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意外

陆玠喜书法,他的书房正中挂着一副苍劲的斋匾,“雾失楼台”四个大字赫然进入沈言视野。

陆玠察觉到沈言的目光,语气平平道:“只是闲暇之时随笔写的,钟兄也对书法有兴趣吗?”

沈言:“谈不上兴趣,看到佳作会多看两眼。”

沈言只回答问题,倒也不先开口问陆玠那日说的“钱”是什么意思。

陆玠:“既是如此,我这府上还有些典藏,改日再约钟兄品鉴,只是今日却还有其他事要与钟兄商谈。”

沈言:“陆大人但说无妨。”

陆玠沏好一杯苍雪,递给沈言:“听说钟兄家里是经营矿石的,不知对澄阳的矿石有没有兴趣?”

矿石经冶炼锻造,可用作兵器军火,是暴利的行业,只是碍于限制,并非谁都能经营这个。

“矿石?莫非澄阳有矿山?”沈言的惊讶不假。

他想到了陆玠会拉拢他,但没想到竟会以矿山为由头,如果他真的是个矿商,此刻只怕早已贴上去了。

澄阳有矿,却没冶炼加工的场所工具,因此找个矿商大家合作是理所当然的事,陆玠找上钟峋也合情合理。

看到沈言的反应,陆玠扬了扬眉,似笑非笑,算是回答他。

沈言顺着陆玠的表情继续道:“若澄阳真有矿山,那日后我和陆兄便要常常往来了。”

陆玠一改刚才的含糊,脱口而出:“出城几十里有个松罗村,坐落在群山环绕之中,松罗村不远处有座山就可以开采矿石。”

沈言:“陆兄就这么告诉我了?”

陆玠轻轻一笑:“告诉钟兄也无妨,如若钟兄真对松罗村的矿石有兴趣,绕不开我。”

陆玠端得是有恃无恐。

沈言细细品过这句话,回答道:“那待我去松罗村看看,若是真如陆兄所说,我们再来商定合作细节,陆兄觉得如何?”

“甚好,我在府上等钟兄的好消息。”

喝了茶又说了事,今日沈言来陆府的目的便达成了,陆玠留沈言在府上吃饭,说是为那日孙换池的无理向他请罪。

今日孙换池就像换了个人,一口一个钟兄,又拉着沈言一直喝酒,好像他们很熟似的。

沈言只道孙换池是被陆玠教训了,才会来向自己示好,可只有孙换池自己知道,那是因为钟峋和陆玠的那场密谈。

他们俩能有什么好谈的?难道姐夫对生意也有兴趣?可姓钟的曾经派手下夜探过陆府,想来不是善人。

一个想法在孙换池心里定下,于是才有这般和钟峋的称兄道弟。

午时之后,江微云顺利出了城,约莫一个时辰,到达松罗村。

江微云打算去找郭大婶,告诉她在澄阳发生的事,再请她去每一家尽可能的多收集些凭证,一并带回澄阳。

刚到绣绣家外,里面却传来一阵低泣声,江微云走进去一看,几个村里的大婶围在郭大婶的身边,低声安慰着她。

江微云连忙问道:“大婶,你怎么哭了?”

她第一次来松罗村的时候便和不少人见过,所以这群大婶看到她并没什么意外的反应。

反倒是郭大婶一下站起身来:“阿江姑娘,怎么就你一个人?绣绣呢?”

“大婶你放心吧,绣绣她没事。”江微云扶着郭大婶坐到椅子上,然后把在澄阳发生的事告诉了大家。

“真的吗!陆大人愿意为我们减税吗?!”

“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还没等郭大婶开口,其他人便激动起来,说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村里人。

江微云看她们这么激动,顺势拜托她们把凭证都集合起来,她一并带回澄阳。

太久没听到好消息了,大家像是一下看到了苦日子的尽头,纷纷点头应下来,脸上是久未见的喜悦。

可这份喜悦却没出现在郭大婶的脸上,她刚听到这个消息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可还没片刻,眼角又垂了下去。

江微云向其中一个大婶投去询问的目光。

“唉……”,朱大婶也一改刚才的神色,堪堪道:“绣绣她爹病情加重了。”

“怎么会这样?”

江微云在走之前留了些钱给郭大婶,按道理也能去抓药请郎中的,怎么郭大伯的病更严重了?

“城里的大夫不愿意来我们这里,邻村倒是有个大夫,乡亲们已经帮忙去请了…”

可是她们都清楚,请来的概率已经很低了。

松罗村本来就是出了名的穷,别说大夫了,药材都凑不出什么来,既没有问诊费,也没有药材费,一来二去大夫都不大愿意来这里看病了。

还好之前江微云给了郭大婶一些钱,村里人去帮忙换到些药材,才拖了一段时日。

可眼下,这些药材也起不了什么大用。

太阳落山以后小雨淅淅而来,雨滴沿着屋檐直往下掉,直到天完全黑透,辛复才从陆玠的书房出来。

“大人您来的时候没带伞,这把伞拿去应急吧。”陆玠的侍从将油纸伞递给辛复,这段时间辛复常来,他们打了不少照面。

辛复接过伞:“那我就不客气了,最近我来你们府上来得勤,连你们府上的人都快认完了。”

侍从:“最近我们府上是真热闹,除了孙公子,又住进来了两位姑娘,今天那个扬昌来的富商也来府上吃饭了。”

“哦?”辛复咋了一下舌:“两位姑娘?”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戏谑,似乎在往男女之事那方面想。

侍从连忙解释:“不是不是,她俩是一个案子的证人,暂住我们府上。”,他可不想谁误会了他家大人。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陆大人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辛复恍然大悟道,和侍从一边聊着一边走出陆府。

松罗村的夜比澄阳要冷些,风中夹着雨声,这一晚郭大伯的咳嗽声沉闷又绵长,直到后半夜雨声渐大,咳嗽声才慢慢隐去。

江微云趟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反复想着明日要赶紧拿到证据回澄阳,再给郭大伯请个好的大夫来。

第二天一早,一辆马车缓缓地向松罗村驶来。

沈言在马车里观察着附近,群山环绕中只有一条路通向深处,前面就是松罗村了。

今日松罗村的人起得要比往常早,朱大婶甚至彻夜未眠,她将收集到的凭证整理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掉什么。

朱大婶正查看着,门外竟响起一阵马蹄声,她出门一看,一个锦衣公子正站在门口。

朱大婶晃了下神,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村里怎么会来一个这样的人?

很快她知道这不是错觉,因为沈言向她走了过来,还开口询问道:“请问这里是松罗村吗?”

“呃…对对对,这里就是松罗村,你来我们村子做什么?”朱大婶问。

沈言:“在下想去泉中山,请大婶指路。”

朱大婶连忙阻止:“这两天可不能上山啊!最近是雨季,昨晚才下过雨,山上随时都会滑坡,太危险了。”

“而且那山上除了树木什么也没有啊,你去山上做什么?”

沈言不可能说是来找矿山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他的尴尬。

“朱大婶,你的……”

沈言闻声看过去,正好和江微云的目光撞到一起。

只是一刹那,江微云便收回目光,擦过沈言的身边,走到朱大婶跟前:“大婶,他是谁呀?”

她当然记得他是谁!

那个让她丢脸的扬昌富家公子!他来这里干嘛!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来。

不过江微云看他并没有异样的神色,想来是已经忘了上次那尴尬的事。

朱大婶跟江微云说:“我也不认识他,说是要去泉中山,我正劝说他不要去呢。”

抛开上次的尴尬,江微云对钟峋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兴趣,也不打算多管闲事,只轻声问朱大婶:“大婶,你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看了好几遍了,我马上给你。”说到这个事,朱大婶也没心思管其他人了,立刻转身往屋里走。

屋外只剩下江微云和沈言二人,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江微云可不打算和他说话,撇去上次,他们根本就没见过。

沈言却向她微微颔首:“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江微云:……

怎么这么小的事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江微云正不知如何开口呢,朱大婶走了出来,将手中的包裹递给江微云。

江微云了然一点头,正准备说那她就先回去了,她今日要赶回澄阳。

话还没出口,地面竟然震了起来,震感从远处蔓延到房屋,整个村子都被晃得簌簌作响。

“轰——”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惊起了树上栖着的几只幼鸟,江微云、朱大婶和沈言都被晃得身形不稳。

幸好,这种晃动只有一瞬便停了下来。

沈言不明所以,往她俩望去,江微云也向朱大婶投去询问的目光。

朱大婶无奈地叹了口气:“应该是山体滑坡了,这里雨季山体滑坡不是新鲜事了。”她又提醒沈言:“这位公子,山上是万万去不得的,你若遇上山体滑坡,只怕尸骨都找不到。”

他们正说着,一群村民狼狈地往村里走来,边走边骂:“真晦气,又把路给堵住了!这下又不知道要几天才能通了。”

“还说再上山去砍点柴呢,这下山也不敢上了。”

人群之中,江微云却觉得有点不对。

再细看看,沈言也发现不对劲了。

孙换池怎么也在!

两道炙热的目光拷打着孙换池,饶是他脸皮再厚也被穿透了,他强迫自己扬起嘴角露出微笑:“钟兄、阿江姑娘,真是巧啊。”

看到孙换池的那一刻,沈言好像明白了那日在陆府孙换池为何那般殷勤。

他想问孙换池怎么会在这里,但又好像不用再问了,不是跟着他来的还能是什么。

沈言哑然一笑,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雾失楼台”引用自《踏莎行》秦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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