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有着几丝微风,这会儿热气倒是上来了,不似夏日那般曝热,入秋了 。
徐朝池住的书阁本就是赵晶慈平日里最喜的地儿,这会人住进来了,倒也是不例外。
徐朝池在床上半卧着,赵晶慈就坐在对面的书案翻阅书卷。
女子大多习的都是德训规矩,治家之道,
赵晶慈也读,不仅读,且熟读。
大到德邦体制,小到内宅秘辛…
全乎过目记于心。
今早书铺的小二将本月的宫闱趣载送了过来。
这会赵晶慈倒是将目光从徐朝池身上移到了这话本子上。
宫闱趣载乃是两年前赵晶慈无意看到的,记得是宫中的事儿,市面上鲜少有人敢写这些。
但写这话本子的“皇都鬼人”却是个胆大的,没有人知道这位是谁。这类的本子只有寻常百姓看,达官贵人瞧不上这类。
故而大家也不知道所谓的宫闱趣载是真的还是编的。
但像赵晶慈和一部分文人却甚是喜爱,这皇鬼人踪迹飘忽。
书坊有时一月,有时三月有余,才寻得到这新的内容来卖。
这几日倒是巧了,赶上她在府上“养病”送来
赵晶慈捧着这话本子,眼里溢着期待。
不知道近来宫里发生了些什么呢?
书页声在屋里响起,随之掉落的是一页纸片
难不成书坊小二送来了破损的话本子?
赵晶慈心中疑惑便要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纸片
那纸片已落入一只修长的大掌,她仰起头来
原本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徐朝池不知何时到了书案旁边。
徐朝池瞥了一眼纸片,上面绘着一只短玉笛,栩栩如生的模样。
很快他便移开目光,就纸片移放到书案上
“ 居然是画,我还因为是话本子破了”
赵晶慈不可思议的望着这笔墨,画工极美,只是为何夹入这话本子里。
大概是小二整理书籍时弄乱了吧。
赵晶慈没有细想,柔柔的望向徐朝池
“ 你怎么起来了?”
徐朝池朝着她淡淡的笑着,只说:
“ 我可否与小姐一同瞧瞧这话本子?”
赵晶慈将话本子摊在书案上,想起来徐朝池是夫子,叫他来瞧瞧也无不可。
“ 那郎君便与我同看罢 ”
徐朝池笑着点了头,走了过去站在赵晶慈身后。
赵晶慈想叫小年抬把椅子上来,被他拒绝了。
宫闱趣载篇幅不长,往往都是一小篇一小篇的记着哪位娘娘的宫里发生了何等事情、御膳房上了什么新的菜式、内务府何时开始选宫女…杂而细
赵晶慈捧着书,每每阅完一面便会仰起头来望着徐朝池
徐朝池点点头,她便笑着翻页。
两人细细的看了一两篇
翻至第三篇首,赵晶慈映入眼帘的便是朝堂二字。
她知道,皇都鬼人并不记录朝堂,只有后宫,不然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只今日,这篇文章,明显就是朝堂议政
兵部尚书等一干人在朝堂上弹劾大皇子
甚至还有些许言语记录
这也……太过于全面了吧?
何等身份可登朝堂,而又入后宫
徐朝池同样盯着这篇文章,一字一句的,将事情的进展了然于胸。
赵晶慈仰起头来的时候他眼里又很快布上了一丝茫然。
“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原先这话本本不记这朝堂戏的,郎君觉得这皇都鬼人所言是真还是假? ”
“ 皇都?鬼人?” 徐朝池慢条斯理的问着,不解的低下头,不断靠近座椅上的人
赵晶慈望着倒映在眼中的徐朝池渐渐放大
脸上不知何时热了起来,连忙解释给他听:
“ 这本话本名曰宫闱趣载,皇都鬼人所著 ”
徐朝池目光从那张带着粉意的面庞上移开,望向那本话本,意味不明。
很快徐朝池便很自然的笑着:“原是如此 ”
“ 那你觉得只是胡编乱造吗? ” 赵晶慈追问
“ 朝堂高远,真亦假无从所辨。”
当然是真的,司仙局专门写进来给他看的。
只是没有必要告于她,
这漩涡,离她太远
屋里很快恢复了静,两人一同再看了几页。
“ 我觉得是真的 ”
赵晶慈突然开口,像是在谈论午膳一样的轻松。
“原本对皇位没兴趣的大皇子,如今进入众人视野,殊不知朝堂早已分成,一个礼部尚书又能翻的了什么浪花呢?难免被争对 ”
短短几句,将高而远且的朝堂剖的明白
赵晶慈并没有转身,也没有仰起头
但是徐朝池感受到了她是笑着讲这些话,带着肯定的意味。
端庄雅丽的大小姐竟也有着伶俐口齿
徐朝池不禁扬起一抹笑,深深的望着赵晶慈
今日她穿的纱裙依旧是那日的青绿,单单一个背影,仪态万方。
他这是,遇到个不得了的珍宝了?
徐朝池真心的夸赞道:“小姐心窍聪敏”
赵晶慈不答反问:“这么说,你是也觉得这写的是真的?”
“ 或许吧 ” 徐朝池还是那副对朝堂不感兴趣的模样。
赵晶慈却知道他肯定是装的,堂堂议棋院夫子,那么多高官为子嗣踏破门槛寻进去的书院,能远离的了什么朝堂?
分明就是他不敢言明,怕惹得一身浊
“ 那郎君,可知你现下踩的地儿是哪一处?”
“ 赵侍郎府中 ”
原本以为徐朝池会装聋作哑,没想到他直接讲了出来。
赵晶慈来了兴趣:“噢,郎君一连病卧几日,这如何得知?”
徐朝池往后站了一步去,又对上她的目光,说道:“ 今早来的那姑娘,便是这赵侍郎之女罢 ”
“ 并非亲出 ” 赵晶慈下意识反驳。
察觉她的不开心,徐朝池找补:“这位赵侍郎义女 ,先前在书院见过,故而认得些。 ”
赵西云确实去过议棋院,有一日跟着将军的小公子一同前来,大闹了一场,徐朝池没兴趣知晓这些事,面都不曾见。
赵晶慈的才学已然富矣,未曾去过书院,但是也是知晓这赵西云去过几日书院。
既然如此,这话头便是止下了。
一本不大的书卷,二人除去午膳,花了一日的功夫堪堪看了一遍。
无形之中,道不明的意味更是添了几许。
整日下来,两人间的距离近了不少。
这会两人一同用着晚膳,小年呈上一张帖子
看着像是宴会的请帖
赵晶慈没有打算背着徐朝池,反正人已经带回了跟前,挣是挣不开的,她示意小年直说。
“ 小姐 ,群主听闻薛公子夺魁,今日也下山了,这是宴帖 ”
赵晶慈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徐朝池的碟子上,才将筷子放到桌上,翻开帖子
倒是没说什么,像是寻常的赏秋宴会罢了
赵晶慈心下了然,怕不是赏秋
倒像是给这薛西寻祝贺的。
“ 群主可交待了些什么? ”
小年想了想:“群主说请小姐您早一些去,帮她忙 ”
赵晶慈颔首,每逢遇上薛西寻,堂堂群主,就慌乱了起来。
真是万事万物,奈何不了情之一字。
赵晶慈心神离走间,徐朝池伸手替她盛了一小碗汤 。
“多谢郎君” 赵晶慈笑着接过,拿起勺子轻舀,送入口中
心神却还是游走
先前在山上群主与她私交极好 ,便允她下山
而如今,回了皇都,即便私交再好,也不能一再拒绝,放眼皇都,有名的闺秀皆往之,她若拒了,是非定是就要扰上门来了。
她若离了府赴宴,这院子便空留得徐朝池一人
万一,有人进了这院子,那便瞒不住了…
“小姐 ,汤要凉了 ” 徐朝池出声提醒,赵晶慈才讲握着的勺柄放至碗中,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 郎君方才想必知晓了,群主邀我赴宴,几日后郎君的药也是差不多没了,趁着此次出府,我将郎君送至医馆,请郎中瞧瞧恢复的如何,待我散了宴,接上郎君一同回府。如何?”
一人留在府中总是担忧,但若她与徐朝池两人皆出了府,便没有这疑虑。她也可放心赴宴去了。
徐朝池自然没有意见,毕竟去的是他的地盘
/
到了宴席那日 ,芙蓉群主如往常一般早早派了马车到了赵府后门候着。
不过下山两日,群主府便安排好了一切。
芙蓉是陛下的亲外甥女,论身份地位,常人自然不可攀之。
赵晶慈原是将门之后 ,可家中唯剩她一女,即便如今大伯是堂堂礼部侍郎
但比起芙言来,却是差了份儿的
而群主府的马车能来 ,且是来到赵府后门
这差了的份儿,又算的了什么
后门被林周大开着,小厮们在一旁歇息
小年从前厅带了些新鲜的吃食,一一将它们分给车夫小厮,很快氛围便活跃了起来。
“ 赵小姐果真是温雅待人,回回来都给我们这伙人准备吃点的喝的 ” ,握着缰绳的车夫吃了一块糕点连连点头。
旁边跟来的小厮也笑着道:“ 这差事我们几人都是抢着来的 。 ”
小年听的哪能不高兴,勤快的给两个人斟满茶水。
赵晶慈一早便起来梳洗,又瞧了几页书卷,
这会儿刚刚准备盘发
镜中俨然出现了徐朝池的影子
赵晶慈惊喜的回头一瞧,不知他何时醒了过来。
徐朝池昨夜敷了药,一松懈,竟然熟睡了过去,醒来便隔着着珠帘望见那个娉袅的身姿。
回过神来,赵晶慈正对着他笑 。
回首嫣然,恰到好处的温婉。
“ 小姐 ”
他轻声的唤着,周身溢着刚睡起的烦乏,
眼底的润朗又将这一切抹的干干净净。
“ 今日郎君与我一同出府,郎君身上可有银两? ”
赵晶慈到底是不放心的,徐朝池生的这般模样。
现下又是被人追杀落了伤,林周早就打听过了
议棋院赐给他的徐府早就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家仆纷纷逃去了。
司仙局里多的是达官显贵,她虽将林周派与他一道而去,却进不了局里 。若是叫人将他惦记上了,
那她这般冒险可就白费了功夫…
“ 还有一块玉笛 ”
召令司仙局和书院的宝玉就这样被徐朝池淡然的递到那张梳妆桌台上…
瞧着玉石的光泽和成色,赵晶慈便知这是块珍玉。
犹如它的主人一般,得之不可释也。
宝玉自然衬他,赵晶慈本就是问问,摸都不曾摸过。
“ 今日林周陪着郎君,郎君如需银两,尽管吩咐 ”
这是真的打算把他养在府中了,徐朝微微挑眉,觉得有趣,今日这趟,哪里需要什么花费。
但还是朝着镜中的赵晶慈点点头。
用过早膳,两人便登上郡主府的马车,朝着府外驰去。
郡主府已是这黄都城寸土寸金的地儿 ,司仙局亦是在这城中央,离得倒是不远
还未到郡主府,隔着一条街畔,倒是能瞧得见那热闹,
眼看着便要到了,徐州池适时望向坐在对面的赵晶慈慈,语气颇有不舍
“小姐,何时能归?我可否同马车一同来接小姐回府?”
言语带着些笑,只是一连几日两人呆在一屋
难免有了习惯,赵晶慈也没觉有何不妥,
说不定这样他便能更快的恋上他。
所以并没有拒绝他,
“当然,郎君想来那便来。”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