷肃杀的甲胄几乎晃人眼睛,时而有宫婢与太监路过,见到他们忙低下头不敢言语,脚步匆匆地去了。

不过多时,西华门宫道之上突然传来疾奔的脚步声。

“何人胆敢在此奔走!”正巡视到此的禁卫军目光如炬,拔剑冷喝道。

一身黑色常服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面色严肃,似是不虞。

见到是他,禁军头领忙收起剑,躬身作揖道:“见过上将军!”

陆严点点头,脚步匆匆,撂下一句“继续巡视”,而后径直朝着文德殿的方向走去。

禁卫军们面面相觑,他们上将军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方才那副脸色,应当与他们无甚关系吧……

文德殿外,陆严面上冷静,心中却早已慌乱不安,一得到太监的通报,便一刻不停地进了殿。

殿内,安庆帝站在书桌后,正提笔作画。

见到陆严,他面上露出个笑,“今日你不是休沐,怎又回来了?”

没等陆严答,他又开口接着道:“正好,既然你来了,便替孤瞧瞧这幅画,孤总觉得这画缺了点什么……”

虽说焦急,但安庆帝的话,再急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陆严起身上前,仔细看了看桌上的那副画,画中乃是几只缥缈仙鹤,正在蹁跹起舞。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如今虽然得了圣心,可也知道,有些事点到为止便好。

“陛下,在臣看来,陛下的丹青技法已是出神入化,画技上并无任何问题……”

安庆帝听了不由展颜,抚着下巴上刻意蓄的长须笑道:“虽说如此,可孤还是觉得这画作得颇有些单调,爱卿你说说,该如何改进才好?”

在皇帝面前说话,自然得真假掺着来说才会有可信之处,陆严能有今日的地位,可不是光靠溜须拍马就能得来的。

他故作犹豫道:“臣在丹青一道实是比不得陛下,给不出什么好建议,若硬要说,那臣便索性当一看客,依臣所想,仙鹤美则美矣,却无物衬托,未免失了些仙气,不如……”

他话未尽,安庆帝闻言,仔细思索,而后再度提笔,在纸上添了些游走的浮云。

陆严拍手叫好:“好!浮云流动、变幻莫测,如此一来,仙鹤更添轻盈神秘、自由洒脱,无愧于‘仙’之一字啊!陛下果真是好技法!”

“哈哈哈哈……”安庆帝端详着画,满意地敞怀大笑,“还是爱卿给了孤思路啊!”

他示意一侧侍候的大太监,“赏!”

陆严忙恭敬道:“臣谢陛下赏赐,此实属臣分内之事!”

安庆帝欣赏够了画卷,端起茶盏浅抿一口,才开口问他:“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陆严并未开口,只是面带难色看了看殿内的宫女太监们。

“你们都下去吧!”见状,安庆帝吩咐道。

待殿内的人都走光了,陆严才小心上前,斟酌用词道:“陛下,臣今日前来,是为枭鳞潭之事。”

“枭鳞潭?”安庆帝一皱眉,“又在闹什么?若是小事便让镇妖司的人去解决,找孤做什么?”

他语气不耐,陆严心中暗自叫苦,这事说出来皇上必定大怒,可若是不说,他们这些人恐怕连性命都难保了。

“启禀陛下,便是镇妖司的人递消息给臣,言说……说,枭鳞潭内之物,丢了……”

安庆帝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眼见风雨欲来,陆严强行镇定重复道:“镇妖司的人言说,自前几日起,枭鳞潭便不太稳定,妖师们以为同往常无异,便施加了封印,谁料今日却发现封印被破除,驻守的妖师全部死于非命,再去查探,潭内之物早已没了踪影。”

“啪”地一声,安庆帝失手摔了茶盏,陆严低着头,自余光中看到,他的手竟在微微发抖?

这是,在害怕?

陆严想不通,君长渊乃是一国之君,整个大虞朝境内的斩妖师及军队尽数掌握在他一人手中,枭鳞潭之内镇压的究竟是何妖物,竟值得他如此害怕?

君长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用帕子擦了擦身上被溅到的茶水。

他脸色铁青,再不复方才欣赏画卷时的高兴模样:“传孤旨意,命蔡鹤笙几人带领镇妖司之人全力搜捕,若是抓不回来,他们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说到这里,他火气有些压不住了。

“咚”地狠拍了一下桌子,“枭鳞潭之物自先祖之辈传下来,代代镇压,偏偏到孤这里却丢了!若出了什么事,叫孤百年之后有何脸面去见先祖!”

陆严知道他骂的不是自己,但他站在这里,只能低头无声承受着帝王的怒火。

待安庆帝发泄够了,挥了挥手,陆严便领命出了殿门。

殿内只剩君长渊一人,他站了半晌,忍不住瘫坐在椅子上。

一想到那东西竟然跑了出来,他便安不下心来,若是抓不回来,恐怕他日后再无法睡个安稳觉了!

“不行,若是那东西回来报复可怎么办?孤不能将斩妖师都派出去……”

思来索去,他将外面候着的太监叫进来,好生吩咐一番,等听到外面禁卫军巡视的动静,才稍稍安定下来。

重新排版一番,方便阅读,内容无改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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