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我是你什么人1

李凭云夜里处理完案头的公文,睡了不足两个时辰,起身去浴房洗了冷水澡,回屋接着翻书。

天快亮的时候,他铺开纸笔,把今日衙门里的安排写下来,贴在公堂的布告栏上,做完这些,还有余裕的时间,他便去赵鸢院中等着。

她房门口不知为何会多了一团草垛,李凭云记得,自己昨夜走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他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不是草垛,是个穿棕色斗篷的人。

他拍了拍那人肩膀。

赵十三懵里懵懂抬起头,看到李凭云清隽深邃的脸庞,不由流露出欣赏神色。

这张脸比十年前内敛了许多,大抵因为他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竟比过去还要迷人,难怪赵鸢想了这么多年。

老天大概就是看不惯太完美的人,所以收走了他的胳膊吧。

李凭云问:“你为何在这里?”

赵十三忘了变声,一口粗狂的低音道:“当值啊。”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粗狂,和如今外表不符合,他捏起嗓子,“李大人,您呢?”

“今日赵鸢要同我外出。”

“让她多睡会儿吧,为了你们上任县令那破案子,她大半年没睡过好觉了。朝廷都说她是因替陛下铲除宗室,才有如今权势,没人肯承认她是个好官。”

李凭云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她这些年是害了一些人,但她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大好人,要不然她每月给我那么点钱,我才不愿意为她出生入死。哦对了,这些年,不但有我,还有淳于他们,都是她救的。江湖之人,活的就是一个‘义’字,我们都会为她出生入死。谁敢害我们赵大人,必诛之。”

李凭云道:“我不会害她,我们是夫妻。”

“夫妻么?那李大人你可真不够男人的,你知道六子怎么欺负她么?她一下雨连路都走不了,六子为了给你出气,逼着她淋雨,这些年她淋了多少雨啊。她治好了我的脚伤,却治不好她自己的腿,我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欺负她。”

“闭嘴。”房门被推开,赵鸢揪起赵十三的兜帽,冷脸道:“少矫情。”

她已经梳完了妆,眉目浓郁,身上是一件不辨男女的青色儒服。

赵十三哼了一声道:“刚还夸你重情义,还没一会儿功夫你就见色忘义了。”

赵鸢心说,李凭云是“色”么?

他是她这十年来唯一一段情。

赵鸢向李凭云作揖道:“久等,可以出发了么?”

赵十三:“你们去哪儿?今天我不方便,让淳于跟着你。”

李凭云还没来得及开口,赵鸢一个冷眼瞪回去:“你有什么不方便?来癸水了么。”

李凭云道:“衙门的人会跟着我们。”

赵十三道:“就你们衙门这些不入流的?你刚才也听到了,她说话都这么难听,做事能招人喜欢么?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打死她?”

赵鸢长吁一口气:“让淳于他们在暗中跟着吧。”

李凭云点了点头,“走吧,马车在外面等着。”

赵鸢跟着他走出衙门,外面有五六个捕快和一辆马车。

赵鸢问:“只有一辆马车么?”

赵十三解释:“我们大人毛病多,从不与人同车,你这破车太寒酸了。”

赵鸢可不想被发现她是因为紧张才不愿和李凭云同车的,她双手揣在怀里,扬着下巴反问赵十三:“我们夫妻同车,阁下觉得有何不妥?”

其实她就是想怼一怼赵十三的,顺便装一把洒脱。

李凭云轻轻一笑,转身道:“上车吧,夫人。”

赵鸢立即脸颊通红,赵十三吐了吐舌,赵鸢一边用唇语放狠话,一边抓着李凭云的衣袖倒退着走。

进了马车,赵鸢猜到这肯定是李凭云能找来最豪华的马车了。想到他这破县衙米缸比他脸还干净,能借来这么一辆干净宽敞的马车,想必是真的看重这次出行...还有她。

马车很大,两人面对面坐着。

李凭云一上车就闭了目,赵鸢想到多年前,李凭云也是典型的上车睡觉,下车撒尿。而她昨夜睡得很好,现在没有丝毫困意。

她这些年凑不出读书的时间,就只能在坐马车、轿子的时候翻翻书,但现在手边没有书可看,唯一能阅读的,是对面这个男人。

她听到了他对赵十三说,他们是夫妻。

一直到马车停下,赶车的捕快喊了一声,李凭云才睁开眼。

人在久睡后突然睁眼后的眼神,最能出卖其内心。赵鸢发现,李凭云的眼神是疏离的。

他的心...会比以前更寒冷么?

李凭云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着赵鸢下车。

赵鸢打量了一圈周围环境:深山老林。

若她没让淳于跟着,被杀人分尸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一个黄土包隐在枯枝后面,黄土包上布满野草,乍看像个坟丘。

李凭云道:“里面住着的是一个老神医,土方子配合针灸,治风湿很灵,他不外出,只能带你过来。”

李凭云一直是个行胜于言的人,赵鸢想到多年前,自己的少年白发也是他治好的。

他进屋道,“荀先生。”

“今天又来给谁看病?”

赵鸢在这里呆了一天,掌握了当地方言的一些规律,她明确听到了这个独眼大夫说的是:又。

李凭云常带人来这里看病么?

黄土包的门很矮,李凭云护着赵鸢的头顶,“我表妹腿有风湿,劳您扎几针,再给个方子。”

又成表妹了。

赵鸢听不懂他们的话,只能李凭云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独眼老头确实有点能耐,在她小腿穴位扎了几针后,她感觉两条腿灵活了许多。

反正也听不懂李凭云他们在说什么,针灸完,她索性在外面等着。

李凭云学完针灸的要点,拿着药方走出来,不见赵鸢,他问捕快道:“赵御史呢?”

“她说去溪边走走,不让我们跟着,长安来的御史,我们也不敢得罪。”

李凭云把药方丢给捕快,沿着脚印走入林子里。阳光射入密林,赵鸢站在那缕狭窄的光下,身旁放着她的鞋袜,她光脚踩在冰冷的溪流里。

在灰色的树林映衬下,那双小腿洁净如瓷。她披散着头发,模样看上去痴狂易碎。

这是唯有当年的李凭云能看到的赵鸢,是她最真实的样子,她被圣贤书保护着,也围困着。

李凭云觉得,她压根不想治好这老寒腿。他走上前,“你的腿也不是疑难杂症,为何拖着不治?”

赵鸢回头,冲他神秘一笑:“李大人,你说,要想取得别人的信任,有捷径可走么?”

李凭云拉住她的手,“出来。”

赵鸢不为所动。

“应该是先博得同情,取得怜悯。我的腿若是治好了,没了圣上的同情,她对我的信任也就摇摇欲坠了。你应该最清楚,做朝官,求的不是问心无愧,不是圣贤之道,只是一人的信任。”

林间光影在李凭云脸上变幻着,他仍是一副儒雅稳重的面孔。

赵鸢柔柔一笑,换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为何要说我是你的表妹?”

李凭云将她拉回岸边,“不然呢。”

“十年前虽无人见证,但我们成亲了。你若有过别的女人,就别再拿十年前的事拖着我了。”

“我没有。”李凭云否认。

“你有过别的女人么?”

“没有。”

他话音落下,赵鸢就踮脚吻上了他。

她还光着脚,李凭云怕她脚被地上的枯枝扎伤,他的手托住她的后臀,把她抱起来后退几步,让她靠着树干:“踩着我的脚。”

赵鸢的脚轻踩在他鞋面上,她怕自己跌下去,双手握住他的腰,浅吻上去。

她能察觉到李凭云的出神,正欲停下来,却察觉到他身体某处的变化。赵鸢忍俊不禁,“李大人,真的没有过别的女人么?”

“赵大人,你相信我么?”

赵鸢凝望着他的眼睛,笑意渐渐消失。

她从腰间拿出一只帕子,“李大人,先去解决当务之急吧。”

丝滑的帕子被塞进了李凭云的手中,赵鸢错身而过,走回自己的鞋袜旁边,垂头穿着鞋袜。

李凭云捏紧那帕子,他逼着自己去想一些别的事来分散注意,可手里的帕子犹如赵鸢的肌肤一样光滑细嫩。他想起她方才的神态、语调,想起她的时而痴狂,时而易碎,时而坚韧,时而神秘,时而天真。

她不像是一个女人,而像一个妖物,一个被礼教打磨出来的完美之躯,被现实一次次打碎。

李凭云的呼吸愈发沉重,他张开手,任那只帕子被风吹远。

随着掌心的触感消失,他慢慢战胜了身体的**。

李凭云走到赵鸢面前,拍了拍她的头顶,“去吃午饭,你该饿了。”

李凭云带着赵鸢在附近农家吃过午饭,天色渐阴,赵鸢揉揉膝盖。

李凭云问:“腿疼么?”

赵鸢说:“针灸倒是有用,竟然不疼了,我们回县城么?”

李凭云对跟着的捕快说:“你们在这里等候,我同赵御史去山上走走。”

赵鸢一下子犯了难,李凭云让自己的人留在这里,那暗中跟着她的人,是不是也得留在这里?

她当然是想和李凭云单独相处的,只是现在他俩拼一块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人,而且,一个逃犯,一个仇家遍布,出事的几率很大。

李凭云似乎看出了她的难处,低声问她:“不想和我独处么?”

赵鸢没出息地脱口而出:“当然想...我...我还想小解。”

“...只有旁边的林子。”

“没问题。”

“我陪你去吧...”

赵鸢脸红道:“咱们久别重逢,能不能给我些面子...我外勤的时候常碰到这种情况,自己去没问题的。”

李凭云想到,以前他也常常逗弄赵鸢,这些年过去了,她还是这样的反应。

赵鸢小跑向林子里,李凭云对捕快道:“都背过身去。”

赵鸢借着小解的借口,命淳于他们原地待命,给自己和李凭云争了更多独处的机会。

回来的时候,李凭云已经坐在了马背上。在独乘一骑,和跟李凭云共骑一匹之间,赵鸢选择了后者。

缺了胳膊的人坐在马背上,看上去就不稳当。赵鸢伸出手:“徐县令,不请我上马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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