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中整齐地码放着一叠卷宗,每一本卷宗上都粘着标签,标注着州府、县名和案件数量
纪凌拿起最上面一本卷宗,翻开第一页,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文字,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于崇谙和江彦暄也凑了过来,当看到卷宗上的内容时,于崇谙的呼吸都停滞了。
这本卷宗记录的是江南苏州府的幼童失踪案,上面详细记载了失踪幼童的姓名、年龄、失踪时间和地点。从景元三年到景元十年,短短七年时间,苏州府下辖的六个县,失踪幼童就有三百余人,平均每年近五十人。而卷宗里的备注栏写着 “查无结果,疑为拐带”,却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调查记录。
“景元三年,是先帝在位的时间。”
于崇谙低声念出这个年份,眼底满是震惊,“这和积石冢祈福牌上的年份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全域的幼童失踪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爆发的。”
纪凌又拿起一本标注着 “西北凉州” 的卷宗,翻开后,里面的内容更加触目惊心 —— 凉州位置偏远,民风彪悍,可幼童失踪案却一点不少,短短五年,失踪幼童就有两百余人。
卷宗里还附着几份捕快的调查报告,上面写着 “曾在凉州城外发现一处废弃窑洞,内有血迹和幼童衣物碎片,疑似拐带窝点,可后续追查时,窝点已被烧毁,无任何线索”。
“废弃窑洞?烧毁的窝点?”
江彦暄皱紧眉头,“这说明那伙人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他们在全域范围内建立固定的黑窝点,拐骗幼童后,要么转移,要么销毁证据,所以地方县衙才查不到线索!”
纪凌没说话,只是继续翻看着卷宗。
一本本卷宗被打开,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映入眼帘。西南蜀地,五年失踪幼童四百余人;岭南广州府,八年失踪幼童五百余人;中原开封府,六年失踪幼童三百余人…… 当最后一本卷宗被翻开时,纪凌的手指停在了页面上,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于崇谙和江彦暄凑过去,只见卷宗上标注着 “京城周边”。
里面记录着京郊各县的幼童失踪案,光是辅湘县周边的三个县,失踪幼童就有三百余人。而卷宗里的一份密报,让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 密报是二十年前刑部侍郎写给当时的刑部尚书的,上面写着:
“京郊发现人牙子团伙,抓获嫌犯五人,审讯得知,该团伙在全域设有数十个窝点,拐骗幼童后,分等级处置:长相清秀、伶俐的,卖到远方富户或世家;长相普通、体弱的,或杀之取骨炼丸,或采生折割;顽劣、不听话的,直接虐杀,尸体就地掩埋或焚烧……”
“取骨炼丸?直接虐杀?!” 江彦暄的声音都在发抖,“这些人牙子简直是丧心病狂!他们怎么能对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于崇谙的脸色苍白如纸,他想起积石冢里那些细小的骸骨。
小石棺内的幼童犬牙、为找孩子献祭的父母尸骸,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那是他和纪凌亲手所见的真相,除了他们,只有那个不见踪影的黑袍人知晓,连曾岐都只听过传闻,从未亲眼见过。
他强压下恶心,指着密报上的文字:
“这个团伙,或许就是当年幼童失踪案的罪魁祸首。他们在各处设置窝点,有组织地拐骗、贩卖、虐杀幼童,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
江彦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眼底满是怒火:
“许尚书说,初步统计的全域幼童失踪案已经超过三千起,可这还只是登记在案的。那些偏远山村、没来得及报案的家庭,还有被人牙子灭口的家庭,到底还有多少孩子失踪,我们根本不知道!”
纪凌的目光落在密报的最后几行字上,声音瞬间冷得像淬了冰:
“你们看这里。密报上说,这伙人背后早有靠山,不少世家子弟正通过他们购买幼童,有的用来玩乐,有的当作习武的活靶,甚至…… 满足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癖好。而刑部竟因忌惮世家势力,硬是压下了所有案子,还销毁了大半证据,只偷偷留下这份密报存档!”
“世家子弟?”
江彦暄的心头一震,“难怪当年的案子会被压下,难怪卷宗会被调走。这些面兽心的家伙,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竟然纵容人牙子拐骗、虐杀幼童,简直是禽兽不如!”
而后咬牙切齿道:“侯爷,我们绝不能放过这些人!无论是人牙子,还是背后撑腰的世家,都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纪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目光落在桌上的卷宗上:
“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我们手里只有这份密报和部分卷宗,证据还不够充分。而且这伙人已经消失了二十多年,当年的成员要么被灭口,要么隐姓埋名,想要找到他们,并不容易。另外,我需先将找到的挂画送回宫中,这是先帝留下的秘宝,不能耽搁。”
提到挂画,于崇谙的眼神暗了暗。
他还没告诉纪凌,自己当年是被厉王胁迫才入朝的,也没说祖潇子是自己师父的事。这些过往牵扯太多,他怕纪凌知道后会陷入危险,更怕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生隔阂,便只是沉默地垂下眼,没有接话。
“那我们该怎么办?”江彦暄急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贩子和世家子弟逍遥法外吧?而且您走后,辅湘县这边只有我和曾县令,人手本就紧张,查案怕是会力不从心。”
这话让纪凌也皱起了眉。江彦暄擅长追踪查探,却不熟悉京郊市井人脉,曾岐虽是本地县令,可县衙人手有限,且受限于身份,难以深入市井获取线索……
他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于崇谙身上,心里竟生出一个念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于崇谙现在的身份只是个酒馆老板,按理说不该卷入这么危险的案子。
“侯爷,江公子,或许在下能帮上些忙。”
于崇谙察觉到纪凌的目光,也明白他的顾虑。
幼童失踪案虽已过去二十余载,当年也确实抓捕了不少人,但其间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朝政更迭之际,难免有漏网之鱼隐匿下来,依旧在暗中兴风作浪。据县令所言,近些年虽不像二十多年前那般有大批幼童失踪,但每年仍有二三十起孩童莫名消失的案子。
可是,这事细究起来,疑点重重。这种涉及全域的案子,真的仅凭一些世家子弟就能做到吗?虽说世家在地方上有势力,可操控全域范围的幼童买卖,这背后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还有遍布各地的眼线与关系网,绝非普通世家能轻易搭建起来的。这里面会不会有朝廷官员暗中支持,甚至是宫里的人也参与其中呢?毕竟,能让刑部都忌惮,甘愿压下案子、销毁证据,这股势力绝不是几个世家子弟就能有的。
于崇谙开口后,纪凌和江彦暄都看向他,眼里带着几分惊讶。于崇谙继续说道:
“我在京郊开酒馆虽只有一年,但京郊这一带的村落、山道我都熟,哪个村有什么老人,哪个路口常有行人歇脚,我心里都有数。而且酒馆本就是市井消息汇集的地方,往来的客商、村民常来喝酒闲聊,偶尔会提起些陈年旧事或是偏僻去处……”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坚定:
“再说,积石冢里的那番景象我也亲眼见过,那些孩子和父母的惨状,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理。我虽只是个酒馆老板,没什么权势,但至少能帮着打听消息、指引地形,也能帮江公子和曾县令分担些压力,不至于让你们顾此失彼。”
江彦暄眼睛一亮:“于老板说得对。您熟悉京郊人脉和地形,还能从酒馆收集消息,这些都是我们欠缺的。有您帮忙,查案肯定能顺利不少。”
纪凌看着于崇谙,见他眼底满是真诚,没有半分勉强,心里既感激又有些担忧:
“可查案凶险,这伙人和背后的世家势力庞大,您若是卷入其中,恐怕会有危险。”
“侯爷放心,我有分寸。”于崇谙笑了笑:“我只是以酒馆老板的身份打听消息,不会主动暴露自己,也不会贸然涉险。而且,有江公子和曾县令在,真遇到麻烦,也能相互照应。”
他心里还有一层没说出口的理由。他想查清这起案子,不仅是为了那些无辜的幼童,也是为了自己。当年的事情背后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这起持续二十多年的拐卖案,说不定能牵扯出一些蛛丝马迹。
纪凌见他态度坚决,又确实需要人手协助,便点了点头:
“好,那就麻烦先生了。只是务必注意安全,若是遇到任何危险,立刻通知我或江兄,不要独自应对。”
“我会的。” 于崇谙点头应下。
事情就这么定下,江彦暄拿着令牌,即刻前往积石冢附近的村落调查;于崇谙则留在辅湘县衙,协助曾岐整理卷宗,同时喊来福喜以联系京郊酒馆的伙计,让他们留意往来客人的谈话,收集与拐卖案相关的消息;纪凌则准备即刻回京,送还挂画并向皇帝禀报案情。
三人分工明确,纪凌也不再多耽搁,简单收拾了行李,将挂画残卷小心收好,便骑马直奔京城。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远处巍峨的宫墙终于在暮色中显出轮廓,朱红宫门上的鎏金铜钉在余晖里闪着冷光。
“吁——”纪凌勒马翻身落地,从怀中摸出钰渡营令牌,守卫的禁军验过令牌后立刻放行。
宋式彩画:
1、宋式彩画是中国古代建筑彩画发展的重要成熟阶段,虽地面建筑留存实物较少,但可以根据《营造法式》记载为依据。
2、宋式彩画以用金量及纹样等方面可分为五彩遍装、碾玉装、青绿叠晕棱间装、解绿装、丹粉刷饰等。
*知识有限,探索无限,具体细节请以权威资料为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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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四章 旧案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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