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学校的冲刺期跟普高不同,从高二就开始,ACT、SAT、托福雅思、日常成绩、社会实践需要一一准备,家里不够富裕的甚至会提前筹钱。交完所有材料,接到学校的offer后,高三下学期只需要维持目标学校的保底分数线即可。
国际部的高三年级,正在冲刺名校的关键时期。
没刷够分的私下报几门补习班恶补,实在刷不够的找外教改十几遍essay,争取把日常分做高一点。
已经拿到满意offer的会提前学些大学课程,不至于出国后被拉下。
白皓月显然是后者,他在自学普高物理……
姬煜翔躺在沙发里观察了他一上午,刚把元旦晚会策划案传到群里,转头又打开电子文档和两本高考物理教材,开始练真题。
姬煜翔:“……”
这是准备申什么学校?
姬煜翔伸出胳膊,故意敲了敲茶几:“你们是不是……”
短促的铃声打断了他,白皓月接起电话,李威扯着大嗓门儿喋喋不休了半个多小时。
姬煜翔看他从一边验算一边听,到用腮帮和锁骨夹着手机,去厨房煲了一锅汤,又给喷壶灌了水,推开隔离阳台和客厅的玻璃门,总算解释完了整套晚会流程和具体分工。
今日无风,阳光暖而不刺眼。
阳台上摆的九重葛,向阳,长势极好。昨天白皓月买了个新花盆,蹲在阳台上琢磨了半个多小时,终究没舍得折腾它。
他给九重葛浇完水,回到餐桌前,随便找了张草稿纸,把李威电话里提出的问题重新修改了一遍,活动形式、部门分工、预算规划、各种突发应急方案,不消一刻儿便填满了整张纸。
姬煜翔注视着他衣领中雪白的脖颈,觉得他的自我认知实在有问题。
白皓月常说自己白得瘆人,会吓哭住在一楼和五楼的小男孩儿,但在姬煜翔看来,小男孩儿们都很喜欢他。
忽而,白皓月抬眸,姬煜翔一激灵,心虚地乱戳了几下手机屏幕。
白皓月单手捏肩,转了转脖子,疑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很快又投入到物理中,姬煜翔熄灭屏幕,偷偷舒了口气,又升出一阵失落来。
不过没等他失落太久,白皓月说了声“吃饭了”,便悠悠起身往厨房走。
姬煜翔眺向时钟,还没到饭点。
白皓月习惯自己做菜,上课忙不过来就前一天晚上备好菜,第二天直接下锅。
姬煜翔跟在他身后,看着菜在锅中翻炒、着色,出锅盛盘,一手端一只盘子,背靠阳台坐下。白皓月衔着四根筷子,坐到他对面,这是他们习惯的位置。
“汤还没好,先吃吧。”
姬煜翔十点多刚吃过饭,眼看这还没十二点,一点也吃不下。白皓月虽然起得比他早,但左右早不过九点,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白皓月单手托着碗,箸尖捣了捣碗里的饭,冷不丁地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姬煜翔:“?”
“我接电话之前,你要问什么?”
姬煜翔倏地语塞。
他挑出一块嫩笋,含在嘴里,迟迟没咽下去。酝酿了半天,问:“你好像挺喜欢花的?”
白皓月眉头紧皱,注视他半晌,叹了口气:“还可以。”
姬煜翔试探道:“要不……再养两株?”
白皓月定定望了他两秒:“不用了。”
姬煜翔拿筷子的手顿住,心里裹着不痛快,干巴巴地问:“怎么了,只要聂丞枫送的?”
“跟他有什么关系?”白皓月撂下筷子,揾怒道:“你为什么总针对他?”
姬煜翔的瞳孔骤缩,在他的记忆里,白皓月从来没为了谁呛过他,他咽了咽口水,压着嗓子问:“你喜欢他?”
白皓月盯着姬煜翔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承认,也没否认,冷声道:“你觉得呢?”
姬煜翔咬着唇角:“那……你明知道他喜欢你,为什么不拒绝?”
白皓月凝视着他,两人对视了几秒,似乎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窥到了失望。沉默片刻,他叹息道:“我们只能管好自己的事,我没权利阻止他喜欢谁。”
“什么叫没权利?!”姬煜翔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拍案而起,“他难道不是在喜欢你吗?”
白皓月不躲不闪,随他一同起身,正视姬煜翔说:“难道因为自己是被选择的一方,就能随意指使对方?你不觉得自己太蛮横了吗?!”他紧紧抿住唇,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剥夺任何人,也不想被剥夺。”
仿佛午夜梦醒,也像是一记耳光抽在脸上。
姬煜翔心跳得飞快,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沙哑地低吼:“你不想被剥夺什么?喜欢男人的权利?”
白皓月蓦然看向他,仔细地、不遗一寸地看着。眼中的光渐渐暗下来,片刻之后,他说:“两年了,你一点儿都没变!”
“是你变了!变太多了!”姬煜翔的双瞳爬上血丝,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极力挣扎着,他低下头,全身颤抖,连续沉重的呼吸过后,声音几乎带着恳求:“你就不能不喜欢他吗?”
白皓月像被激怒了,一步一步绕到姬煜翔面前,骨节嶙峋的手指被掐得泛红,伴随激烈的咳嗽,怒视着他:“既然你见不得同性恋,又何必要搬过来?”
姬煜翔盯着他发青的嘴唇,心里一慌,探手去扶白皓月的肩,却被对方侧身躲过。
空荡荡的手悬停在半空,又无力垂下。眼前的人摔门进屋,没了声响。
姬煜翔在餐桌旁愣了半天,从未感到如此无力,拳头挥起来,不知道该砸向谁。他起身走到白皓月门口杵了很久很久,不敢敲门,也不敢出声。
他又把一切搞砸了。
颓然摔坐到沙发里,客厅角落的纸箱里堆满了未拆封的情书和礼物。有些是给姬煜翔的,大部分是托他转送给白皓月的。
他曾问过那些女生为什么不直接交给白皓月,答案都是不敢被聂丞枫发现。
所以当白皓月拒绝了一整箱没拆封的礼物和信时,姬煜翔说不上是喜悦还是心酸。
就在半小时前,他还坐在沙发上观察餐桌前忙碌的身影。
如同两年前,白皓月和白皓瑾在厨房里忙进忙出。他躺在沙发上打着游戏。
同样的背影,相同的人,却像是站在两个岔口。
他还记得他和白皓月分别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候他以为还有很多次挽回的机会。
可陈年的愧疚是一壶烈酒,当时的辛辣难以言表,迟来的歉意亦难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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